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平无奇的特招生

    濮喻觉得不吃腥的猫年纪应该比较小,又或者没有受过专业系统的学习。

    他的游戏有一种残缺的惊艳,像断臂的维纳斯。

    他自己应该也知道,因为维纳斯是不吃腥的猫给自己取的化名。

    他今天凿开了一条新的隐藏剧情,在无数的玫瑰花里,有一朵黑玫瑰要比其他玫瑰花大一点点,它躲藏在玫瑰园的花道旁,并不算很起眼,估计只有他这种了解对方的人才会这么有耐心地找寻到。他点击玫瑰花瓣,巨大的黑色玫瑰花盛开,花心里有个少年,戴着白色玫瑰花王冠,却没有腿。

    一条对话框跳出来,说“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可是我走不了路,好心人,你能带我找到他们么”

    这条支线就是带着这个没有腿的少年去找他的爸爸妈妈。

    非常平淡的一条线,一路上少年都在自言自语,最后也没有找到他的父母,只是他们到了一个很神奇的国度,那个国度里没有腿的人可以飞。

    像一个荒诞的美梦。

    濮喻觉得这条隐藏支线是这款游戏里最不明所以的一个,但莫名柔软,跟他印象里小嘴噼里啪啦的猫很不一样。

    陪濮英玩了将近一个小时,濮英累了,宁颂也累了,准备回保姆房睡一会,下楼的时候,看到一楼的小客厅里站了几个穿制服的人,手里托着华美的裙子,濮太太坐在沙发上,前面四个模特一字排开,在给她看上身效果。

    原来豪门说的送衣服的来了是这种送法。

    他都不知道这些奢侈品牌的柜姐柜哥还能带着模特把衣服送到家里来。

    他回到保姆房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保姆房在一楼的西南角,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大门。庭院里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估计宴会快要开始了。

    刚睡醒,人还有点茫然,他缓了一会,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喊“濮先生回来了。”

    穿过花架,他看到四辆车前插有白松针旗帜的黑色汽车缓缓停在了庭院里。

    车上共下来好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阵仗很足,全都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

    一个大一号的濮喻。

    他们父子俩真的长的特别像,看到濮父,完全就可以想象濮喻长大了会是什么样。高大,沉稳,位高权重的世家子弟的范儿。他弯腰将扑过来的濮英抱起来,严肃的面容隐约露出几分笑意,一副慈父情怀。

    看起来比濮喻要松弛很多,是权势和岁月带给男人的从容。

    濮太太出来接他,笑盈盈地说着什么。不一会他就看到了濮喻。

    肩宽腰窄,天生的豪门继承人模样。

    男生高了真好看,跟模特似的,以前他觉得一米九太高,现在看,真是赏心悦目。

    大少爷也才十七岁,还能再长长吧

    他咬着吸管喝牛奶。

    他应该也能再蹿一蹿吧

    小说世界的男人身高内卷真的很严重。

    他的目光又落在濮喻的大长腿上。

    长且直。

    大概不管他如何要强,心底最大的缺憾依旧是自己的腿,所以他从小看人就喜欢看别人的腿。

    严重腿控人士。

    他不喜欢太细的腿,也不喜欢健身男那种肌肉偾张的粗腿,他喜欢匀称又有男性力量的腿,腿毛不能没有,也不能太多,主要是他自己就没什么毛,他觉得不够an,可能还是小时候受的欺负比较多,他向往健康强大的雄性力量。

    他也不是带着性意味看的,他是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双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因为腿太细,裤管空荡荡的,运动袜包裹着纤细的脚踝。

    路漫漫其修远兮,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不能拥有梦想里的一双腿。

    书房里,濮冠廷正在问濮喻最近在学校的情况。

    他最近忙,他们父子俩也有快一个月没见了。

    濮冠廷问“你还在搞那个游戏公司”

    濮喻“嗯”了一声。

    “不要耽误了你的学业。”

    “嗯。”濮喻说。

    濮冠廷顿了一下,看自己儿子一眼“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觉得早晚要抛弃的东西,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外头传来敲门声,随即房门被推开,孙秘书低声说“荣董到了。“

    濮冠廷点了下头,摁灭了手里的烟,对濮喻说“你荣伯伯前天还念叨你呢,你也跟我一道过去吧。”

    濮喻“嗯”了一声。

    孙秘书随即笑着看向濮喻“我听嫂子说,你带同学来家玩”

