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是通县的乡绅,他的名头远比县令响得多,民间背地里传衙门是张员外的走狗,并非空穴来风。

    不止东家,木匠和郎中一听是张府请人,忙变了脸色。

    木匠“能赤手空拳砸碎我那一寸厚的木门,后生可畏啊”

    郎中“药抓坏就抓坏了,不要伤着手啊”

    客栈东家也赶紧笑盈盈地说“原来二位是张府的贵客,早说嘛,那楼梯年久失修,得亏你们替我们试过了”

    兰絮“”

    这个变脸太丝滑了,戌亭歪歪脑袋,不太能理解。

    系统在兰絮脑海里提醒“张员外来找你们去张府,是因为戌亭是镇北王遗失的儿子,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兰絮“好事啊,怎么不算好事。”

    系统“”

    只看兰絮挺直了腰,神色一改,拍桌“让他进来这么久都没来请我们,不要命了是吧”

    系统“”不是,你怎么比张府的狗腿子还嚣张跋扈啊

    苦主三人组也懵了,只戌亭点点头,这个气势很好,就该拿这个态度对人类。

    小二以为得罪了张府的贵客,屁滚尿流去请人。

    张府来的,是送李兰絮尸体上山的张府长随,张财。

    在戌亭背着兰絮,入住客栈,吓得客人纷纷退房时,“山上来了个野人”就传出去了。

    不过一夜,张府也听说了,也意识到这个“野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在找的,镇北王次子。

    这才赶紧派人来接人。

    张财早就听云萍说兰絮没死,即使如此,真正见到兰絮,饶是她生了一张极好的脸蛋,还是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声音颤抖“你、你竟真的没”

    想起李兰絮的死被张府掩饰了,他咽下后面的话。

    兰絮没理会他没说完的话,直接指使“你去准备个热水浴,两套衣服,我们收拾妥帖了,才好去张府。”

    张财“啊”

    兰絮指着从鹰退化成鹌鹑的苦主们,又说“还有,拿钱赔给弄坏的三个铺子。”

    张财“啊”

    兰絮“耳聋了要我再强调一遍”

    张财哆嗦“是”

    等张财恍恍惚惚走出房间,才突然反应过来,李兰絮凭什么比他还嚣张啊她难道知道她旁边的人是镇北王之子不应该啊

    那他害怕什么呢

    他怒从心中起,突然脚下一个不留意,踩到那截断了的楼梯,整个人和球一样滚下楼,摔了个狗啃屎。

    “哎哟,哎哟”

    张财疼得要命,又觉出几分恐怖,这李兰絮,莫不是被鬼上身,性情大变不说,甚至能诅咒别人

    否则怎么在他刚回过神时,就摔得这么惨

    他亏心事没少做,本就怕鬼,这下更是笃定有猫腻,他灰溜溜爬起来,一瘸一拐的。

    之前在房间中的那三个苦主,正跟在自己身后,他想起李兰絮的叮嘱,有些害怕再不答应又来报应,便问“你、你们要赔多少钱”

    三人“”

    他们面面相觑,本以为只能自己吃了这个亏,此时又惊又喜,那个小姑娘,还真能让张家的爪牙赔钱

    可真有几分本事

    而此时,系统也琢磨清楚了“原来宿主是看出张财害怕你,先发制人,让张财无话可说,等他反应过来,却失去和戌亭搭话的机会,从而防止他们刺探戌亭的真实情况。”

    “宿主这波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兰絮“”

    她缓了缓,道“没错,就是这样。”

    绝对不是想过过恶人瘾,顺便谋求方便。

    当然,能这么顺利,她也挺意外,还以为得关门放戌亭,让张财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理在戌亭拳头范围内。

    不过能省事,就是最好啦。

    兰絮和系统说着,听见身后屏风传来的脚步声,她抬眼看去“穿好了”

    这一看,她眼前倏地一亮。

    戌亭头发半束着,身上一套湖色圆领衫,脚上踩一双云纹黑色短靴。

    他有一副好身材,衣衫遮去他张弛有度的肌肉,穿衣显瘦,渊渟岳峙,一张容长脸骨相优越,双目若渊,翩翩贵公子不外如是,说他当了十六年野人,估计没人信。

    可惜只坚持了一秒,他就扯了下衣襟,敞出胸口的肌肤。

    戌亭“热。”

    他解开扣子,要不是兰絮不肯,他会直接撕掉布料,连脱都嫌麻烦。

    兰絮叹口气,推开窗户,靠在窗台上看楼下。

    戌亭刚脱掉外衣,发觉兰絮一直不说话,只顾看窗外,直觉哪里不对。

    明明她刚刚还盯着自己,目光闪闪的,现在,就把目光分到别处去了。

    他眯眼,也看了眼窗外,问“看什么”

