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2章大改过,剧情有大幅度调整,麻烦大家粗略地重新看一下
天蒙蒙亮时,梁意星打车回学校。
此刻,宜江大学正处于一片宁静中。
雨后空气新鲜,十分舒适宜人。
路上偶有学生早起锻炼,或是在校外通宵之后匆匆赶回宿舍,与梁意星擦肩而过。
每一张面孔,都能勾勒出青春正盛的模样。
梁意星走得很慢,脚步很轻,手臂有些哆嗦,游魂似的晃向女生宿舍楼。
破产之后,梁氏所有关联公司全部倒闭。
但在此之前,梁志国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批化工材料已经生产出来,他租了个附近的小办公室当临时办公室,忙出口销售的事。
因为是用的吴卫的名字,租金也还没到期,还能用一阵。
前些日子,梁意星就在那间小办公室里,翻看着如山的文件和材料,学习那些从前不曾了解的公司情况。
办公室逼仄狭小,待三个人都显得拥挤,里头连一张沙发都没有,与曾经窗明几净的梁氏办公楼亦是两模两样。
家中的别墅已经被查封,唯一可去的办公室也没地方睡觉,梁意星就只好一直住在学校宿舍里。
现在,她又冷又饿又困。
只想快点回到床上,闷头大睡一会儿,再做打算。
宜江大学这个校区算是新校区,因为地处较为偏远,占地面积很大。
梁意星走了二十分钟,才踏进宿舍楼。
宿舍里一片漆黑。
舍友们都还在睡觉。
窗帘拉得紧紧的,只漏出一点点光,也能被床帘挡住,不受影响。
梁意星怕吵醒他们,也不敢去洗澡,只是打了点热水,去卫生间随意擦了擦身体。
这一晚上又是吹风又是淋雨,她浑身上下都已经冻得冰凉,像冰块似的、完全失去知觉,直到皮肤上沾了热水后才又重新活过来。
她忍不住低低喟叹了一声。
因为太舒服,梁意星在卫生间磨蹭了小半个小时,才换上干睡衣。
拉开门。
她才注意到已经有人起床。
“意星”
舍友抬起头,见到是她,诧异地用气音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梁意星动作一顿,对上了榕榆的目光。
她擦着头发,勉力笑起来,朝对方点头,“树树,早啊。”
榕榆表情十分惊讶,“你一晚上没回来呀脸色怎么这么差,出什么事了吗”
榕榆是梁意星的舍友。
因为名字里有两棵树,故而被朋友们亲昵地称作“树树”。
虽然自打大一就同住一间,但两人并非一个专业,上课也不在一起,各自早出晚归的,前两年交集不算多。
只是听说梁家出事之后,榕榆是寝室里最为关心梁意星本人情况的人,而没有带着丝毫打探八卦的态度,很叫人心生好感。
她应当本就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因而,这一阵,梁意星才和榕榆走得近了许多。
纵然如此,有些秘密,却是连交心好友都无法分享的。
梁意星暂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冲着榕榆笑笑,哑着嗓子开口“晚点再详说吧。”
闻言,榕榆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想了想,她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给梁意星,又在抽屉里翻了翻,找了盒感冒药出来,很轻很轻地说“意星,现在这种时候,你可不能生病倒下啊喏,我刚打的开水,以防万一吃点药吧。”
榕榆是知道梁意星家之前的情况的。
因为她无心打探,梁意星便也没有过多隐瞒。
毕竟,梁意星已经缺课了好些日子,白天人一直不在校不说,晚上回来也是焦头烂额的模样,比梁父梁母刚去世时,情绪明显不对劲许多,又莫名其妙忙得晕头转向,定然是有其他隐情。
榕榆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普通职员,自己从中部地区考到这临海的大城市来,虽是开阔了眼界,却不可能有什么能帮得上梁意星的地方,也出不了什么主意。
她只能口头安抚一下、或在生活琐事上照顾照顾罢了。
梁意星却好像轻而易举地被这杯热水抚慰到,刹那间,从指尖、到身体,都变得暖融融起来。
她低声吁了口气,握紧了水杯壁,问榕榆“树树,你今天早八有课吗我没事,不用担心。你先去上课吧。”
榕榆一摆手,浑不在意的模样,“没呢,我打算一会儿去图书馆,晚点无所谓。”
榕榆和梁意星不同。
她念的是广告学。
宜江大学虽然不是985大学,但在本地绝对算是一流理工科院校,就业认可度很高。
像梁意星这种化学专业的学生,从本科一路往上念,只要不出差错,最后大半都能进研究所之类的。
再不济,也能出去当个重点高中的老师,职业规划总归是稳稳当当的。
但广告学这种专业却不太一样,每个学校都有,更顶尖的985名校也有。