    濮冠廷闻言回头,挑了下眉。

    濮喻淡淡地说“宁叔的儿子。”

    濮冠廷问“哪个宁叔”

    倒是刘秘书反应快“是咱们车队里新招来那个宁威。”

    濮冠廷“哦”里一声,难得他还能想起这个人。

    他们从书房出来,去一楼的会客室,濮喻隔着玻璃看到宁威和其他几个司机正围着宁颂说话。

    和成年男人站一块,他看起来更单薄了。

    儿子能进上东公学,宁威特别得意,大大地在其他司机跟前炫耀了一番,回到后面和刘芬又见了一面,一家三口聚了没几分钟,宁威就被人叫出去了。

    他们车队最近很忙,来濮家的客人很多,有些客人需要他们专车接送。

    刘芬也去忙了。因为晚宴就要开始了。

    保姆房挨着宴会厅,有点吵,宁颂就从后门溜出去了。

    外头倒是安静的很,这边的房子几乎都是高墙围着,街道又宽又安静,就连白荆木树树龄都更老一点,透着一股扭曲孤寂的感觉。不远处就是双子大厦,天色未黑,就开始亮起灯来了,好像是政府投入的广告,欢迎各大商团来上东。

    今天天不好,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强雷阵雨。他也没走远,就在富人区这边寂静的街道上走了走,这边有一排房子设计得都非常有特色,红瓦白墙,有些开得早的白荆木花已经开始凋落了,落到路边的车子上。他很喜欢逛这种地方,会激发他的灵感。

    他看有些人评测他的游戏,经常说的就是他想象力丰富,有趣,但是画面不太行。

    他毕竟是野路子出家,缺少专业系统的学习。

    他用手机拍拍走走,手机忽然提示一条论坛发来的私信。

    秋刀鱼发了个链接给他。

    他点开一看,竟然是一条关于游戏大佬谢清亭的深度专访。

    他刚在学校图书馆的杂志上看到过谢清亭,知道对方是一个游戏界的艺术家,他的游戏以精美绝伦的画面和艺术深度著称,获奖无数。

    秋刀鱼“可以看看。”

    他当然知道秋刀鱼是什么意思。

    他们刚认识的,秋刀鱼就说过他在游戏视觉效果上的不足。

    只是他嘴硬,当然不能承认。

    不吃腥的猫“你什么意思给哥说清楚”

    秋刀鱼发“这篇采访很好看。”

    不吃腥的猫“有空我瞅瞅。”

    秋刀鱼“今天不休息”

    不吃腥的猫“半休。”

    他想了想,说“来一个不太熟的哑巴同事家里做客。”

    秋刀鱼“真哑巴假哑巴”

    宁颂抿起嘴角“一个形容词啦,他比你还拽”

    估计对方又被他调戏到了,过了好一会才回“可能对方只是害羞吧。”

    不吃腥的猫“哦,你这意思,你是害羞么”

    秋刀鱼隔了一会才回“没有。”

    不吃腥的猫“小鱼儿最近好像话变多了。”

    秋刀鱼“在玩你的游戏。”

    不吃腥的猫“嫌我游戏画面不美是不是。”

    秋刀鱼“是有很大进步空间。”

    宁颂正要打字,就感觉屏幕上落了几滴雨。

    他抬头一看,雨就开始下起来了。

    风一吹树影摇晃,满世界啪啪哒哒。

    他跑到旁边一家便利店门口去躲雨,看到屋檐下还有一个少年,戴着卫衣帽子,手里牵着一条狗。

    好大的狗

    他看到就是一震,小时候被这种大型犬扑倒过,导致他现在看到这种狗还会腿软,不自觉立马往旁边挪了挪。

    谁知道那条狗居然摇着尾巴要往他这边凑。

    救大命。

    他脚尖都踮起来了,听见主人扯了下绳子,训斥“妞妞”

    他一愣,扭头一看,就看到对方帽檐下一点白色的头发。

    盛焱也认出了他,唇角咧开“这么巧,又遇到你了。”

    他对盛焱印象很好,这张脸笑盈盈的,任谁看了都延年益寿。

    “它就是妞妞啊”

    艹,这么丑的狗你管它叫妞妞,怪不得读者们都觉得反差很大。

    盛焱将帽子推下去“你懂得还不少,还知道妞妞。”

    宁颂反应过来“我听同学说的。”

    他说着见妞妞又要往他跟前凑,干笑着又贴墙站了站。

    “怕狗”