    兰絮遥遥点了几个路人“他们有穿衣服,好看,爱看。”

    身旁安静了一会儿,兰絮支起耳朵,只有衣服窸窸窣窣声,下一刻,斜旁一只手抓住窗棱子,拉了回来。

    “嘭”的一声,他没控制好力道,窗户差点散架了。

    兰絮吓一跳,戌亭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把她的脸掰过来了。

    他刚脱下的衣服,重新穿得严严实实,衣领压着他冰刀儿似的喉结,便看那喉结微微一动“不看那,看我。”

    兰絮“你不穿衣服。”

    戌亭“我穿。”

    兰絮“你以后不穿呢”

    戌亭“我以后穿。”

    她一句句地说,他就一句句地追。

    兰絮终于欢快地笑出声“好吧,那我看你。”

    戌亭脸色稍霁,他蹭蹭她的额头,深深地望着她,呼吸发沉,学着她的口吻,低低地说“嗯,就看我。”

    兰絮心中滑过奇怪的感觉,不过,想要狼崽崽关心的大王,也挺可爱

    但弄坏东西,就不可爱了。

    兰絮试了试窗户,果然坏了,她斜睨戌亭,戌亭挪开目光。

    哄得戌亭肯穿衣服后,热水浴是兰絮给自己谋的福利。

    在古代,平民不是随便都能烧热水洗澡的。

    在山上这么多天,即使有用湖水洗澡,总觉得不够干净,而且她生病还流过很多汗,真觉得哪哪都脏。

    烟气袅袅中,热水水浸润着肌肤,兰絮只觉整个人的毛孔放松,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太舒服了。

    不过她病刚好,没贪久,擦洗完就起来换了一套新衣服,素色麻布小袖对襟,与一条白色一片裙。

    她绕过屏风,戌亭在用他随身带着的狼牙捣鼓窗户。

    兰絮惊讶“修好了”

    她凑过去,热气熏得她脸颊泛红,不是生病发热的那种红,而是由内到外,在她白瓷的肌肤上,泛出健康的红润。

    还有一股温暖香气,喷拂到他颈上,戌亭悄悄嗅了一下,眉头微微抬起。

    第一次,他也觉得“热水浴”是好东西。

    她还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怎么修”

    戌亭指了指木插销和窗户轴“看这。”

    他观察过后,掰下床头的木头,模仿它们做好的。

    兰絮推开窗户,果然没什么问题,下一刻,“嘭”的一声,戌亭又把窗户拉了回来,他抿了抿唇“不看他们。”

    显然还记得她说爱看路人,不给她多看一眼大街。

    兰絮“”

    山大王这奇怪的胜负欲啊。

    借着张府的“权势”,兰絮终于好好休息了一下。

    接下来,就得去张府了。

    路上,她小声叮嘱戌亭“在别人面前,不要抱我,不要舔我,也不要太近。”

    “别人对你做的,有不喜欢的,要提出来。”

    这点她倒是不担心,他不会让自己吃瘪,倒是要担心一下想搞他的人会不会被秒。

    他垂眸侧耳,没有反对,兰絮就当他听进去了。

    她闭眼,在脑海中和系统聊天,了解一点张家的资料。

    在这个朝代,员外是虚职,没有政治功能,但能搭上镇北王,就是张家最大的政治资本。

    他们为了讨好镇北王,自然会寻找戌亭。

    当然原剧情里,没有这些。

    系统“因为戌亭迟了十年下山,原剧情已经没有参考价值了。”

    但它也在靠近张府后,刷新了一些信息

    打从云萍安全下山,张家得知山上的情况后,就快马加鞭,去给镇北王府送消息,关于“狸猫换太子”一事,也引起镇北王府的注意。

    也算刚刚好,镇北王没日没夜赶到通县,歇在张府,戌亭已经带着兰絮下山了。

    兰絮也不太乐意对上女主,但既然躲不开,就没必要专门去躲了,多麻烦呀,而且任务是苟命,应该不难。

    毕竟苟命是咸鱼的基础技能嘛。

    马车拐过几条街道,缓缓停下,兰絮和戌亭一前一后下车。

    这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上,张府面朝大街,大门豪气,屋宇端庄大方,和别的街坊大不相同。

    正门几个侍卫左右侍立,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候着,落后半步的,是个矮个微胖的白面皮男子,笑呵呵的。

    前面的则是个身形劲俊的男人,他双手负于身后,瞧着四十来岁,蓄着短须,却依然英气逼人,与戌亭眉眼有三分相似。

    男人本是板着一张脸,却在见到戌亭后,忍不住往前走出两步,他露出真情的动容“像她。”

    与此同时,系统也在兰絮脑海里“后面那个,是张舟行,张员外,女主张芝如的父亲。”

    “前面的,则是戌承,镇北王,反派戌亭的父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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