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她那一巴掌的力道很大,几乎将全身仅剩的力气都用上了。徐空月的脸被狠狠打到了一边,唇角有血丝缓缓流出。
慧公主怒瞪着双眼,打过他的手垂在身侧,紧紧攥着。"本宫是先帝亲封的慧公主,岂是你能肆意无礼的?"
连话语都与从前的皎皎那么像。
徐空月回过脸,看着慧公主的眼眸慢慢浮现出笑意。
他很久没有】文种发自内心的笑了,眼底仿方佛坠入了漫大星河.又像是漫漏里轻漏了春花漂亮地
让人忍不住溺毙其中。
慧公主狠狠别过视线,根本不想看。于是她也就没发现,徐空月那双含着笑意的眼里,慢慢有泪光闪烁着。
他抬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那午夜梦回时,从不肯出现在他梦里的容颜,可手抬起来了,最后还是无力垂下。
他早已不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做出这样近乎亲密的行为?
"是臣逾礼了。"他缓缓低垂了目光,将所有的悸动喜悦慢慢隐藏起来,恢复到一个无害的状态。"禁卫还未赶到,公主先随臣走,臣带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然而慧公主怎敢信他?
她望着仍被徐空月扶着的张妨婉容,极力想着先将她救出来的力法。虽然徐空月出现在这里.但他的人仍然在追杀张婉容。或许他的人会看在他的份上,对自己手下留情.但对张婉容,他们是绝无留情的可能。
甚至就连徐空月,都随时可能扭断张婉容的脖子。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越发凌厉防备。垂落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徐空月心头泛起一股无言的苦涩,与交织全身的疼痛寒意汇聚到一起,几乎让他连站都站不住。
可他仍是好好站在那里,唇边笑意越发苦涩落寰;"公主如今……连这样一点儿信任都不肯给我了吗?"
他双眸低垂,满身寂寥,表现的比回头却不得真心相待的浪子还要无辜可怜。可慧公主,或者说皎皎,还如何敢信他?
她半生孤苦,一身伤痛.虽非全部来自于他,却也全因为他。父母之仇更是无法可报、满腔血泪无处诉说,她还能如何信任他?
皇祖母说,他是害她母死父亡的罪魁祸首,即便如今大庆江山倚仗于他,她不得杀他,但凡他所图谋之事,必是她阻挠之事。她已经当着皇祖母的面定下誓言,永世不能忘却仇恨。
仇恨隔山海,山海难以平。她如何能信他?
有风从两人中间吹过,仿佛卷起无数的悲痛哀嚎。皎皎无法开口,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捡起地上的羽箭,狠狠扎进他的胸膛。
然而下一瞬,徐空月忽然一把将她推开,而后十分迅速地回身护着张婉容。
数支羽箭从密林深处横空而来,直取张婉容性命。
皎皎跌倒在地上,回眸时便看见徐空月背部中了数箭。而张婉容还被他牢牢护着,看不清楚伤势。
皎皎心中一急,几乎下意识朝他们扑了过来。徐空月一手护着张婉容,另一手将长弓当创挥舞着,打落再次射来的数支羽箭。眼看着皎皎毫无防备朝自己冲来,他目眦欲裂,再顾不得张婉容,朝着皎皎飞身护去。
看着他将张婉容丢下,皎皎心中愈发焦急,她不顾一切朝着张婉容冲去,耳边却听得扑哧几声,回身护着自己的徐空月顿时闷哼一声。
她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冲动,将张婉容牢牢护在身下。
有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她侧脸上,顺着脸颊缓缓滚落而下。皎皎护着张婉容,听不到i任何来自身后的声音。她一片空白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是不是要死了?
可她却没有勇气回头看—眼。
正在这时,她的人终于赶到了。
冲天的喊杀声响起,而后是短兵相交之声。皎皎早已力竭,此时心神俱疲,稍一安心下来,整个人就再也支撑不住,晕在了张婉容的身上。
梦里她好似又回到了徐府。徐空月坐在廊檐下擦着兵器。平日里在宫中行走,他通常佩刀而行,但在军中多使用棍棒剑。故而府中兵器种类繁多。今日他手中拿着的便是一把九尺长刀.刀身宽厚,刀刃在阳光下泛着泠冷寒光。
皎皎平素喜欢靳鞭子,对刀剑无感。但她尤其喜欢他低头敛眉擦拭兵器的样子,那样认真仔细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她总是想着,倘若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他手中的"稀世珍宝"就好了。
可徐空月总是连看她一眼,都觉多余。
她心底不是不难过的,却也知道,倘若她放弃了,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于是每当他擦拭兵器时,她总会端着茶点坐在他身边,有时是碟五香芋头糕,配一壶蒲公英茶;有时是一碟杏仁凤尾酥,配一壶云雾茶.……然后絮絮叨叨说着话∶……''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这句诗暗藏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你说,我难道不应该将那副字画买下来吗?"
