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无措站在原地,只希望这段时日的见闻经历都是黄粱一梦。梦醒来,她依旧是无忧无虑的小郡主,母亲与父亲依旧琴瑟和鸣。
可眼前景象无比真实,无不是在提醒她所有一切皆非梦境。她张了张嘴,却半晌发不出声音。
手抖得几乎不成样子,好一会儿才按到了心口。心如巨石压制,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莫总管见状,顿时急了,连忙呼喊“郡主,您怎么了”
皎皎终于喘上一口气,冷汗涔涔,额发皆湿,按在心口的手背青筋毕现。
莫总管知道,她这是缓上来了,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了回去。
皎皎急促呼吸了几下,浸过水一般眸子这才望向莫总管,“我母亲,为何会突然招供”声音晦涩难辨,嘶哑地几乎不成人声,
她了解母亲,就算她真的与燕王合谋逼宫谋反,还逼死了二皇子,也不会这样干脆利落承认。她那般心高气傲,要让她招供认罪,她宁愿选择一头撞死在天牢中。
除非是皇帝舅舅见过她,同她说了什么。
可这段时日她四处奔走,虽然一无所获,却也知道,皇帝根本不曾见过母亲。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招供
皎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眼神如刀,紧紧盯着莫总管,等着他的回答。可莫总管却微微别开脸,避过她紧追不舍的探究。
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皎皎顿时急了,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声嘶力竭吼道“说”
“长公主她,她是被严刑逼供的”话还未说完,便已是泣不成声。
真正的晴天霹雳。
皎皎仿佛再也无力承受,踉跄着后退几步。直到身子抵住桌子,这才勉强稳住。
她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只是茫然问道“我母亲是先帝嫡女,是大庆至高无上的长公主,他们他们怎么怎么敢”
莫总管再次跪地,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他的声音满是悲戚沉痛,“郡主,长公主被屈打致死,只怕所谓认罪画押是有人恶意捏造”
一语惊醒梦中人,皎皎蓦地睁大双眼。
“我母亲她与父亲是被徐空月抓入天牢,所以负责审问此案的,也是他”她不是不知道徐空月负责审理此案。可南嘉长公主毕竟是天潢贵胄,徐空月主审,其下也有三司一同会审。
母亲与父亲虽然身陷牢狱,可皎皎从未担心他们会有性命之忧,就是因为有三司存在,就算是徐空月,也不敢轻易下手。
可莫总管说,母亲是被屈打致死的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像一只游魂野鬼,没有一丝半点血色。
皎皎猛地跳起来,朝外冲去。这次她没有去任何人的府邸,而是直奔天牢而去。
天牢重地,闲人免进。
皎皎自然被拦在了天牢外。
她不是头一次被挡在外面,自母亲与父亲被关押在此,她已经来过好几次,只是次次被挡在外面。即便她摆出郡主架子,也无法入内。
尽管如此,她仍然抬高下巴,显露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傲气“即便我的母亲与父亲在牢中,可我仍是陛下亲封的荣惠郡主,当今太后是我的皇祖母,你们有几个胆子,连我都敢拦”
守门的守卫对望一眼,眼底尽是无奈。这话皎皎也不是头一次说,她甚至扬言要将他们罢官免职,甚至打五十板子。可上头有令,任何人没有皇帝旨意,都不得入内。
他们违背郡主的意思,不一定会被罢官,可违背了上面的意思,就不单单只是被罢官打板子了。
皎皎心急如焚,见他们仍旧说不通,不再废话。她一把抽出左侧守卫腰间长刀,横在身前,语气锋利如刀“让开”
左右守卫顿时一惊,纷纷上前。
徐空月赶来时,便是看见这幅场景。皎皎长刀握在手里,与天牢守卫对峙着,丝毫不肯退让。
刀剑无眼,又是擅闯天牢,他几乎能想象得到此事传入皇帝耳中,皎皎会有什么下场。他心中一急,呼呵出声“让她进去。”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仿佛花香酒酿,即便语气急促,也依旧醉人,更迷人。
皎皎听出了他的声音。可她如今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他
从前她不知缘由,如今却知道,他是那种会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即便他明确说过“从未利用”,可倘若不是娶了她,母亲与父亲又怎会轻易对他放松警惕
恨意到达了顶点,眼神便有如实质。
徐空月被她望过来的眼神惊住。他从来没有见过皎皎会露出那种眼神,仇恨,敌视,愤怒,以及一丝怜悯。
是的,怜悯。
他不知道皎皎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眼神,她恨他是理所应当的,就像他恨着南嘉长公主和定国公那样。
可她为什么会怜悯自己他想不通。
皎皎只看了他一眼,便立马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多余。
她还要去见母亲父亲,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始终没有再回过头。等守卫放下刀,便立即脚不沾地冲进牢中。
她走得很快,可身后总有人不紧不慢跟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皎皎心中渐渐生出不耐与厌烦,脚下的步伐愈发快了起来。
可不管她的步伐有多快,身后的脚步声一直近在咫尺。
天牢之中不见天日,有一股腐臭味道,还有各种各样的难闻味道,始终混杂在一起。皎皎从未来过天牢,她往昔所见皆是花团锦簇,很少见过这种人间炼狱。
牢中深处传来的隐隐惨叫,身旁两侧的牢房中还有谩骂和哀求。可皎皎只是微微缩了一下肩,便义无反顾跟着狱卒的指引,朝前走去。
很快,她就来到了一处牢房前。
里面的人穿着一身囚衣,坐在一堆杂乱的枯草中。旁边的人都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可他的头发依旧整整齐齐,虽然白了大半,却依旧难掩身上的从容雅致与英挺。
瞧见她,里面的人也是一愣,而后才露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仿佛他不是坐在监牢的草堆里,而是仍在长公主府的书房中。
皎皎从未见过这样落魄的曾怀远,她张了张口,还未出声,眼泪先掉了下来“父亲。”几乎泣不成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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