像宜江市本地就有更好的全国3院校,当然也有开设广告专业。
所以,如果学生不是专业能力很强,不读研的话,在就业方面很难同其他名校的学生竞争,大抵只能被迫转行。
榕榆和梁意星的成绩在各自的系里都算是中等,够不上推免,要保本校也有点危险,只能靠自己。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会儿,梁意星本该与她一同去图书馆的。
只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人生的境遇,不知道在哪一瞬,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再痛苦再不甘,似乎也无能为力。
梁意星苦笑着翘了下唇角,说“那你也快些去吧,晚了没位置。我吃了药就睡了。”
榕榆瞥见她眼眶下的黑青,连忙点头,“好好好,你先好好休息,晚点我给你带饭回来,怎么样”
“好,麻烦你啦。”
想到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梁意星睡也有些睡不安稳。
先是辗转了会儿,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过去,又突然被噩梦惊醒,“噌”一下坐了起来。
“”
浑身上下都是汗津津的,连睡衣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梁意星白着脸,拉开床帘。
宿舍里依旧安静。
舍友们都去上课了。
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咚”地飞快跳动着,她从枕头旁边摸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
下午一点四十。
时间还早。
梁意星却已经了无睡意,揉了揉头发,兀自翻身下床。
时至今日,她依旧会梦到变故发生那天的场景。
那天,梁意星人在宿舍,还没去上第一节课,突然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叫她去认尸。
电话内容让她吓了一跳,几乎要晕厥。
好不容易抑制住颤抖,浑浑噩噩地打车过去,猝不及防间,见到了被泡得面目全非的父母尸体。
往日慈眉善目的父母,竟令她害怕不已,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扭过了头。
再后来,这个场景就反复出现在梦中,叫人心中害怕又难受。
如此一连多日的睡不好,梁意星的气色自然而然变得愈发苍白。
现在看起来,她人已经比之前清瘦了许多,单薄伶仃,立在那儿就像是随时就要昏倒一般,单剩了副骨架子,也不怪今天早上榕榆被她的脸色惊到。
只是,正如榕榆所说的,她还不能倒下。
思及此,梁意星回过神来,去重新洗了头洗了澡,又给自己泡了杯热咖啡,披着毛毯,坐到桌前。
今天她没去办公室,不过吴卫和林雪青照旧在那边忙碌。
按照梁意星早上发过去的消息,林雪青飞快地准备好了需要的材料,中午已经发到她的邮箱。
当然,关于她怎么打通了思垣资本那边的路子,两人想必都有些好奇,微信消息的措辞中难免带了些打探感。
梁意星笑笑,没回复。
只是从包中翻出一叠文件资料,放在手边。
文件纸已经有些皱皱巴巴,看起来像是被翻阅了无数遍。
这是起初吴卫列给她的那些投资公司资料。
包括方总所在的公司,都在备选之列。
起初,梁意星把资料全部看完后,也全部查过资料,问过吴卫他们的意见。
因着她是个半路出家的外行人,林雪青曾细细地将每家公司目前的情况、其中的关键决策人、与梁氏的关系、以及之前梁志国的交涉问题依次说给梁意星听。
林雪青虽是吴卫的助手,但也是梁氏曾经法务团队的一员,能力超群。她用词简单明了,并不打什么含糊,有机会就是有机会,没机会就是没机会,没说任何空话。
那会儿,梁意星就听得出来,拉这几家公司做担保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
或者,应该说是微乎其微。
毕竟,如果机会大的话,梁志国和蒋媛当时早就想法子了,也不会绝望自尽。
现在,放在梁意星手下的第一张,上头是四个字标题,也是林雪青和吴卫都觉得“完全不必考虑”的一家投资公司。
思垣资本
下面的负责人是个陌生的名字,舒魏冉。
但林雪青说过,这人只是挂名,业内都知道,思垣真正的负责人是易霄,是和梁家颇有渊源的易家人。
因而,吴卫连批注都没有给,直接就说可以不用考虑。
明明这家公司资金最雄厚,应当也最有可能扛得起梁氏这个烂摊子才是。
虽然如此,当时,梁意星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用搜索引擎查了查易霄的名字。
