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
向以宇气得砸碎了杯子,"那慧公主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居然敢插手清源府的事!"
卫英纵淡淡提醒道∶"清源府,那也是大庆的地盘。"
"是大庆的地盘又怎样?如今大庆的天下难道不是我们这些武夫守住的吗?就靠他们那群读死书的呆子,北魏的铁骑早把长安城的城门踏破了!"
"住嘴!"卫英纵一边留心着徐空月的脸色,一边冲向以宇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这样口无遮拦,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向以宇知道他说得对,他就是一介武夫,不喜欢跟他们这样的文人谋士玩心眼。但他就是很不服气,凭什么战场上厮杀的是他们这些武夫,到头来享福却是那帮什么事也不干、光会拖后腿的文人?
光是享福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找茬,好像弄死了他们,那帮文人有胆子拎着笔杆子上战场砍人似的。
徐空月对他们的争论充耳不间,他只是问;"陆意派来的人呢?"从张氏出兆的那一日起陆
章就派了人前来追捕,担心张氏真的逃到了长安,也曾派人将此事告知于他,让他派人协助追杀张氏。可即便徐空月的人在长安守着,那张氏居然还是遇到了慧公主。
这样的巧合,由不得他怀疑,张氏上长安告御状,这背后到底有没有慧公主的手笔?而太傅李恭存与相国周敬奉呢?他们有没有参与其中?
"昨夜去追捕张氏的几人,几乎全落进了慧公主的手中。"卫英纵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心底也是十分奇怪,张氏初到长安怎么偏偏就拦住了慧公主的马车?倘若她下的是别人的马车那么大
不了他们派人将其擒杀掉,但偏偏是慧公主。
他偷眼瞧了瞧徐空月,他脸上依旧日没什么表情,仿佛天大的事在他面前也不值得一提。但卫英纵知道,其实他心底并非是无动于衷的。如今他对慧公主的身份存疑,在没有得到准确答案之前,他是不会允许一切可能会伤害到慧公主的行为发生的。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计上心来,于是对徐空月道∶"如今慧公主将张氏带在身边,我们的人也不好下手。"昨夜他们的人赶去晚了,等到的时候,陆知章派去的人都已经落在了慧公主手里。而他们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再下手,只能匆匆回来禀报此事。
而张氏被慧公主带走之后,便随她去了明华殿。他们的人鞭长莫及,自然无能为力。
早朝上的那一出.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慧公主意然没有趁此机会,直接安排白己的人
手查证此事,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徐空月如何能不知晓,慧公主选择将张氏带在身边,就是为了避免他门的人再次对张氏下手.她
这样严防死守,摆明了就是要借此机会,除掉他在清源的心腹。
向以宇气得直骂,"惹急了老子,老子豁出这条命不要,冲进明华殿,宰了那女人!"
他这样暴躁,不是没有理由的。陆知章身为清源知州,这些年暗中敛下的财可没有一分是用于自己身上的。他们在西北打仗,倘若用的银子都是来源于朝廷,那么西北那块地早就守不住了。
如今慧公主动谁不好,偏偏就挑了陆知章下手,他如何能不气?
气着气着,他又不由得瞅瞅徐空月,看他会不会先宰了他?
徐空月又将那根断过的簪子拿在手中,是不是摩挲两下。他脸上的神情从昨夜听闻此事开始,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仿佛慧公主拿捏住的不是陆知章的把柄,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
饶是向以宇这样的莽夫都忍不住想,倘若慧公主真的是那位早已死去的荣惠那主,倘若她手中握住的把柄不是陆知章这么个人的,那么徐空月是否就会为了哄她开心,将那人挫骨扬灰撒着玩,以此逗笑慧公主?
