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陆景泽还在床上睡着,敲门声扰他好梦。
“谁,有什么事。”他语气不悦道。
乔攸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陆少,今天想跟您请半天假。”
“理由。”陆景泽揉着眉心疲惫道。
反正乔攸不说实话,就爱卖关子
“为了改善您和小娇妻的僵硬关系。”
陆景泽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这人奇怪了也不是一天两天,随他吧。
乔攸翻出他穿过来时穿的那件衣服,这是他唯一的男装。
将近一个多月没穿过男装,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原本被长裙解放的双腿现在被长裤包裹,乔攸说不上是哪里痒,总之很痒。
他沉思片刻,换回了女仆装。
薄款丝袜的亲肤感果然不是普通裤子能比拟的。
路上。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他还穿裙子。”
“不要乱说,哥哥怎么会穿裙子,没礼貌,只是个长得比较男性化的姐姐而已。”
乔攸心道你才是最没礼貌的那个。
这几天是国庆周,随处可见领着自家小崽外出游玩的家长,一家人和睦愉悦,即便争吵也是带着幸福的意味。
乔攸去超市买了点小孩子爱吃的零食,考虑到阮清妹妹的三餐问题,又买了一周的菜米肉油。
几大袋子,他双手拎着,肘上挎着,不算特别热的时候竟也给他累出一头薄汗。
路过文具卖场,他又进去给阮清妹妹挑了些好看的文具和书包。
他不知道阮清妹妹喜欢什么动画人物,只是听导购说现在的小女孩都喜欢小马宝莉,就挑了只粉色小马图案的书包,还带防震功能。
这大堆东西下来,可给他累够呛。
阮清的家位于城市最边缘地带,破败萧条,四处可见随时可能倒塌的危房,路面还是上世纪的沙土路,连个地砖都没有,头顶的电线纵横交错,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遮天蔽日。
一到巷子口,乔攸就感觉光线倏然暗了下来。
也是,狗血豪门小说男主受标配。
乔攸其实没怎么和小朋友打过交道,对方又是心思细腻敏感的小女孩,他提着东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组织见面开场白。
循着门牌号找到阮清给他的地址,是一间老式平房。
乔攸发现大门是开着的,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后连接着露天小走廊,再往里才是入户门。
这小姑娘,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他刚要踏进去,忽然听到小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那,叔叔,这个字怎么读啊。”稚声稚气的声音传来。
乔攸心里一咯噔。
叔叔
听阮清说,他们举目无亲,赌鬼老爹是独子,哪来的叔叔
别不是人贩子叔叔。
乔攸在心里把他们那赌鬼老爹喷了个狗血淋头,小心翼翼将食材放一边,环伺一圈,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紧紧握着,沿着入户廊的墙边悄无声息挪动过去。
前方墙后传来低低的男人说话声,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乔攸猜测着肯定是“小朋友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让我来接你”吧啦吧啦。
他小心翼翼移动到墙壁拐角,只露半截脑袋看过去一探究竟。
风和日丽的小庭院里摆着一张老旧的石桌,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坐在石桌前,面前摆着几本书,而她身边则坐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只看到背面,看这宽肩长腿,不像善茬。
在警察到来前,借助石头为武器的情况下与他来个真人快打,胜算有几成
乔攸拎着石头摸到俩人身后,刚要举起,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个字念涤,清洗的意思。”
乔攸手中的石头应声落地,吸引了二人注意。
一张疑惑的小脸,和一张稍显愕然的脸。
“陆管家你怎么”乔攸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揉眼,拍拍脸。
眼前这张漂亮独特的脸,怎么看都是陆珩。
阮清妹妹悄悄扯了扯陆珩的衣袖,警惕询问
“叔叔,这个穿裙子的男人是谁啊”
陆珩将阮清妹妹的作业本合上,用笔盒压住防止被风吹走。