检索结果里,有一些关于他在美国上大学时的经历,譬如炒股、玩对冲基金之类的,都是些比较陌生的词汇。
再近一些的,就是关于他回国内创业的事。
比如投资了什么新兴公司,帮助他们上市成功等等。
梁意星还未前去拜访时,在一个宜江本地财经频道的网页上,找到了易霄照片。
二十五六岁。
可以当场出道的俊俏模样。
五官也确实能看到曾经那个大哥哥的影子。
这是在梁意星还不懂俊朗为何意的年纪里,就已经能用单薄的词汇“漂亮”来夸赞的一张脸。
照片里,他坐在办公桌后,手背抵着下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动作并不严肃正经,但也不算轻佻,只是随意,仿佛对所有事都能游刃有余。
如果说,梁氏需要一个救世主,要寻找绝处逢生、枯木生花的良药那易霄这样的,可能是想象里,最符合的形象。
“意星你醒了啊吃饭了吗”
倏忽间,榕榆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梁意星压根没听到开门声,自顾自的沉思被打断,愣了一下,才发现手腕底下那张纸已经被她捏成了一团。
连忙抚平皱褶,她扬声应了句“没呢,刚准备点外卖。”
榕榆反手阖上门,笑眯眯地走到她旁边,往她桌上放了一只打包碗,“二食堂的小馄饨,你最喜欢的。”
梁意星笑起来,用力握了握榕榆的手指,“谢谢你,树树。”
“跟我客气什么呀,真是的。快吃吧,现在还热着呢。”
“好。”
一碗小馄饨下去,抚慰了梁意星脆弱的胃,似乎也缓解了她紧绷的神经。
榕榆就坐在她旁边,见她放下汤勺,随口问了句”你一会儿去上课吗“
梁意星摇头。
榕榆轻轻叹口气,忍不住替她担忧,“万一挂科”
梁意星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怎么去上课了,一直在外奔走。
丧假早就到期,专业课旷掉这么多,期末可能真的有点危险。
闻言,梁意星也跟着叹息,“那只能重修一年了。或者先休学一年也行。到时候看情况吧。”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榕榆急急问道“怎么就要休学了呀意星,你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家破产,也不至于到需要你休学去打工还钱的程度吧”
她不懂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单纯觉得,梁意星没了父母也没了家业,如果连大学都毕业不了,以后只会更加艰难。
梁意星被她逗得笑了一下,消瘦的脸颊上浮起一点弧度,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了星子。
她轻声说“我是要想办法,把欠工人们的工资还上。”
顿了顿,梁意星看了眼时间,语调轻柔,开口将大半个月前的一桩事,说给了榕榆听。
半月前,梁志国和蒋媛落葬。
那天也是个绵绵雨天,梁意星将骨灰盒交给墓园管理员,安安静静地退到最后。
“小梁总。”
吴卫走到她侧身,用极低的声音开口说道,“工厂那边,应该是拖不下去了。雪青打听到消息,工人们得知今天梁总和夫人下葬,已经在集结人手,一会儿可能会到墓园来堵人您要不要先走一步”
闻言,梁意星蹙起眉,眼里聚起一抹忧色,不解地低声问“为什么要来堵人”
吴卫悄然叹了口气,耐心给她解释“工厂被抵押,里头的流水线转不了,但厂子还算值钱,肯定会被拿去拍卖。厂里的工人因此莫名其妙失业,总公司连补偿都给不了。肯定是有人煽动,想寻着机会找您闹点赔款出来。”
在墓园闹事,一是会有其他关系比较近的亲朋在场,工人们听说梁意星年纪小,猜测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得太狠。
二可能也是想借着鬼神之说吓唬吓唬人。
毕竟,此事确实是梁志国搞出来的篓子,平白叫辛辛苦苦的工人遭了无妄之灾。
吴卫明显是想到了这一点,连忙补充道“可能他们还会带记者过来。不管怎么样,您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梁意星摇摇头,攥紧了拳,“我是爸妈唯一的女儿,怎么可以丢下客人们先走”
工厂的事,总是要面对的。
今天就算逃了,往后也逃不了。
吴卫“这”
他想了想,轻叹一声,不再劝说,转身去后头打电话了。
等所有流程走完,梁意星将客人们送走,抹了下脸,弯下腰,独自将墓碑前的贡品收拾起来,香灰打扫干净,这才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吴卫。