    宁颂点头“太大了。”

    盛焱笑“它长的唬人,其实是怂货一个,一整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不过盛焱还是扯了下狗绳,把妞妞拽到他跟前,然后伸手摸了下它的头。妞妞讨好似的贴着他的腿。

    腿控宁颂就注意到盛焱的腿也很长。

    这天这么冷,他就穿了个运动短裤,可能是刚运动完,小腿尤其好看,秀气修长。

    手拉着狗绳,白皙修长,手腕上的红绳垂到腕骨处。

    盛焱的脸混血的感觉并不太明显,虽然五官深邃,侧颜看鼻梁比一般亚洲人更高,但下颌线很柔和,这让他多了几分少年感,他还戴了个耳钉,风从他那个方向吹过来,带着潮湿的汗味,微妙的香气,像男孩子的荷尔蒙,他长得实在太帅,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带着造物主的偏心。

    因为他在,雨都变成了神明放的一场烟花。

    宁颂仰头看着路灯下的雨,真的很像,噼里啪啦,满世界爆炸。

    “这么有缘分,加个联系方式吧。”盛焱忽然说。

    宁颂扭头,见盛焱勾手“手机给我。”

    宁颂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手机很旧了,还带着他的体温,有点潮,盛焱接过他的手机,打开fb,输入了自己的账号,点了申请好友。

    “我手机没带,等会回家通过。”他话音刚落,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一条信息横在屏幕最上方。

    秋刀鱼“生气了”

    他把手机还给宁颂“有人给你发信息。”

    宁颂接过来看了一眼,唇角咧开,回复说“没生气,下雨了,我在外头呢,等会说。”

    秋刀鱼直接秒回“你游戏很好。”

    然后又来一句“特别好。”

    宁颂笑出声,回“真没生气”

    他将手机收了,扭头看到盛焱颇有些玩味地看着他“生气了还笑这么开心。”

    “不好意思,刚不小心看到一句。”

    宁颂说“跟朋友聊着玩呢。”

    说完转而点开fb看了下盛焱的账号。

    盛焱的id名头像就是妞妞这条大狗,很酷。

    和他没多少粉丝不同,盛焱的粉丝都几十万了,但他关注的人不多,就几十个。

    和濮喻的闷葫芦性格不同,盛焱很健谈,又爱笑,很松弛。他身上有很明显的玫瑰和雪松混合的香气。

    雨很快就过去了,已经开始慢慢地停了。

    “你家就在这儿住么”他问。

    盛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房子。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盛焱说,“我一个人住。”

    宁颂看天都快黑下来了“不了,我得回去了,我今天是来别人家做客的。”

    刘芬打电话叫他趁着现在不下了,赶紧回去。

    他跟盛焱告了别,就赶紧跑了回去。跑远了回头看一眼,盛焱一头白发站在便利店门口,拽拽地冲着他摆手。

    隔那么远都能感受到他笑容的光芒。

    他回到大宅,依旧从后门进的,后门很少有人来,庭院细窄幽暗,进去却看到濮喻站在刚发芽的玫瑰花架下,他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头是小小的,肩膀宽宽的,腰是窄窄的,腿是长长的,好看的让人心动,一只手拿着个干净剔透的烟灰缸,另一只手捏着一只烟。

    他手指长,个子也高,站在那里就很招人。

    他抽烟不像李猷那样熟练自然,也不会吞云吐雾,抽起烟来也安安静静,手里小小的烟灰缸都透着精致。

    濮喻从初中就学会了抽烟,但频率很低,一个月一次,或者两三个月一次,一次只一根,略等于无,与其说是抽烟,不如说是一种独属于他个人怪癖的一种仪式,一种释放途径,譬如拿了个很喜欢的奖的时候,或者他们忙了很久的游戏终于上线的时候。

    今天或许是因为又被不吃腥的猫给调戏了。

    暌违一个月解决了一下生理需要,出来抽了根事后烟。

    他看到宁颂就把烟按进了烟灰缸里,倒不是怕他看见,大概是觉得宁颂太乖太小,当着他的面抽烟不太好。

    宁颂也没有说什么,倒是濮喻开口,声音和缓清淡“吃了晚饭准备回学校了。”

    “嗯,好。”

