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珩笑着走近,似乎双方从未发生过任何龃龉,若是不说,谁知道晋王方才想让他们满门抄斩来着。
“知道错没”裴元珩问得嚣张,直接将御史台的颜面往地上踩。
一开始在朝中指点江山的御史中丞此刻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他承认自己这回小看了晋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御史台就怕了晋王,他们御史台就是整个朝廷的脊梁,从未怕过任何人,从未
才刚迎上晋王的目光,身后的张御史便扯了扯韩青的袖子,害怕地道“罢了,别惹他了。”
韩青“”
你们就这么怂了
就连御史大夫也心有余悸,加之方才太子临走前对他们失望至极的眼神,也叫御史大夫没了斗志。太子的意思他知道,这回弹劾晋王御史台实在是轻敌了,不仅没能弄垮晋王,还丢了这么大的脸,让满朝文武都看足了笑话,眼下还是不要再惹是生非的好。他也冲着韩青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晋王为人极端,还是先退一步吧。”
韩青无言以对。
纠结半晌,权衡了好一会儿的利弊,韩大人还是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王爷,今日乃是下官失察,还请王爷恕罪。”
裴元珩心情不错地抱着胳膊,近距离观摩他们脸上那憋屈、不甘却又不得不服软的可怜模样。这副表情若是有朝一日能出现在裴元玺的脸上,定然好看。
丁蒙也“啧”了一声,欠揍地道“还以为你们多硬气呢,原来也怕抄家问斩啊。那下次可一定要查清楚了再来弹劾,免得下回真抄家就不好了。”
韩青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丁蒙无所谓,他原本就看这些御史台不顺眼,仗着有闻风奏事的权利,整日不是冤枉这个就是陷害那个,简直丧尽天良他当初也是受过御史台的罪,时至今日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其实跟着晋王也挺好的,晋王这脾气属实对他胃口,只要这坏脾气没撒到他身上就好了。
裴元珩领着扬眉吐气的丁蒙出了大殿,路上遇见的大臣都对他们退避三舍,连眼神都不敢同他们接触。
田丰本也是埋头疾行,无奈丁蒙手脚更快,一把将他扯住“今日多谢你了,这么多年的交情,到底没有看错人。”
如若这回田丰不出头,丁蒙说不定真的跟这家伙划清界限。丁蒙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跟田丰处得好,也是因为田丰为人还算君子,至少从未做过让他不齿之事。
田丰气得拍开了他的手“你以后少拉上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还是不跟裴元珩对视。
太子爷还没走远呢,他可不希望被太子误会。自己最多看在丁蒙跟含嘉仓的份儿上帮这么一回,等下次晋王出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出手了。自己虽然不是太子党,但他从来不偏向任何一个皇子,而且跟太子交情其实也还不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田丰并不想得罪太子,毕竟太子才是众望所归,反观晋王,身后站着的勉强也只有丁蒙一个。
跟着他,太吃亏了。
裴元珩也头一次打量起了这位右侍郎。对方显然不太想跟他沾上关系,方才仗义执言也不过是看在丁蒙的面子上。不过,既然帮他说了话那就是他的人了。从丁蒙的转述中也可窥见,这位田侍郎人品并不差。郑厌那样的龌龊小人他都能用,田侍郎又为何不能用
裴元珩仗着身高优势,学着丁蒙一把搭在田丰的肩头,语气亲昵道“不论如何,本王欠田大人一份人情。不知田大人能否赏脸,今儿下值后本王想组个局,请您与丁侍郎一同吃个酒。”
田丰心底响起剧烈的惊叫,余光瞥见旁边的太子殿下,发现太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也在观察这边。
糟糕,太子该不会是误会了吧其实他还是更愿意支持太子的,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他与晋王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啊,晋王不是脾气不好么,怎会这般自来熟
不等田丰拒绝,裴元珩便揽着一脸“忠贞不渝”的田丰,当着裴元玺的面离开了。
挖墙脚的感觉,真不错。
正与太子说完的郑厌忽然感觉对方的注意力已然不在自己身上,顺着太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晋王与户部两位侍郎举止亲密,似乎已经打成了一片。他立刻明白了太子在担心什么,遂道“殿下不必过于担忧,户部真正话事人还是赵尚书。赵尚书今日称病未曾参加朝会,已经是在表态了。”
他若上朝,身为户部尚书肯定要替裴元珩说两句话;可他如今称病,明摆着就是不想跟晋王扯上关系。只要赵谦拎得清,户部便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裴元玺焦虑不已“可孤总觉得不安。”
“殿下多虑了,赵尚书最是稳重,他知道该向着谁的。”
裴元玺想着今日朝中境况,幽幽地道“但愿吧。”
否则他真要对户部出手了。
宫外的商止也早早地收到了消息。得知御史台出师未捷,商止也就不在这上头花心思。他放了这么久的线,如今总算是能收网了。
商止孤儿出身,跟京城里头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包括赌场老板。他虽看上去是个书呆子,但是赌场老板可不敢轻怠了他,尤其是这回算计王子安王大人。如何一步步勾着人越赌越大,都是商止说了算,赌场老板不过一切顺着他的意思,一下场地人手罢了。
