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栖你”
萧云栖一巴掌来得突然。
萧铭旌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接了她一掌。
女人的哭声停了。
叶韵用手拢住散开的衣襟,鸦青的卷翘睫羽间挂着几点泪珠。
她瑟缩着身子,仰视猝不及防给了萧铭旌一巴掌的女子。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她微抬的下巴。
落日的细碎霞光铺在她乌黑的发上,缠着柿蒂色的披帛,垂在五晕罗裙上。
叶韵沉溺在了这稠丽的色彩之中。
“我如何”
萧云栖挑衅回他。
“你”
纵使当着下人们的面被打了一巴掌,颜面全失,萧铭旌也不敢真正对萧云栖做什么。
只骂了句“萧云栖,你发什么疯”
“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敢直呼我名”
这般嚣张的话语,让萧铭旌气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他胸膛不断起伏,剧烈跳动的心脏都似要跃出胸膛。
他只觉得胸中怒火熊熊燃烧,烧的他两眼发昏。
可碍于父亲对于萧云栖的宠爱,他又不得不硬生生地吞下这怒火。
忍了又忍,萧铭旌到底没忍住。
色厉内敛的朝她放狠话
“萧云栖,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可是辅国公世子,日后等我继承了辅国公府,有你好看”
萧云栖不以为意
“是吗我怎么记得父亲请封世子的折子,皆被皇帝表哥给驳了”
萧铭旌一张脸黑红交织。
没有皇帝的册封,哪怕他的确是辅国公唯一的男丁,也不能以世子自称。
“你在外花天酒地时那些狐朋狗友捧你一句世子便让你找不到北了”
萧云栖毫不掩饰脸上的嘲笑,言辞犀利
“我定要父亲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要日后让我好看的世子”
院落内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喘。
甚至恨不得此刻在场的不是他们。
生怕被丢了脸面的萧铭旌记住,事后被教训。
一颗颗头颅,低了又低。
整个院落里还抬着头的只剩三人
针锋相对的两兄妹,以及
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叶韵。
瞧见泪眼朦胧的叶韵,萧云栖心头一动。
片刻恍然,似是听到了皇城长街传来的悲鸣哭音。
又似是见到了鲜血在朱红的柱上碎裂撞开。
她软了神态,眸中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水雾,朦朦胧胧。
转头却见萧铭旌被两巴掌揍成猪头的脸。
眼下乌青,整个人虚浮不定,一看便知他纵欲过度。
萧云栖张口又是一句
“一朵鲜花要被你这样的牛粪糟蹋,真是”
萧云栖恶心的说不下去。
她一挥手,给喜儿使了个眼色。
喜儿机灵上前扶起了叶韵,撑着她带她到了萧云栖跟前。
萧云栖凑近看她脸,清秀可人,难怪能被萧铭旌这个色中饿鬼看上。
“我要她了。”
她一声命令下去。
没管萧铭旌同不同意,也没管叶韵愿不愿意。
只要她想,她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被打了两巴掌又失美人的萧铭旌气急
“你那一院子的丫鬟仆人还不够你使唤吗竟来我这里抢人”
萧云栖跋扈说
“抢的就是你的人”
美人一口没吃到,萧铭旌实在不甘心。
憋着一肚子火,准备晚间去辅国公那里告这萧云栖一状。
听到小厮报信说辅国公回府了。
萧云栖提着罗裙便到了前院,喜儿跟在她身后,手提红木食盒。
食盒内装着的东西不少,让她步伐都变慢了些。
没有敲门,萧云栖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辅国公萧鼎正磨墨写字,见她进来只瞥了一眼。
书房重地,连萧母都不能进入,可她却能推门便入,犹入无人之地。
足以见得萧鼎对她的宠爱。
“爹爹。”
萧云栖接了他的墨,乖乖帮他研磨。
她眼睛提溜着,异常灵动。
见萧鼎正在写折子,也没打扰他。
萧云栖目光从折子上扫过,又很快的收回。
不过一瞟,萧云栖就几乎窥清了折子上的内容。
是一封请求重罚和皇城卫指挥使顾千钧谋逆的勇毅侯的折子。
萧云栖低眉沉思。
前世,她父亲并未如愿。
庆熙帝以勇毅侯为大熙贡献良多为由,宽恕了勇毅侯。
只收回了戚家军的印信,将勇毅侯流放到了环境恶劣的戍州。
而勇毅侯独子戚不靡则留在皇都,不仅没有被废除世子之位,还被庆熙帝加封为了镇府司使。
谋逆一事草草了结,获利的只有庆熙帝一人。
萧鼎放笔,乖觉的萧云栖没有闹事,让他不免惊奇。
“那逆子又怎么惹恼你了”
后院发生的事,不过一息就传到了萧鼎耳中。
萧铭旌的不成器让他恨铁不成钢,他也有意借萧云栖的手磨他的性子。
真是丢他萧鼎的脸,连个妇人都弹压不下。
难怪他一封封请立世子的折子皆被驳回,别说周琅看不上他,连他这个亲爹都看不上他。
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欺男霸女。