他被自己这想法骤然吓到。于是缩了缩脖子,不肯说话了。
倒是徐空月不紧不慢道∶"如今张氏已经在金殿上告了御状,就算你们弄死了她,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张氏只要一死,陆知章的嫌疑只会更大。
"即便无济于事,但原告已死,其他的难道不是由着我们说吗?"卫英纵倒是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要知道,清源府,这可是陆知章的底盘。没有了张氏,他要是还不能搞定朝堂的追查,那么他这个清源知州,也就白干了十年。"或者可以说,他是出于对陆知章的信任,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他说的不无道理,即便是徐空月也无法否认。但他仍然心存疑虑,狐疑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问这话时,漆黑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有种深邃的阴沉蕴藏其间。卫英纵深知,倘若自己一句话说得不对,昨日那些落入慧公主手中刺客的下场,就很有可能是自己明日的下场。
但不知为何,他反而很喜欢、很欣赏这种危险气息外露的徐空月。这种杀机常随的感觉,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的。于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恨不得多笑出来几个褶子∶"当然是要除掉张氏。"
"可张氏如今在慧公主身边。"徐空月的目光深沉,微微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你应该清楚,如今你不能动慧公主。"
"将军不让动慧公主,是因为您觉得慧公主极有可能是您的妻子,那位荣惠郡主。"
这话一出,徐空月顿时眉间微拧。这些年,他尤其不喜欢身边人提起皎皎,于他而言,那是他不忍再回忆的往事,也是他独自一人时,默默舔舐的伤口。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卫英纵。
卫英纵便知道,这是就是默许了。于是他脸上不由得笑容更深∶"但您不是一直没有机会看到那位慧公主的真实容貌吗?不如我们就借着这个机会,顺便看一看,慧公主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位死而复生的荣惠郡主。"
他知道自己这个提议会让徐空月心动。这段时日,为了能一睹慧公主的真容,他想出了不少办法。可慧公主不见命妇,极少未出,即便是太傅七十大寿,她也不过是派人送了贺礼,没有亲自前往。她像是小心置翼躲藏的刺猬一样,一边竖起全身的尖刺,一边警惕着四周,以此保护着自己。
可徐空月却偏偏想要打破保护着她的尖刺,一睹她帷帽之下的真容。
果不其然,沉默许久的徐空月最终点头。但还是不忘叮嘱∶"切记不可伤了她。"他不知道卫英纵会怎么做,但无非是那几种办法。这些年,为了达到目的,他也曾用过很多卑劣手段。
然而他不知道,卫英纵得到他的点头之后,心中想得却是,一旦证实慧公主不是那位荣惠郡主,那么他不一定毫不留情宰了她。一个女人,仅凭惊鸿一瞥便让将军失了神,即便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但容貌上的相似,也绝对会令将军处处受掣肘。
他根本就不曾想过慧公主就是荣惠郡主的可能。当年之事他虽然不曾亲眼目睹,但如今早已将所有事打听清楚。从那样高的宫墙上跳下来,除非她是神仙,否则全身骨碎而死在所难免。
明华殿中,慧公主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或许她能猜到一二,但有些危险永远是防不胜防。
她正坐在莲池旁的水榭中,半趴在围栏上往下投着鱼食。
明华殿的后方有着很大一片莲池,每到夏季,莲叶亭亭净植,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很是好看。莲叶之下养着不知几许的观赏鱼,因为时常有投喂,所以也不怕人。只要有人影映照在水面上,不消片刻便会有一大片橙红聚集水边。
此时这片橙红就集聚于慧公主身前的水面之下,争抢着她投进水中的鱼食。
"你说,是有人告诉你,你父亲之死,与你夫君有关?"
张婉容坐在一侧,她是商贾之女,自小也是被当做大家闺秀养大的,逃亡之时顾忌不了太多便就罢了,如今脱离了危险,却又格外注重起外表来了。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长裙,外罩一件轻薄纱衣,宽大的裙摆上绣着一副鱼戏莲叶间。一头青丝如瀑,简单的挽了一个飞仙髻,一枚素净的白玉簪点缀发间,衬得乌发更显柔顺亮泽。
她端坐在慧公主身侧,比之那些官家小姐,更多几分儒雅端庄。连慧公主刚瞧见她时,都赞了一句∶"果然''美人出南国,灼灼芙蓉姿''。"
张婉容低眉浅笑,"公主过誉了。"
慧公主摇了摇头。她脸上依旧蒙着轻纱,身上虽换下厚重的冬衣,却仍穿着严实,外置着—件薄披风,上边滚着一圈狐狸毛,越发衬得她小巧精致。"姐姐''台容多姿鬟,芳香已盈路'',是常人非能比拟的。"
张婉容脸色越发绯红,整个人羞得几乎抬不起头,"公主所言,婉容愧不敢当。"慧公主瞧着她这副窘迫样,笑了两声,这才大发善心放过她。
她又不旨完放讨,只说如她这样漂亮的人.决不可窝在屋子里不见天日.干昆便拉着她来到
水榭,—同瞧这漫天荷叶,顺便喂喂鱼,遛遛狗。
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狗,蹲坐在慧公主身旁,前爪搭在围栏上,整个脑袋更是从围栏缝隙中探出去,饶有兴致地瞧着水里游动的游鱼。
慧公主问完,抬手摸了一把小狗雪白的皮毛,惹得小狗缩回脑袋,睁着湿漉漉的大眼望了她-眼,而后继续伸出脑袋,盯着水下的游鱼。
张婉容点了点头,&amp;quot;倘若不是有人告诉我,我是不会对夫.…….对他起疑心的。&amp;quo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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