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夫妻.举案齐眉。张婉容直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她出身干清源—-个商贾之家父亲以贩药材为生。家中父母恩爱,族亲和睦,她自幼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半生顺风顺水,从未尝过孤苦无依的滋味。
到了议亲的年纪,父亲为她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父亲故交之子,虽然家道中落,但有父亲时常接济.日子倒还过得去。加上他本人颇有上进心.早早中了进士,入朝为官。算起来,还是张家高攀了他的门楣。
但两家关系亲近,无人计较这些。成亲后,张婉容随着夫君北上做官,但两人始终琴瑟和鸣,从未有过争吵。
变故发生于她有孕那年。父亲的铺子突然惹上官司,所有铺子被查封,就连父亲都被抓进牢中。她身在外地,得知此事心急如焚,立马收拾行囊就要回清源。还是夫君拦下她,对她说∶"你一介女子,虽是官家夫人,但身怀有孕,又如何四处奔波,为父亲伸冤?小心到头来,父亲之事还没有眉目,你却先倒下了。"
随后他特地告假返乡,处处打点,才将父亲平安从狱中带回。
她仍记得,那日她与母亲站在冷风中相互扶持,直到看见夫君扶着父亲出来,高高悬着的一颗心才缓缓落到了实处。
只是父亲到底在狱中亏空了身子,不过熬了数月,连刚出生的外孙都没能看上一眼,便撒手西去。母亲受不了打击,也在数月之后驾鹤而去。
张婉容悲痛欲绝,几度想要追随父母而去,但怀中幼子嗷嗷大哭,又有夫君真心相待,慢慢地她便收拾起了悲痛,重新以笑面对世间。
不知不觉,十年光阴过去,当年嗷嗷待哺的婴孩也长成大孩子了,而她与夫君之间仍似新婚—般甜蜜。
一日,她送孩子去学堂,归来的途中遇到一位算命道人。她并未在意,却被道人一句话留在了原地。道人说∶"夫人命格有异,克父克母,将来恐会克夫克子。"
身为人子与人母,张婉容如何能听得这样的话?她当即站在了那道人面前,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然而张婉容却知道,这很有可能不是幻觉。说来旁人或许不信,成婚十年,她其实从未踏进过夫君的书房。起先是因为她不懂朝政之事,唯恐自己商贾之女的身份给夫君带来非议。后来……后来不是没有想过进去,她记得那一次,清源府境内罕见的出现了旱情,夫君整夜忙碌,一连几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
她看得十分心疼,于是做了银耳莲子汤准备亲自送去书房。只是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疹人,听在耳中,寒从脊背起。她手一抖,一整盅汤罐就掉在了地上,发出无比清脆的碎响。
随即,夫君从书房中出来。瞧见她,原本肃穆冷厉的神情变得柔和,他揉了揉眉心,问∶"你怎么来了?"
她仍是心有余悸,往里面看了一眼,问∶"里面发生了什么,刚刚那声惨叫是怎么回事?"夫君很是警觉,立马用身子挡住她的目光,随即又揽住她的肩,将她半拉半推带离了书房门口。"不过是一个下人没办好差事,我训斥他一顿罢了。"
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仿佛刚刚凄妻厉的惨叫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而自那之后,夫君便不准她进书房了。
只是他没有明说.可每一次她送汤到门口,夫君都会立即迎出来,有时会带着汤盅返回书房,有时则会揽着她的肩,与她一同回房。
慢慢地,她也就习惯了不进书房。
可如今有人告诉她,与她举案齐眉的夫君书房中,有她父亲被残害的证据。她心神不安了很久,甚至连孩子都忘了从学堂接回来。
那日她的异动自然引起了夫君的注意,他先是关怀了一番她是否身体有意,而后才似漫不经心一般,问道∶"白日那个道士与你说了什么?"