他站起身,对乔攸道
“我不知道你也会来,没打招呼,不然还能顺路载你。”
对乔攸来说,在这里见到陆珩,喜大于惊。
陆珩蹲下身子,和阮清妹妹保持平视,解释着
“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小乔哥哥。”
阮清妹妹礼貌地鞠了一躬
“小乔哥哥好,我叫阮樱樱。”
好懂事的小孩。
乔攸去门口把食材和买给阮樱樱的礼物提过来。
当小孩得到漂亮的粉色小马书包后,惊喜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紧紧抱在怀里连说几声谢谢,随即迫不及待跑回屋里把旧书包里的书本都换到新书包里。
据阮樱樱自己所言,他爸爸平时很少回家,几个月才见一次人,都是哥哥在照顾他,哥哥走后她就只能学着自己做饭。
七岁的小孩还没个灶台高,常常弄的手指上都是伤。
她又牵起陆珩的手,笑吟吟道
“不过这段时间陆叔叔经常来看我,教我做饭,送我上学,陪我写作业,还给我买了好多玩具。”
乔攸有点惊讶。经常来么是阮清私下拜托他还是陆景泽的意思。
眼见到了中午,乔攸主动提出要为二人准备一顿丰盛大餐。
陆珩一听,脸色微微变得不自然,马上回复自然,道
“你买了不少东西过来破费了,做饭的事,怎么也该轮到我。”
阮樱樱一听,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笑容变得机械僵硬
“叔、叔叔你们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午饭就由我来做表达对你们的谢意,你们快去歇着”
陆珩
“你这么小,可以么”乔攸有点不放心。
小孩点头似捣蒜“其实哥哥上学住校也都是我自己做饭,别看我年纪小,我已经有一年的厨龄了呢。”
说着说着,冷汗下来了,立马催促二人
“你们快去休息吧。”
既然小孩想表现自己,二人也不好再推托。
他们一走,阮樱樱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松了口气,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
陆叔叔的手艺她是见识过的。
那晚,她n次奔向卫生间时,产生了深深疑惑陆叔叔应该没必要下毒害我吧。
小孩会的不多,简单的西红柿炒蛋和淋了桂花蜜的蒸山药,搭配小咸菜就是一顿午饭。
后来陪樱樱写完了国庆周作业,两人准备起身告辞。
陆珩不忘叮嘱她
“明天开学记得收拾好书包,我会过来送你去学校。”
樱樱抱着她崭新的小马宝莉书包,连连点头,脸上挂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纯洁
“谢谢小乔哥哥送我的新书包,我可太喜欢了,明天就背去学校”
临走前,趁樱樱不注意,乔攸把装着一万块的信封悄悄塞进她枕头底下,里面还有阮清亲手写给她的信。
乔攸不知道他写了什么,猜测着大概就是“见字如人,哥哥一切安好,你要好好学习”之类。
本以为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孩会敏感又自卑,意料之外,是个很阳光的小女孩。
虽然她有个不称职的老爸,但有个足够爱她的哥哥,在爱里长大的小孩,都是自信且开朗的。
两人和樱樱道别,陆珩的车停在小巷外,得走一段路。
下午三点的太阳脱去了暴戾的外衣,变得安静柔和。
他们投在路上的影子被斜斜拉长。
“我还是挺意外的,能在这里看到陆管家。”乔攸说话间,盯着地上的影子,悄悄向陆珩靠近一些,二人的影子慢慢重叠在一起。
他禁不住泛起笑意。
“所以你这段时间经常不在家就是过来照顾樱樱”
陆珩点点头“无意间得知阮清还有个七岁的妹妹。虽然樱樱很独立,但这个年纪尚且离不开大人。”
乔攸这下肯定,他并非受阮清私下拜托,陆景泽那个类人满脑子只有怎么折磨他的小娇妻,哪会在意阮清妹妹的死活。
这纯属陆珩的个人行为。
他看了眼陆珩,分明利落的侧脸轮廓,视线永远笔直望向前方。
陆珩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息,清和平允,尔雅温文,总是会让乔攸联想到山间孤月,亦或是昏黄旧巷中攀附于古老石房上的藤蔓。
他甚至会注意到很多常人难以关注的小细节,比如今天风大,他在起身和自己说话前会帮樱樱合上书本并用笔盒压住;
吃饭的时候会用公筷帮樱樱夹菜,没有因为对方是个七岁小孩就随意对待。
说起来,乔攸还不知道。
“陆管家,冒昧问下您今年芳龄不是,贵庚也不是,几岁了”啧,怎么问都是词不达意。
陆珩笑笑,大大方方道
“虚岁三十三。”
“不要说虚岁。”乔攸教育道,“虚岁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意义的存在,除了给大家制造年龄焦虑还有什么实际用途么。”
陆珩的笑容深了些,笑得温良顺和。
他精致的眉舒展开“你说得对。”
“这样一算,陆管家比我大了整十岁。你上四年级时,我出生了。”
