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后,赵垣珩从外面跑了进来。瞧见谨妃面色发白,奇怪地问∶"母妃,你怎么了…….话音未落,他就被谨妃一把搂紧怀里。
赵垣珩今年已经十岁了,许久不曾被母亲这样搂在怀里。他一边贪恋着反手搂紧母亲.一边悄声问着∶"娘,你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母亲性子软弱.他自小就经常见到母亲被宣人欺负。那时他就发誓,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让任何人都不敢欺负母亲。
谨妃将脸埋进他小小的脖颈,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半晌才轻声道∶"娘没事的,只要珩儿好好,娘就什么事都没有。"
她今日的举动有些反常,饶是赵垣珩年纪不大,也看出来了。他学着母亲从前的样子,轻轻拍了拍
她的背,一副大人口气∶"娘别怕.珩儿如今又被太傅夸奖了。等玫儿长大,就让娘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您!"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但谨妃仍如第一次听时那样高兴。她眼中泛起泪花,抱着赵垣珩的手微微紧了紧,"珩儿这样小就有这样大的志向,娘真的很开心。"
"娘既然开心,那就不要一直这样搂着珩儿了。"赵垣珩在她怀里小幅度的扭了扭身子。"天气太热了。"
谨妃这才放开他,一瞧,就发现他竟满头汗水。她一力暗骂自己的心不在焉,边连忙去拿了汗巾为赵垣珩擦汗。一边擦,一边轻声与他说∶"珩儿如今深得你父皇的喜爱,就要循规蹈矩,万不可出一点儿差错。"
赵垣珩重重点了点头,"娘,孩儿知道了。"
谨妃这才露出一点儿笑意,又道∶"忘了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吗?你如今要叫我''母妃''。"
"母妃!"赵垣珩叫完,又咧嘴笑着道∶"母妃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孩儿在弘文馆就饿得想吃您做的糖醋鱼。"
谨妃一边让人去端饭菜上来,一边柔声数落他∶"珩儿不是去读书的吗?怎么还能胡思乱想着吃的?"
"孩儿是饿极了嘛……."赵垣珩洗完手,就拿着筷子坐在桌边,等到饭菜一上来,他就如一头饿极的小狼,狼吞虎咽了起来。
谨妃一边帮他布菜,一边轻声细语说着∶"慢点吃,不要急。"慢慢的,她眼中又蓄起了泪水。在赵垣珩扒完饭抬头的前一刻,扭身将眼泪擦了擦,这才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为他布菜。
大庆元和二十四年冬,徐空月率精兵三干夜袭北魏军。北魏军前临滚滚江水,后靠巍峨大l,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曾想徐空月带领三干精兵,从悬崖峭壁之下垂吊而下,使得夜袭成功。
北魏溃不成军,统帅亦在此战中阵亡。之后徐空月乘胜追击,接连夺回西北剩余被侵占的两城,彻底将北魏赶回贺连山以北。
捷报传回长安皇帝于金殿之上喜极而泣。随后一道圣旨下到西北军中,封徐空月为兵马大将军,命其休整之后回朝受赏。
元和二十五年夏,徐空月率军回朝。这一日,长安城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两侧,挤满了自发前来的百姓。而路中间,随着报信快马一匹又一匹的到来,百姓情绪更加高涨。等到徐空月率领的西北军从容而来时,两侧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徐空月骑在一匹白马上,耳边是无数百姓的欢呼声。他目不斜视,一路到了皇城外。
崇文门外,皇帝率百官前来相迎。
徐空月下马参拜,而后献上俘虏的北魏将领与战利品。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命人宣旨,擢任徐空月为刑部尚书,封安国公,赐实封食邑四百户。
一时之间,徐空月成为长安城新晋权贵。而他不骄不躁,御下极严,门风刚正得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
唯一可说,便只有他那位早逝的妻子,荣惠郡主。
只是伊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下走。徐府的门槛再次迎来无数媒人的蜂拥而至。徐空月却对此没有一点儿兴趣,即便是被徐夫人拉住,也只是神色淡淡,扔下一句∶"孩儿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母亲雅兴。"说完就走,半点面子也不给。
他这样冷淡,长安城中的媒人也渐渐歇了心思。
春去秋来,很快长安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鹅毛般的雪下了一天一夜,翌日清早,已经深至脚踝。
朝堂之上,皇帝忧心忡忡。虽说瑞雪兆丰年,但天寒地冻,想必又有无数百姓受灾受冻。好在如今朝堂之上,反对之声几乎消失不见,皇帝的各项政令很快颁布下去。
但随着北方雪势不减,受灾受冻的地区越来越多,皇帝日日在明政殿处理各地递交上来有关雪灾的折子,终于有一日,身子受不住,呕出了一口血。
曹公公见状,大惊失色,慌忙让人去传御医。御医星夜进宫,在宫中一待就是一整夜。翌日,早朝也因皇帝病重而罢朝了。
众臣们虽然担忧皇帝的身子,但几平没人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谁曾想,一连半个月.皇帝都病得起不来身,朝臣们这才有些急了。
有人找到安国公徐空月,拐弯抹角询问他对如今诸位皇子的看法。徐空月神色淡漠,轻瞥一眼,道∶"妄议皇子,非忠臣所为。"