她心乱如麻,却还记得从街上回来后,还不曾与夫君说过街上的见闻。但随即又想,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反常,夫君才会去询问了跟随她一同出去的下人。
这样一想,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她脸上流露出委屈坏了的神情,把头轻轻靠在夫君怀里,道∶"他说我克父克母,命格有异。"
夫君如往常一般轻轻拂摸她的秀发,而后宽慰道∶"不过是那道士胡言乱语,哄骗你钱财的手段而已。"他说着又笑了起来,"这段时日,底下的衙门倒是抓住了好几个这样骗人钱财的道士,几乎每个都是说别人克父又克母,甚至还有说克夫又克子的。"
他似是随口一说,但怀里的张婉容却不由得僵住了身子。理智上,她觉得这一定是巧合。毕竟夫君都说了,这段时日底下的衙门抓了很多这样骗人钱财的道土。但感情上,她疑窦从生,无法给予夫君与往常别无二致的信任。
怀抱着这样的信任,她在夫君出府之后,寻了一个理由进了书房。
书房的陈设并没有什么异常,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摆放着夫君日常看的书画等物。但十年夫妻,张婉容总会知道夫君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习惯。比如,他总喜欢将贵重的东西放在左手第二格抽屉里面。
她在夫君一贯做的椅子上坐下,而后伸出左手去摸第二格抽屉。抽屉有锁,并不能打开。
但她幼年时总喜欢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曾跟着家中的花匠学习过开锁的技能。只是这么多年都毫无用武之地。她都不免担心手艺是否生疏了。
但好在那些开锁的技巧,她只是拔下头上的簪子试了两次,便一都回想了起来。随着一声轻微的"啪"响,第二个抽屉上的锁被打开了。
张婉容犹豫再三,扔没能打开那个抽屉。她怕一打开抽屉,从前的幸福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倘若她只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但如今她有恩爱的夫君,有疼爱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因为一个素不相识道人的一句话,就怀疑自己夜夜相对的枕边人?
于是她将锁锁好,再将书房中被翻过的东西整理好,随后出了书房。
当晚夫君回来,第一件事仍是奔向书房。
张婉容站在卧房门口,看着夫君从她面前经过,竟没有留一丝目光给她,心不由得微微酸涩了起来。
但没多久,夫君又回来了。见着她,还一句话未说,便将她牢牢锁进怀里。一旁伺候的丫囊都面红耳跳,她也羞得忙用手去推开他。只是夫君抱着她的力道很紧,她又不是真心要推开他,于是便这么一直抱着。
随后夫君又一把将她抱起,直接进了卧房。
那日的夫君格外温柔体贴,可她的心去如同漂浮在大海之上,起伏不定。
等到夫君睡着之后,她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倘若先前还存有疑虑,那么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该得到验证了——她的身边,有夫君的眼线。他们会将她今日做过事,一-向夫君禀报。
张婉容不知道这些眼线是什么时候布下的,是从一开始,还是从最近才开始?但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
夫君在暗中堤防着她。
她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之后,我身边又有人前来接应,我在他们的安排下,成功潜进夫君的书房,虽然没有找到他谋
害我父亲的证据,但是却找到了他与江湖盗贼的书信往来。"7榭里,张婉容日光低垂.缓缓说着·
"或许那些告知我这文些事情的人,打从一开始,报的就是这种想法。"
可【她去却连柜绝的余地都没有。她两次踏进夫君的书房.便第一次夫君付么异样都没有睢出来
可第二次她将那些书信带了出来,夫君只要稍稍查探一番便会查到她的头上。她甚至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推上了前往长安城的马车。
马车骨碌骨碌向前跑着,身后是夫君派来的追兵。张婉容眼前却浮现起清源遍地灾民的情景。那时她也曾赠衣施粥,还开设了诊堂,为风寒冻伤的百姓煎药抹药。她幼时也曾随父亲学过望闻问切,但学医太苦,父亲心疼她,后来也不让她跟着学了。
虽然复杂一点儿病症她看不了、医不好,但处理处理冻伤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就连诊堂请过来的老大夫都夸奖她,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可她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她那时一心所想,不过是为地下的父母积点阴德,在为夫君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只是如今看来,她所做的一切在夫君眼里,可能就是一场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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