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开口,有些冰冷的双手就被霍檀握住了。

    她抬起眼眸看到了霍檀沉静的眼。

    无论遇到什么事,霍檀从来不慌张,他就如同院落中的参天大树,明明自己也是初生的新枝,却坚定立在那里,为人遮风挡雨。

    霍檀对崔云昭摇了摇头,然后才抬眸看向崔云霆。

    他在崔云岚和崔云霆面前,从来都是和气的姐夫,但是此刻他的目光却严厉起来。

    “霆郎,你这样想是错误的。”

    “是,许多出身寒苦的读书人确实考到乡试就放弃了,可那并非他们所愿,不过是世情所迫罢了。诸如岳父或者慕容彬这样的肱股之臣,为国为民忧心,为抱负不能伸展而痛苦,同样也是世情所迫,两方都没有错。”

    崔云霆愣了一下,他看向霍檀,只能看到他眼眸中一望无际的深海。

    那海是那样的深,那样广,却没有一丝风浪,平静得让人心惊。

    “每个人走的道路,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作为晚辈,作为因为父亲过世而命途坎坷的孩子们来说,我们不能抱怨他们的抱负是错误的,但我们可以控诉他们自私。”

    “他们的抱负包含天下苍生,唯独没有自己的儿女。”

    崔云霆的眼眶倏然红了,双手在膝上紧紧攥成拳头,显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霍檀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见他如此,霍檀和崔云昭对视一眼,都微微松了口气。

    片刻后,霍檀看向崔云霆,告诉他“为官者,自当要一心为国,全心为民,要支持正义,匡扶国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才是好官。”

    “为人父母者,要照顾家小,抚育后代,让后世子孙能被其荫蔽,茁壮成长,这是好长辈。”

    霍檀看向崔云霆,道“世上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人,想要既做好官,又做好人,甚至还要做好长辈,更是难上加难。”

    “可因为难,因为不好做,就不去做吗”

    “人生之路,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

    霍檀语气坚定“只看如何选择。”

    这个话题太深奥了。

    让崔云霆愣了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霍檀看似中正平和,可他也同样隐晦地抨击了崔昊和慕容彬这样的人。

    抨击的不是他们的理想抱负,是他们的自私。

    殷行止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霍檀,似乎是没想到他对官场上的事情看得这么透彻。

    不过对于年少的崔云霆来说,霍檀还是太过严厉了。

    不过他是武将出身,严厉一些才对。

    想到这里,殷行止便拍了拍崔云霆单薄的肩膀,声音温柔。

    “霆郎,你还小,还在读书,以后的事情可以不用这么早就下定论。”

    他见崔云霆仰头看过来,眼睛红彤彤的,不由温柔一笑。

    他总是这样,似乎从来都不会生气。

    君子如玉,端方自持。

    “表妹婿说得对,既然你选择这条路,就不能半途而废,也不能因为坎坷和艰难就退缩,更不能因为偏见而失去平常心。”

    他声音温柔,态度温和,可话语之间却依旧有着坚韧不拔的气质。

    “是,我知道,在官场上想要坚持自己的心很难,当抱负不能被施展的时候也很痛苦,可是霆郎,痛苦就不去做吗”

    “在痛苦和挣扎里,我们坚守本心,努力做到自己想要做到一切,实现抱负和理想,坚持走到最后,才应该是一个文臣应该做的事。”

    被两位兄长这样教导,崔云霆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还有着少年人的天真。

    他抿了抿嘴唇,忽然又有些惆怅了。

    “怎么就这么难呢”

    殷行止不由笑了。

    “做什么不难呢天底下就没有轻松的事。”

    说到这里,殷行止又拍了拍崔云霆的肩膀,声音依旧温和“好了,现在是你刚刚高中的大喜日子,你要做的就是开心这几日,欢欢喜喜把谢师宴办了,然后再说其他。”

    “日子还长,咱们先吃饭,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没想到,殷行止倒是很会劝诫人。

    霍檀深深看他一眼,也牵着崔云昭的手站起身来,笑道“对,先吃饭。”

    一家人就去了膳厅。

    殷行止不能吃酒,霍檀也有公务在身,于是大家便都端起了茶盏,一起碰杯庆祝。

    殷行止看向霍檀“望表妹婿好好待表妹。”

    霍檀回敬他“表兄放心,我自然会好好珍惜自家娘子。”

    晚膳可以说是宾主尽欢,不过殷行止常年吃药,许多菜品都不能吃,他只是陪着坐在边上,吃他那一碗黍米粥。

    崔云昭见他这样,又忍不住道“程氏药局要开张了,等他们开张,表哥就去看一看,程氏的医术真的好。”

    殷行止笑了笑,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多谢表妹关心。”

    他掩唇咳嗽一声,等到喘过气来,才叹了口气“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不好治,须得悉心调理,日常生活都得仔细。”

    “谁都治不好。”

    崔云昭蹙了蹙眉头,想要在说什么,可手却被身边的霍檀握住,便没有再多言。

    用过饭之后,崔云昭跟霍檀便要走了。

    她见崔云霆有些依依不舍,想了想便道“霆郎刚考完,倒是可以放松一段时候,等表兄春闱结束,霆郎再来同表兄住几日,也好照应表兄。”

    殷行止却笑了“无妨,那些书我已经读了十几年,早就烂熟于心,倒是不差这十几日光景,不如等谢师宴办完,就让霆郎过来我这里住,我也好同他多说话。”

    殷行止从小就心平气和,脾气是一等一的好,有他教导崔云霆,崔云昭也是放心的。

    故而崔云昭便笑道“那就多谢表兄了。”

    说到这里,她又想叮嘱什么,就听身边的霍檀开了口。

    “表兄孤身一人,在伏鹿也无人照应,我们都是表兄的家人,若是这边有什么事,邹管家,只管去霍府寻我,我一定好好照顾表兄。”

    老管家看了看殷行止,才躬身行礼“多谢霍指挥。”

    殷行止不顾劝阻,亲自把他们送到马车上,待马车消失在巷口,邹管家才叹了口气“少爷,外面风冷,回家去吧。”

    殷行止轻轻抿着苍白的嘴唇,那双暗色的眼眸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晚了。”

    晚一步,就满盘皆输。

    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殷行止颤了颤,他低头咳嗽两声,最终苦笑道“罢了。”

    “即便又能如何呢我这身子”

    另一边,崔云昭先去送弟妹归家。

    此时天色将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都往家里赶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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