可徐空月依旧敛着眉擦着手中长刀,并不接话。皎皎便会不耐烦了似的跳起来,赌气道∶"我就知道你一点儿都不关心!"
说完扭身就要走。
可她并非真心恼怒,于是才走了两三步,又回过头来。
眼前徐空月手中的长刀骤然变化了模样,刀身渗着血,一滴一滴滴落下去。他面色森冷,望着皎皎的目光满是冷意与仇恨。而他的脚边,是母亲与父亲已然气断身亡的尸身。
巨大的悲痛瞬间将她淹没,她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能怒吼一般朝徐空月冲来。
可徐空月离她依旧那么遥远,他手里的长刀仍在滴着血,他的目光冷漠狠毒,他说∶"这是你们的报应。"
皎皎猛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梦里的悲痛似乎延续到了梦外,她的心充满悲伤痛苦,无法拜托。眼角的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像是她无处宣泄的苦痛。
"公主,您醒了?"屏风外,兴安听见动静,急忙上前问道。
皎皎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又揉了揉眉心,梦中的情景还在她脑海中回旋,她依旧沉沦在巨大的悲痛中,久久不能回神。
"张夫人受了内伤,章御医已经看过了,说是喝几幅药,修养一段时日就无大碍了。"外间.兴安虽然看不见她的样子,但也能猜到她如今最关心的事,于是连忙将她晕过去之后的事告知她。"细柳等人也只是受了一些伤,修养几日便无大碍。当日参与刺杀的刺客,已经尽数伏诛,唯有两个活口,正在严加审讯。"
皎皎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兴安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继续道∶"章御医说,徐将军身中数箭,有些……危险……."
皎皎揉着眉心的手微顿。她本不想多问,可嘴仿佛管不住似的,自发问出了声∶"这么严重么?"
兴安以为她不信,连忙道∶"章御医说,有好几支箭都正中要害,要是再深一点儿,恐怕就难以救回来.…."
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屏风里面,皎皎似乎笑了一声。
那笑声阴冷,全然不像是高兴或伤心的样子。
兴安说不清,只是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脚后眼窜到了脊梁骨,整个人都有些畏缩。偏偏皎皎无知无觉似的接了一句∶"倘若真的救不回来.…就好了。"后三个字轻的几乎不可闻。
他们之间的事,兴安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于是没敢吭声。只等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张夫人已经醒过来了,公主可要去看看她?"
张婉容一路上被皎皎护着,除了被刺客踢得那一脚,几乎没受什么伤,因此醒的最快。瞧见慧公主来看她,连忙起身就要迎接。
皎皎让人扶着她,也不让她起身,只安心在床榻上躺着。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自有宫人拿来厚厚的毯子,铺垫在下面。
"对不起,此次让你受惊了。"等到坐定,皎皎便直接道。她没再带着面纱,于是那"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的容颜便露了出来。只是她目光低垂,那股明艳俏丽便被很好的掩藏了起来,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哀伤,像是当真对此事感到万分的歉意。
可张婉容却知道,哪怕重来一次,她仍是这样选择。他们这种站在权力最高的人,何尝真的将人命当回事?
所幸此次所受之苦并非没有收获,她问∶"那些人招供了吗?"
"那些是死士,暂时还未招供。"皎皎并不担心此事,那几人的供词有与没有并无太大关系,她本意就是引蛇出洞,既然如今蛇已经露了头,她断然没有让他缩回去的道理。
张婉容不知道她还想做什么,但如今他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便只能随着她去了。
"不知道徐将军伤势如何?"她醒来的时候听身边伺候的小宫女说,当时是徐空月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们。她并不知道徐空月与陆知章的关系,所以心怀感激与关切。
她本以为慧公主会向先前回答她所有的问题那样直接回答,谁知她脸上的神情愣证了一瞬,而后又微微垂下目光,满面寂寥∶"反正死不了。"
复又抬头冲她笑了笑,"祸害遗干年。"可笑意未达眼底。
张婉容不知那位徐将军是哪里惹着她了,才会得到她这样一个评价。
皎皎却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转眼就拉着她的手道∶&amp;quot;姐姐如今可是至关重要的证人,容不得半点儿闪失。你可要早日好起来,我再带着你去见一个人。&amp;quo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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