两人闲聊着,顺着羊肠小巷去往停车点。
安静的午后,几个大爷大妈搬个小板凳拎着蒲扇在家门口晒太阳,打着麻将东家长李家短,方圆五百里内谁家媳妇和公公有一腿,谁家男人在外面小三小四,他们都门儿清。
“哎呦。”胖乎乎的大爷搓着麻将,瞥见了路过的二人。
“这年轻人,真是不要脸,大小伙子穿个丝袜就出来了,谁家好人这么教孩子”
对面大妈们笑得像打鸣的母鸡,咯咯咯的。
陆珩看了乔攸一眼,本想告诉他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却见乔攸笑眯眯地去了。
他在大爷身边蹲下,吓得大爷往墙根使劲挪了挪。
下家的大妈忙护住自己的牌“去去去”
“爷爷。”乔攸夹着嗓子,甜腻腻一歪头,“你这么在意我是不是羡慕我有白丝穿你还别说,丝袜好穿死了,这顺滑度,就跟吃了德芙一样,合身贴肤,完美勾勒出腿部轮廓,解放裤子束缚,尽情散发魅力。”
大爷瞬间红了脸。
对面大妈们看他的眼神变了。
“长张嘴就为了放屁啊”大爷红着脸,声音陡然抬高八度。
他把牌一推“晦气,不打了。”
说完,挪动他胖胖的身体进了屋。
留下大妈们开启优美c语言“这死老头,打不过就开始玩赖”
屋里,胖大爷对着儿媳妇的衣柜低着头像是在罚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头上的汗被燥意的秋风吹干,又密密麻麻冒出来。
良久,他那小眼睛四处乱瞟着,像是生怕叫人发现,汗津津的大手慢慢拉开了儿媳妇的衣柜,从里面翻出一条肉色丝袜。
牛蛙般粗胖劲道的大腿搭在床上,在脚踝处簇成一团的丝袜在手指的力道下缓缓上移,舒展
“才、才不是羡慕什么如巧克力般丝滑”大爷嘟着嘴,脸跟煮熟的螃蟹一样,一点一点将丝袜提到大腿根。
“才不是”
乔节奏大师攸一席话,令他疯狂心动。
薄薄的丝袜被水桶大腿撑到极致,茁壮生长的腿毛被束缚在丝袜中压成了歪歪扭扭的形状,快要呼吸不动了。
“嘭咚”倏然,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乍响。
门口站着提早下班满脸震惊的儿媳妇,手提包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爸、爸爸”她的视线逐步失去了焦点。
大型家长里短电视剧儿媳公公主题单元,喜提新主角。
“他们那样说你,你都不生气么。”车上,陆珩拧下车钥匙,随口问道。
乔攸也不知道在那乐什么,一点看不出不悦
“不生气啊,陆管家,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会失去自我的。”
陆珩抬了眼,静静望向乔攸。
良久,他发动了车子“你说得对。”
乔攸还沉浸在自己“大哲学家”的得意洋洋中,又听陆珩继续道
“本打算月底给你加点奖金,让你去买几身像样男装,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乔攸虎躯一震,立马改口,眼底写满委屈,只差一点情绪就要泪流满面。
他攥紧裙摆,声音嘶哑着
“如果不是陆少的无理规定,我现在也一定是个能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的快乐少年。”
陆珩转动方向盘,车子拐上大路。
他扬起眉尾,唇角挂着浅浅笑意“嗯,那就奖金五千。”
乔攸心中一喜,眉毛却耷拉得更厉害了,像极了微信里那个“委屈”的黄豆表情
“也不会被大爷那样当众羞辱,语言似刀,一句话带来的伤害,要用一生去疗愈”
陆珩露出四颗贝齿,嘴唇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那就,一万”
乔攸掩面哭泣,光打雷不下雨
“旁人异样的目光,就像重击而来的拳头,我一届弱男子,恐怕难以承受”
陆珩收敛了笑容,作势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
“既然你这样惧怕他人目光,我看奖金也没必要了,我不想因为多发你一点奖金害你遭受他人口舌。”
乔攸坐直了身子,手指放开裙摆,目视前方,视线坚定如同入党
“一万好,一万好。”
掌心轻轻摩挲着方向盘,陆珩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乔攸信念坚定又透着几分幽默的脸。
他其实想说,这条裙子和乔攸很配。
淡颜清涟的五官,身体每处的轮廓都偏柔和,线条流畅。
长睫荫掩着浅色的瞳孔,干净润泽。
第一次见到乔攸,陆珩真以为他是个短发小女仆,直到他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性别。
其实,挺可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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