“我不过是要了他院里一个丫鬟,他就冲我大吼大叫,还威胁我说这辅国公府将来都是他的,日后他成了辅国公,定要让我好看。”
这话一出,萧鼎果然怒了。
“放肆这个竖子竟如此猖狂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语气放缓了,收了怒火,对萧云栖道
“娇娇你先下去,等那竖子来了,我定给你出气。”
萧云栖满意点头,让喜儿放下食盒,走时还不忘嘱咐萧鼎
“爹爹,这是我特意命人制作的滋补身体的羹汤,爹爹您别忘了吃。”
萧鼎打开食盒“还是娇娇心疼爹爹。”
萧云栖离开书房,正巧与被唤来的萧铭旌相遇。
一见她,萧铭旌便知不妙,竟让她抢先告了状。
他愁眉苦脸,等会进去,少不了要吃萧鼎一顿挂落。
萧云家趾高气昂,还故意挑衅他。
启唇,无声说“世子,你完啦”
萧铭旌鼻子直出气,在萧鼎书房前不敢跟她呛。
书房寂静无声,萧铭旌口水止不住地咽。
内心惶然,惴惴不安。
他弱弱唤了声“父亲。”
换来的是萧鼎一句“混账,还不跪下”
萧铭旌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地砖冷得很,刺骨的寒意直往他膝盖缝钻。
这一跪,定是要让膝盖淤青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和娇娇争抢,要让着她。你这竖子是光长色心没长记性”
萧铭旌跪着往前“走”了几步,一脸委屈
“那萧娇娇实在欺人太甚故意与我作对。我不过刚得一个婢女,人还没捂热就被她抢走了。这京都有哪户人家的妹妹抢婢女抢到了哥哥院子里”
一碗羹汤摔下,白釉碗四分五裂。
萧铭旌没敢躲,温热的羹汤溅在了他身上。
“你还知她是你妹妹一个婢女罢了,要了便要了。你院落中那么多婢女,少这一个”
萧铭旌嘟嚷一句“都没这个漂亮。”
萧鼎气的胡子都要翘起,见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来火
“女人,就知道女人你迟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萧铭旌瘪嘴,侧脸让萧鼎看他脸上的掌印
“她还打我”
萧鼎一看,没有疼惜,更来气了
“她不过一娇弱的闺阁女子,打你你都躲不过,还有脸说”
萧铭旌不吭声了,说多错多。
顶着两个还未消的巴掌印,身上被羹汤浇的濡湿,绣着金线的腰带上还沾着几颗枸杞。
模样实在狼狈,让萧鼎怒火熄了些。
他长叹一气,语重心长“娇娇日后是长陵王妃,待长陵王上位,她便是皇后。你与她关系这般势同水火,日后她怎能甘愿助你,助我辅国公府”
萧铭旌多少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应了声“父亲,我知晓了。日后不和她争了。”
得他保证,萧鼎才满意。
“还不快起来一个男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萧铭旌爬了起来,讨好笑道
“父亲还是疼我的。”
“你知道就好。”
萧云栖回到自己的院落。
书房里父子二人的交谈、被摔落悉数送了地砖和衣衫的羹汤。
这些她一概不知。
萧云栖叫人在萧铭旌那里要来了叶韵的卖身契。
萧铭旌拱手奉上,出乎意料的顺利。
萧云栖翻着话本,问她
“会什么”
叶韵犹豫,吞吐道;
“刺绣”
萧云栖直接打断她;
“梳头会吗”
叶韵“会。”
喜儿预感不妙。
萧云栖原是有两个贴身丫鬟,皆是萧母所赐。
另一个贴身丫鬟前些日子没眼色地说了错话,惹恼了萧云栖,被她发卖出府。
目前萧云栖身边只她一个贴身丫鬟。
从小伺候萧母长大的刘妈妈是她母亲,负责国公府事务的管家是她父。
喜儿在主子面前身份虽卑微,但在下人中却是如小姐般的存在。
萧云栖虽脾性不好,但好糊弄。
只要嘴甜会哄人,哄的她舒心了,就能从她手里得到大把的赏赐。
这也是“来头不小”的喜儿被她母亲送来萧云栖身边当贴身丫鬟的原因。
“那你以后就专门替我梳头。”
喜儿内心咯噔一跳,紧紧盯着叶韵嫩白的脸蛋,目露嫉妒。
她到萧云栖身边不止能拿大把赏赐这一个原因,还有萧云栖她日后会嫁入长陵王府。
喜儿一家见着萧云栖蠢笨好糊弄,打着随她进长陵王府,忽悠萧云栖给她开脸,让她成长陵王的侍妾的主意。
当长陵王来日上位,她也能得个娘娘当当。
这叶韵一来就得了给萧云栖梳头的好差事,将来势必会影响她地位。
不行,不能让她留下。
喜儿瞪了眼呆愣站着的叶韵,呵道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杵在这里做甚”
喜儿挤开她,凑到萧云栖身侧,给她端上甜汤
“小姐,我看她笨手笨脚,哪能给您梳头还是让奴婢来吧。”
萧云栖目光还在话本上。
如此浅薄的排挤人的手段,十六岁的萧云栖察觉不出。
但二十岁死过一次的萧皇后,看的分明。
“你哪来这么多话”
萧云栖话本一合“吵死了”
喜儿吓得直接跪下,叶韵还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滚下去。”
喜儿直接爬出了房。
萧云栖虚指了下叶韵
“识字吗”
叶韵愣愣点头,她父亲是秀才,她也被教着学了点字。
“过来,给我念话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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