    他回到保姆间,刘芬给他端了一份吃的,和宁威一起坐在旁边看他吃。

    他有点不太习惯,

    以前学编程的时候,刘老师经常夸他。他那时候还有一点对家庭的向往,也曾想过,如果他有一样是拿的出手的,会不会有收养人多看他一眼。

    毕竟刘老师有时候推荐他,都说他是个小天才。

    虽然他们都知道他年纪太大,被领养的概率已经很小了。

    现在他有了父母,鲜活而真实,慈爱而温暖,像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吃完饭他和濮喻就打算回学校了。

    濮太太打包了一堆营养品让刘芬给宁颂带着。

    刘芬看那些都是濮太太她们自己会吃的东西,都是天价,被吓到了“这太贵重了,他一个小孩子”

    濮太太笑着说“我刚问了营养师了,这些都是适合他吃的,这孩子太瘦了,我看着都心疼。都是为了孩子好,你就别客气了。”

    濮太太又说“这是一周的量,吃完了下周还让他跟着濮喻回来。”

    说着看向濮喻“记住了没”

    濮喻“嗯”了一声。

    “嗯”完就看到宁颂背着书包出来了,他就从刘芬手里接过那些补品,先上了车,坐在车里看濮太太他们和宁颂说话。

    宁颂看起来有两幅面孔,在长辈们跟前乖且柔顺,但是他在濮英跟前很狡黠,话也多。大概是察觉了他的视线,宁颂忽然扭头看过来,眼睛弯弯的,唇角笑纹很深,在水雾弥漫的庭院里站着。

    宁颂要先回家一趟拿点衣服。

    车子在当初校车接他的附近停了下来。

    那是一条非常长的台阶,从这上去,不用绕太远,且路上不会有污黑的积水。

    “你别下车了,在这等我。”

    濮喻点了一下头。

    结果他才刚走了十几级台阶,脚下一滑,就摔下来了。

    还好他只是跌倒了,脚卡在了台阶和墙壁之间做了个缓冲,没滚下去,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台阶很脏,他弄了一身黑泥。

    他从台阶爬起来,忙伸手将雨伞捡起来,就看到司机和濮喻都从车上下来了。

    “我没事,滑了一下。”宁颂喊,“你们回车上等着吧。”

    但他看起来狼狈极了,手被磕破了皮,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濮喻对司机说“张叔,你回车上吧。”

    说着就撑开雨伞,走上来抓住了宁颂的胳膊。

    宁颂说“很滑的。”

    濮喻“嗯”了一声,把自己的伞收了,交给宁颂,然后把宁颂的雨伞拿过来往前走。

    “我小心一点就行了,你赶紧回车里去吧。”宁颂说。

    濮喻没说话,人看起来很温和,但直接抬脚往上走。

    他是那种会听不会改的类型。

    于是宁颂只好跟他一起往上走。

    结果没走两步,濮喻就摔了。

    还好他反应比他快,踉跄了一下,跌在旁边的墙上。

    但裤子后面还是都湿透了。

    两个人最后都有些狼狈,到家的时候,身上都是难闻的气味。

    下了雨的下港湾有一种下水道的味道,就连雨水也是,冰冷且难闻。

    宁颂把客厅的灯打开。

    濮喻有些发愣,大概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小。

    宁颂觉得还行。

    上东州寸土寸金,不住棺材房就不错了。

    宁家虽然只有三四十平,好歹还有两个房间,有独立卫浴和小厨房,该有的还是都有的。

    只是濮喻这身高在里头太憋闷了。他过门的时候,头都要低一下,不然会碰到门框。

    身上都湿透了,宁颂将衣服脱了,抬起胳膊看了一眼,他肘关节也都破皮了,血把他的白衬衫都染红了一块,胳膊一弯曲,牵扯到伤口,他蹙了下眉头。

    濮喻用手指轻托着他的胳膊看了一眼。

    宁颂放下胳膊“小问题。”他问濮喻说“你要不要洗个澡,把衣服弄一下我家有烘干机,一会就好了。”

    大少爷显然很嫌弃自己身上的脏水和气味,点点头。

    宁颂怕他等待的时候太冷,就去房间给他找衣服。

    但是他和濮喻身型差太多了,他的衣服肯定都不能穿,他就探头问濮喻“我爸的衣服可以么洗干净的。”

    这一探头,就看见濮喻只穿了个黑色平角裤站在沙发前。

    他真的也很瘦,骨骼明显,但和他发育不良的瘦不一样,像一柄泛着冷白光的利刃,窄臀公狗腰,体脂极低,感觉他要发力,能像利刃把人穿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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