吴卫了然,握紧了手机,同她说“工人们已经堵在墓园门口了。客人们雪青想法子先领走了,没被拦住。我刚刚又叫了十个保镖,约莫五分钟后就能到。公司风口浪尖上,还是先不闹大叫警察来了,如果有危险再随机应变。您看可以吗”
梁意星点点头,“多谢您。我们走吧。”
一路上,梁意星在心里理着思路,想着要怎么安抚工人们。
工厂变卖势在必行,但要赔款,梁氏上下都是负债,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了。
她垂着眼,思索片刻,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吴律师,您知道他们会提出怎么样的赔偿吗我宿舍里还有几只包,不知道能不能”
家里的不动产全部被银行收走,贴了封条。
除了宿舍里的一些常用物品,她账上也只有从小到大攒起来的压岁钱,数目不大。
宜江是一线城市,连墓地都是寸土寸金。
为了梁志国和蒋媛的丧仪和墓地,梁意星卖了自己收到的20岁生日礼物,一只钻圈江诗丹顿手表,才勉强凑够钱。
闻言,吴卫却摇头,不赞同地说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梁氏有两所工厂,工人两百多人,你的包能卖多少几万块就算是几十万,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况且,若是给他们知道你还有钱,后面更加不会消停,会一直纠缠不休。”
“”
说话功夫,两人已经能远远望见墓园的大门。
门口种了一排树,春天正是枝繁叶茂时,遮挡了视线,看不清楚有没有人聚集蹲守。
梁意星不自觉放缓了脚步,抿了抿唇,喃喃自语“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吴卫“总之先看看他们的诉求吧。梁小姐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嗯。”
再往外,视野清晰了不少。
墓园门外不远处,果真停了辆拉货车。
大约三四十个中年男子,正三三两两地围在拉货车旁抽烟。
他们普遍衣着朴素,表情透着愁苦,脸上似乎写满了岁月的沟壑。
不知道是谁眼尖,第一个看到梁意星,用沙哑的嗓音喊了一声“梁小姐出来了”
“哗啦啦”
一行人悉数围上来,将梁意星的去路和退路全部堵住。
梁意星没见过这等场面,心里发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同吴卫站得近了些,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你们”
为首的工人看起来年纪最大,大约有五十来岁的模样,但在梁意星这个小姑娘面前,却佝偻着腰,很有点卑躬屈膝的意思。
他先朝身后其他人比了个手势,作为代表,对梁意星开口道“梁小姐,我们是建忠工厂的工人,您应该听说过。当年,工厂从平林迁到宜江,启动仪式的时候,梁总带着您和夫人一块儿来的。那时候您好像才十岁不到”
梁意星点头。
那工人见她点头,心里一喜,连忙继续道“我们工厂里的员工,都是兢兢业业跟着您爷爷老梁总干了几十年的老员工,从厂子建立一直到现在。当时梁总说要迁厂,新厂需要我们,我们大伙儿背井离乡也跟着来了宜江,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厂子的事儿。现在,公司说破产就破产,梁总是甩袖子走了,但也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
“是啊是啊”
“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的,一辈子呆在厂子里,怎么突然就要把人赶走了呢”
“必须要拿个说法”
后头的工人们纷纷应和,一时间,喧闹声此起彼伏,将墓园周围的寂静凄清悉数打破。
梁意星头疼欲裂,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吴卫从侧面虚扶了一下她,担忧地悄声问“没事吧”
梁意星摇头,顿了顿,才开口“不好意思”
她一说话,工人们便稀稀落落地安静下来。
梁意星先问为首的那个工人“阿叔,先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张。”
她点头,“张叔,很抱歉,家中破产,我父母离世得突然,确实没有及时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具体的诉求呢”
张叔回过头,同身后几人对视了几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的抚恤金总得给吧哪能说没钱就赖掉的如果厂子能继续运转下去,那肯定是最好不过了。”