那人立马讪笑着离开。
眼见皇帝病情日渐加重,朝堂上下议论纷纷。这日,皇帝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封谨妃为贵妃,代,掌封印。
朝臣们反对者有之,称谨妃出身低微,实在不该执掌封印。但折子递了上去,却得不到半点回应。有人猜测,想必不出几日,册封太子的旨意就该下了。
果不其然,随着受雪灾的百姓——得到安置,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封九皇子赵垣珩为太子。
这几年,皇帝对九皇子的喜爱溢于言表,先是为九皇子聘请名师,又将谨妃册封为贵妃,就是为了让赵垣珩的太子之位名正言顺。是以朝臣们虽有不能接受的,但圣旨已下,赵垣珩成为太子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无法更改。
然而宫中的谨贵妃却面无血色,终日忧心忡忡。宫中私底下皆传,谨贵妃对陛下情深义重,即便由她所出的皇子被封为太子,她也不露半点喜色。
南山的别苑中,太后也不由得感慨道∶"哀家倒是没想到,皇帝身边居然还能有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妃子。只是不知她是真的对皇帝情深义重,还是贪恋权力富贵?"以美色侍人,自然是表现得越担心皇帝,越能受皇帝的喜爱。只是不知那位谨贵妃究竟是哪种?
倒是皎皎闻言,神色有些怪异,太后见之,问道∶"皎皎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皎皎眉心微蹙,轻轻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谨嫔并非那种贪恋权力富贵之人。"她仍是习惯称谨贵妃为"谨嫔"。"我记得她曾说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出宫,因为宫外还有人在等着她。"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只是那时,谨嫔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太后听了,也不由得叹道∶"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皎皎又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她不该是那种人。"
太后也不与她争辩什么,只是柔声道∶"天寒地冻,你在外面的时间也不短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昨日又下了雪,天气阴寒,皎皎身上的旧伤疼了大半夜。可今日太阳刚露了脸,她又执意要带着雪白小狗出来踏雪。
那狗已经长大了,只是体型仍然很小,毛长腿短,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堆棉絮。尤其是在雪地里奔跑时,几乎分不清哪是雪,哪是狗。
皎皎仍旧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轮椅上——每逢天气阴寒之时,她身上旧伤发作,就疼得几乎无力行走。闻言,她摇了摇头,只是道∶"皇帝病重,皇祖母这几日可是要回宫了?您回去了,就帮我带句话给皇帝,就说那件事我答应了。"
太后闻言,眉心狠狠皱起,"你想清楚了?"
皎皎点头∶"皇祖母不是一直说,我不该一直窝在这山里,不见天日吗?"她的目光追随着在雪地里撒欢的小狗,眉眼含着点浅淡的笑意,"我也想再次行走在阴光之上,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宫中,谨贵妃将汤药端到皇帝面前。瞧见她,病重的皇帝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自他病重以来,谨贵如妃日日服侍在侧凡事亲力亲为,从不假借人手。她做事认直又细心,即便是从小伺候在侧的曹公公,也远不及她的周到体贴。
皇帝对她的喜爱之情,不觉又加深了几分。
谨贵妃依旧面色微微发白,闻言却只是摇着头,将汤勺里的药汁吹了吹,又用唇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皇帝的唇边。皇帝就着她的手,将碗里的药一勺一勺喝完。
汤药虽苦,可他却仿佛甜在了心中,脸上笑意更深。他深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时,情窦初开,对眼前的女子越发满意喜爱。
谨贵妃喂完了药,转身又拿了一颗蜜饯.喂到皇帝唇边。皇帝含着笑意吃下。只是才嚼了两下,胸腹间一通,喉中一股腥甜翻涌了上来,唇角溢出一丝血色。
谨贵如原本就微白的脸色顿时惨白,她无上比慌乱地擦了擦,然后又想起来该传御医,慌忙朝外跑去。
只是才出了内殿,就撞上了刚进来的安国公徐空月。
他瞧见谨贵妃这幅慌张模样,皱眉问道∶"娘娘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皇帝病重之后,内殿就只有谨贵妃与几个宫人伺候,其余宫人皆在外伺候。此刻谨贵妃瞧见徐空月,顿时双眼一红,眼泪就那么无声无息掉落了下来。"我好害怕,他刚i刚又叶血了,我"
徐空月眉心狠狠皱着,低声训斥一句∶"娘娘慌什么,陛下只是病了。"唯有"病了"儿字,稍稍加重了语气。
谨贵妃闻言,当即止住了声,只是眼泪依旧不断。
徐空月见状,不由得安慰道∶&amp;quot;娘娘再忍耐几日……届时,一切都会好的。&amp;quo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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