最终老板赚了个盆满钵满,商止也顺利拿到了酒楼的地契。
可怜的王大人被丢出去后,吹了一场冷风方才醒悟过来。清醒之际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明明一开始只是想小赌一次,怎么后面胃口就越来越大,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了瞒着家里赌了这么多天,如今还输了这么多的钱,连他好不容易开起来的酒楼都输了
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富裕繁华之景,可王子安却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玩完了。
赌场老板白得一笔巨款,再看商止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真是稀罕极了,深觉对方是继承自己衣钵的好苗子。可惜这位志向远大,绝不可能留下来替他办事儿。老板心中遗憾,还是不死心说了一句“你往后若实在找不到路子,大可以来我这赌场,到时候便是将整个赌场交给你管也无妨。”
商止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谢,收下地契便准备离开。才刚抬起脚,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一群少年推搡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入了赌场,硬是押着他坐上了赌桌,哄着他下赌注。尽管中间那人不乐意,可同行之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摁着他的手也要让他玩。
“来都来了,不玩一盘岂不可惜这处赌场可有意思了,保管让你乐不思蜀”
商止站在角落中,将一切尽收眼底。
赌场老板看出了商止应当认识他们,问道“要不替你教训教训他们”
商止没反驳,赌场老板便安排了人手过去。
庄家出手,是输是赢都是定数,几个少年小小的赢了几句,越发来了兴趣,就连秦朗看着都有些眼热。原来赚钱这么容易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荷包,他花钱没有定数,家里母亲祖母都惯着他,但是他爹对他的开销管得紧。前两日他看上了一匹骏马,加上他爹给的月例还差点钱,若是再赢几局,别说一匹马了,这两个月的花费都能到手。
旁边还有人浑水摸鱼挑动这些少年的理智“今儿手气这么好,要赢就赢一场大的,唧唧歪歪一点一点下注有什么意思”
就是,要来就来个大点的,秦朗身边的少年们也来劲了“我全押大”
“秦朗啊秦朗,今儿带你过来是带对了,要不是你,我们哪有这样的手气”
原来自己运道这么好吗他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看重过,秦朗眼睛一热“我也全押大”
他要赚三匹马,回家之后让他爹好好夸夸他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被哄得热血沸腾。顷刻间便将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押在了赌场上,甚至还借了一笔,就准备冲这一回,赚够了他们就撤
结果转眼之间,就输得精光。一文不剩,还倒贴一笔。
因为不服,闹着还要赌的一群人不出意外地被轰出了赌场,这下几个人脑子都清明了。
秦朗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荷包,又想起他们还倒欠赌场好几十两,赌场的人方才还说要上他们家要钱,生生吓出了一身汗。
要命,他会被他爹打死的吧
“都怪你们非要跑来赌场,现在可好了吧”秦朗都快气哭了。
几个人也是老油条了,家里人都知道他们什么德行,压根体会不到秦朗的害怕,见他吓哭了之后反而觉得怪有意思,狠狠嘲笑了秦朗一番便离开了。
秦朗傻愣愣地站在赌场前,担惊受怕到不敢回家。
老板指了指对方,问商止“要把这笔钱还给他么”
商止摇了摇头“不用,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头一回进赌场便输得这么惨,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过两日就要入户部当值了,竟还蠢成这样,他不输钱谁输钱
最好让秦相真抽他一顿。
不过这些纨绔子弟也不是个东西,回头问问王爷有没有法子整整他们。
另一头,散值之后的裴元珩果然强行请了两位侍郎下了酒楼。
田丰本人完全是被架着过去的,晋王太过热情,丁蒙又不知死活非要跟晋王走在一块儿,田丰一个人都没处找人说理去。
这也就罢了,田丰大可以当作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小聚,可晋王显然并不这么想,坐下来之后清了清嗓子,忽然道“其实叫两位侍郎过来,是有事相商。如今的记账法太过凌乱,我决定写一道奏书让父皇改一改,二位意下如何”
丁蒙陷入深思,晋王如今是在拉拢自己么若晋王是诚心的,他未必不能考虑。
田丰却慌了。晋王商议事情,为何不避着他该死,晋王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替他说了一句话便是他的人吧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雅间房门,自己现在走还来得及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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