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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生命之塔(无限) 作者:镜飞
    当花匠时的全套工具。

    幸而昨天柏易带着他去找了“小曼”一趟,当时的小曼芯子虽然已经被换了,但仍在花园中劳作。

    荆白方才想要弄掉对应柏易的那根“树枝”,却苦于没有工具,对着这棵树一筹莫展。摸到小曼的丝帕时,他忽然想起她“花匠”的身份,于是跑到昨天见到她的地方,果然在附近找到了工具。

    没有斧头,但有花锄、花铲和花剪,荆白就索性都带回来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还在犹豫,如果这些工具对这棵“树”真能有用,他到底是将它从“树干”处铲了,还是想办法剪掉对应柏易的那几根“枝条”。

    但他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直接把树铲了。

    没别的原因,吴山给他的印记就一个,柏易说这东西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他分不清对应柏易的“树枝”到底是那几根中的哪一根,如果动了“树”就有生命危险,那肯定是直接弄断树干或者挖断根部更划算。

    荆白自觉已经计划好了,但等他回到“树”所在的地方,却发现短短时间过去,形势竟然就变了。

    地上散落了好几处白骨。

    荆白愣了片刻,他走近了一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骨骼好像都是手臂的臂骨

    他这一顿,树上噗通一声,又掉落下一根“树枝”,险些砸着他。荆白灵巧地闪了一下,两条抓握着的手臂于是滚落到他脚边。

    荆白蹲下身,盯着这两只手臂细看。

    他发现,手臂落地的那一刻,原本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臂就松开了;而原本指路的手臂,手指的手势也变成了握拳。

    脱离树干,对这两条手臂来说显然是毁灭性的打击,手臂上的皮肉不再鲜活,在荆白的注视中,以飞快的速度变得松弛、灰白、腐烂、然后化为飞灰,只剩下几根白骨。

    如果只是掉下来,或许荆白还怀疑这东西或许有别的什么目的,但此时已经化为白骨,说明它确实已经不具备附身的能力。

    荆白数了数自己视线范围内的白骨,至少已经掉了五六根这样的“枝条”下来了。

    这棵“树”是在自己慢慢死去吗

    可他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

    荆白抬头看了一眼“树”的顶部,枝条明显变得稀疏了一些。按说这是件好事,可荆白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了。

    范府这个副本既然已经无解,必定不会平安无事让他们过去,这一切太顺利了连荆白烧了树,树都只是现了原形,连管家都没有出现过,简直堪称无事发生。

    现在树甚至开始自己凋落。荆白虽然带回来了工具,却还没来得及动手。不是他做的,会是谁

    想起柏易和他说过的话,荆白心里越来越不安,他决定不等这棵树自己死去,至少得做点什么。

    他将花锄拿了过来。或许是因为经常使用,这根花锄看上去十分锋利,锄头处是精铁所制,拿在手中,银光闪闪的。

    荆白站起身来,他掂了掂手中的花锄,用力向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肢体组成的“树干”挥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保护这棵“树”,还没砸到任何实体上时,荆白就感觉自己的花锄好像砸到了棉花上,等花锄最后落到“树干”上时,力道已经变小了许多。

    锄头砸到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个肩膀,很硬,只砸开一条小小的缝,流出一点点黑血。

    有肩膀荆白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可能忽略了什么,停下来细瞧,发现还有手、脚、肚脐和小腿,什么部位都有。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撕破他脑中漆黑凌乱的天幕,紧接着,是轰然炸开的雷响。

    荆白身形颤了一下,他惊觉过来什么,这时也顾不得别的了,立刻将脸凑到树干前方。

    他的眼睛在粗壮的树干上反复逡巡,来回寻找,试图找到一些能验证自己猜想的证据。

    他很快在树的底部找到了小曼的脸。

    没有任何毛发,只有一张平静的,闭着眼睛的脸。

    小曼是他和柏易亲眼见到进入汤里的

    所以他刚才想得没错,树就是汤,汤就是树。

    或者说,根本就不应该有“汤”,“汤”是树异变来的。

    柏易说他要“毁了汤”,所以树现在也渐渐凋零

    可他自己呢,现在又是什么情形

    荆白感觉自己的胸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可现在他没办法向任何人质问什么,忍得眼眶发红,口中尝到血的腥咸,也只是咬着牙,从地上拿起花铲,沿着眼前的“树干”没命地往下挖。

    相比砸不动的“树干”,泥土还是相对正常的,荆白将泥土铲开,发现“树干”底下的根系也是肉色的。

    比起上面还能看出是哪个部位的躯干,下面的已经只剩下肉色,极多,极密,近乎无边无际。

    荆白瞧见了一根比较粗的根系,他吸了口气,举起手中的花锄,带着他身上所有的不解、愤怒和痛楚,用力向下砍去

    那根肉色的根断了,浓稠的黑红色的、血浆一样的东西开始汨汨涌出,与此同时,荆白感到自己左手肘上的印记火烧般地烫了起来。

    荆白意识到了什么,掀开衣袖一看,果然,那个小山的印记颜色变浅了。

    原本是黑色,现在已经变成了深灰色,甚至还在慢慢变淡。

    荆白并不打算做什么,他甚至笑了一下。

    这算什么,他终于达成了死亡条件了吗

    可荆白并不感到恐慌,虽然印记变淡的时候也和它烙上的时候一样痛,好像一块皮肉被生生剥离下来,但这痛很真实,真实得让他甚至有点快乐。

    柏易把自己吊在了悬崖上,又用谎言把荆白过来的通路彻底斩断,让荆白不得不看着他命悬一线,让荆白这样一个从不后悔的人不得不反复回味悔恨的苦涩。

    现在荆白终于也吊在悬崖边上了。

    确实很危险,但想到他和柏易又重新面临了相同的处境,荆白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是高兴更多。

    “你也太厉害了。”

    他忽然听见身侧,一个有点虚弱的声音在说话。

    那声音他非常熟悉,尾音带点那个人特有的,懒洋洋的笑意。

    荆白直接愣住了,或者说,他以为他愣住了。

    但眼泪根本不讲任何道理,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飞快地落了下来。

    荆白茫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湿的,热的。

    他不是在西院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荆白不想转过身去看他。

    他以为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可事实上他的理性还在永不止息地运转。他知道柏易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他的背僵硬地绷着,没有转过去,他听见背后柏易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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