按照他们这些工人如今的年纪,想再找一份和建忠工厂差不多待遇的工作,可没有这么容易。
梁意星有些为难,轻声细语道“但是,张叔,你应该也看到了新闻,梁氏所有的子公司和工厂全部被我父亲抵押,公司账面和私人账户也被查封,现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
她一个小姑娘,五官清秀漂亮,又是清清瘦瘦的乖巧模样,极易叫人心生怜悯。
说为难时,也弥足令人信服。
张叔咬了咬牙,倏地,朝着梁意星一下子跪了下去
“咚”
膝盖敲到水泥地面上,发出做不得伪的重重一声响。
梁意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他,“张叔您这是做什么啊”
有他带头,后头不少工人也跟着接二连三地双膝跪地。场面一时间很难收场。
张叔紧紧地抓着梁意星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手指捏断。
他老泪纵横,抹开长辈的面子哭诉起来“梁小姐,您说公司没钱,可您是老板,是领导,我们呢我们都只是普通工人,家里有老有小,要养家糊口。您也知道,宜江现在是什么样的地方,像建忠这种老产业的工厂压根没有几家,工作没了,我们这么百来号人,都得流落街头了”
话音未落,后头立马有人接上“梁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梁总是知道老张家的情况的,他老婆尿毒症,每年透析都得花上一大笔钱,儿子还在上大学,应该和您差不多大吧他一个人要供养全家。这里的人,家里也是各有各的难处。公司这么对我们,就是要逼我们去死啊”
他们皆是有备而来。
打感情牌不成,多半还会有后招。
梁意星心下了然,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能说“您先起来。”
张叔不肯动。
还好,吴卫上前来帮忙。
连带着他叫来的保镖也已经到位。
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们挤开人群,站到梁意星身后,呈保护之姿。
见状,局势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吴卫这才开口“工厂被拍卖是没办法的事情,至于补偿金,大家先别急,等公司破产清算之后”
“上回公司下来的律师就是这么说的都快一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是想拖死大家吧”
“要是梁总还在,我们还能看他面子等一等,现在梁总都不在了,谁知道梁小姐后面会不会跑路你们别再想敷衍我们”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
眼见着就要闹起来,梁意星连忙抬高了声音,喊道“大家请先听我说”
“行,我们先让梁小姐说”
所有人的目光陡然集中到梁意星身上。
梁意星惨白着一张脸,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语气却温柔坚定“工厂发生这种事,真的很抱歉,是我们家对不起大家。请大家再稍等一阵,我会想到办法的。我绝对不会逃的。”
说着,她拿出手机,同面前的老张说“张叔,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最多一个月,我和吴律师会想办法处理大家的事。”
事情不长不短,很快,榕榆听完,捏了捏拳,“这种就应该按照法律流程来解决,他们是看你一个女孩子好欺负吧”
梁意星笑笑,“人家确实也有困难。毕竟是我们家这么多年的老员工了,总不能当没听见吧。”
说着,她顺手摸出手机,将老张给她发的消息拿给榕榆看。
除了昨天收到的病历单,之前还其他工人的看病就诊单、还贷信息等等,弄得梁意星现在都有些不敢打开微信了。
关键是,不止这两家工厂的两百多名工人,还有梁氏几个旗下子公司的员工,也未得善终。不仅仅是发不出破产抚恤金,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能给他们结算。
双亲自杀后,梁意星家破人亡,自己也没有什么力挽狂澜之力,也没想过要重振家业之类的,只是想着,至少好好收个尾。
公司几亿欠债缺口先不谈,员工们的工资总得发给他们才是。
若不是如此,她昨天压根不会去找易霄。
什么记忆里漂亮的大哥哥。
那人就是个混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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