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是没想到自家娘子反而安慰起他来了。

    霍檀低声笑了起来。

    “娘子真是心胸开阔,为夫自愧不如。”

    崔云昭手腕翻转,回握住霍檀的手。

    微热的手心相互触碰,带来一阵让人心安的热度。

    “睡吧。”

    霍檀应了一声,轻声道“晚安。”

    崔云昭很快就沉入梦乡之中。

    当她感觉自己从云层中一点点飘荡落地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做梦。

    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眼前是一个精致漂亮的花园,冬日时节,白雪皑皑,可花园中的景致依旧美丽。

    松柏冬青四季常绿,还有不少耐寒的花卉也依旧绽放着缤纷色彩。

    这花园中的亭台楼阁,回廊水榭,皆如天宫。

    显而易见,花园是被精心打理过的,一景一物都透着精致优雅,也体现着皇室的大气磅礴。

    因是在梦中,崔云昭觉得自己反应很慢,无论看什么,做什么,都隔着一层纱。

    所以她独自在花园里飘荡了好久,才忽然意识到这是哪里。

    这里是凌霄宫中的四季园。

    她来过这里的。

    她虽然住在长乐别苑,但每年年节时候,她都要入汴京朝贺新岁,拜谒帝王,每一年给她安排的住处,都是四季园边上的梧桐斋。

    四季园并不算在后宫之中,反而像是霍檀寝宫的御花园,它边上的梧桐斋自然也在后宫之外,位于前朝后宫之间。

    建元二年新岁,是霍檀登基称帝后的第一个新岁,崔云昭入京,就被安排在此处居住,那时候她是有些犹豫的。

    她在汴京有私宅,本是想要去住私宅,不过当时霍新枝却劝了她。

    霍新枝说汴京并不安全,她若住宫外,还需得另外派人保护,她同崔氏又不亲近,也不好去住在崔氏,安排在宫中是最合理的。

    崔云昭那时候不想给霍檀添麻烦,也不想同他大过年争执,便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入住了梧桐斋。

    这一住就是两年,到了第三年时,她忽然染了风寒。

    一整个新年她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因为病体沉珂,她还特地上表请罚,因为她不能在新年时去给陛下朝贺了。

    当时霍檀直接下诏,让她好好养病,不用挪动。

    也就是那时开始,凌霄宫又派了一名太医去长乐别苑,给她调养身体。

    她曾经因冬日落水,落下了畏寒的毛病,尤其是冬日时节,身体总是很虚,到了建元四年时,病症一下子被激发出来,才大病一场。

    此时这四季园一人都没有,空空荡荡,只有那亭台楼阁迎雪而立。

    崔云昭的思绪飘忽,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以前的事,就这么在梦境中回忆过往。

    她就那么发着呆,似乎过了很久,才忽然听到脚步声。

    因为反应迟钝,崔云昭甚至来不及躲闪,直接就看到了两道身影由远及近。

    那似乎是两名朝臣。

    崔云昭就高高飘在花坛上,那两名朝臣却没有瞧见她似的,神色焦躁疲惫,透着一股颓唐和慌张。

    崔云昭动了一下,那两人依旧没看到她,她才迟钝地意识到,梦里的人看不到她。

    她便上前两步,从花坛上跳了下来,脚尖一点就飘到了两人面前。

    到了两人之前,崔云昭忽然愣了一下。

    因为其中一名朝臣,崔云昭是认识的。

    或者说,他不是朝臣。

    崔云昭面前的两名男子,身穿的都是绿色曲领窄袖公服,身上的鱼袋样式别致,并非普通朝臣所用的银鱼袋,而是用五彩绣的锦鲤。1

    这两位都是太医院的太医。

    王朝初立,太医院中臣属不算太多,除了院正及两位院副,剩下便是几名医正。

    这两位太医看公服颜色,应当都是医正。

    其中一位崔云昭认识的,就是后来派去长乐别苑是给她医病的萧清河,萧医正。

    这位萧医正年岁不算大,崔云昭隐约记得他还不及而立之年,却因是医药世家,自身又精通药理,所以一入太医院便官至医正。

    崔云昭的寒症也是他来医治,用药颇为大胆,是个年轻有为的医者。

    初看到他,崔云昭忽然有些恍惚。

    她隐约想起来,在那日之前,她已经有月余没有见过萧医正了,那时候她还问过宫人,宫人只说萧医正家里有事,回京一趟,过几日就回来。

    她就没怎么操心。

    前些时候有一次她做梦,也似乎梦见长乐别苑的宫人说,长乐别苑的太医都被凌霄宫召回。

    如今这样一看,当时萧医正确实被凌霄宫召回,而宫人怕她痴心,就编了个瞎话骗她,没敢说实话。

    崔云昭正在努力回忆,面前的两位太医就开了口。

    说话的是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太医。

    他眼底都是青黑,头发也乱糟糟的,并不体面,显得好几日没有睡好了。

    “这病,怕是不好治,清河,算了吧。”

    萧清河没有说话,他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神色晦暗不明。

    他开口道“若是我们去找别的方子呢”

    “我知道病灶已经入了肺腑,怕也就这几日可若是不努力”

    萧清河的话音落下,另一名太医便立即道“噤声。”

    萧清河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满面愁容地站了一会儿,年长的太医才伸出手,拍了一下萧清河的肩膀。

    “这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事。”

    “清河,你还年轻,你要知道,太医跟大夫是不同的。”

    萧清河清秀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嘲讽。

    “哪里不同,不都是治病救人”

    另一名太医却摇了摇头。

    他负手而立,仰头看向头顶的金乌。

    今日是个大阴天。

    层层乌云遮天蔽日,挡住了金乌的身影,也把温暖的阳光隔绝在人间之外。

    曾经,那阳光是多么耀眼。

    年长的太医忽然低头摸了摸眼睛,好似在把眼泪擦干。

    “清河,太医是官,是官,就要听上峰的命令。”

    他没有回头,也在没有看向萧清河。

    “至于要给什么方子,还是要看院正的意思,”他声音低哑,“我们能力有限,见识浅薄,到底没有看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如今之际,他已经治无可治了,多一日都是痛苦,我们只能让不那么痛苦。”

    萧清河紧紧攥着拳头。

    他眼底泛起一层层的血丝,眼神里有着不甘和怒火。

    并不是对那名年长医者,似乎只是针对自己的无能。

    “我们再去找找,再去问一问,或许,会有人知晓。”

    萧清河的声音干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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