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出发两天了,父亲竟然还会追上来。
“父亲何以追到这里来”沈清月眸中闪过诧色,对他说道,“我不想回去。”
沈九儒面色有些凝重,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严肃“月儿听话,跟为父回去”
沈清月沉下眸来“为什么一定要让女儿回去父亲可以给女儿一个理由吗”
“待你回府之后,为父便告诉你理由。”
沈清月不愿“父亲不妨现在就说,若是确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女儿自当听从父亲的话。”
沈九儒见她不肯随自己回去,便吩咐驾马的车夫“调头,带小姐回去”
车夫亦是沈府中人,面对沈九儒的命令不敢不从,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看了沈清月一眼。
沈清月冲车夫摇了摇头“不回。”
沈九儒见车夫不动,便叫自己的人过来,夺了车夫手中的鞭子和缰绳,将车夫赶下了马车。
沈清月不解,且有些气愤“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沈九儒却是不再看她,吩咐众人道“回府”
新上来的驾车人正欲调转马头,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顺着那只手的方向一瞧,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小姐说,她不回去”穆宁一把将他从马车上扯了下去,转而自己坐到了马车上。
另外两个大哥安排给她的人,也随即驾马来到了马车两旁。
沈清月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们竟然肯为自己出头,心中不由十分感动。
“你们是谁”沈九儒盯着他们三人,一脸不悦道。
穆宁并不理会他,只回头对沈清月说了句“小姐坐稳”,而后便甩了一鞭“驾”
马车随即行驶起来,前面的人想要阻拦,穆宁目光坚定,握紧缰绳直直冲撞过去。
马车临近之时,那些人终是害怕了些,驱马避让,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你们躲什么,还不赶紧追”沈九儒怒斥道。
那些人便赶忙又追了上去。
终是沈九儒带的人多,且沈清月这边的人大多也是沈府中人,不敢与沈九儒对抗,穆宁他们终是没能成功带沈清月离开,纵然他们三人武功不错,但寡不敌众,他们还是被沈九儒的人拿住了。
“你们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沈九儒质问他们。
沈清月怕父亲为难他们,又不想说出他们是大哥派来的人,便先一步说道“父亲,他们三人是衡阳王世子的人”
果然,一听到“衡阳王世子”五个字,沈九儒明显愣了一下。
“女儿与衡阳王世子因故结识,此番回京,他便拨了三人护送女儿回来。”沈清月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他们三人面露疑惑,许是纳闷她为何要说他们是衡阳王世子的人,但也仅仅是疑惑,并未说什么。
既是衡阳王世子的人,沈九儒自是不敢为难的,便压下怒火,同他们说道“劳烦你们护送月儿回来,如今你们任务已经完成了,便回去复命吧。”
穆宁他们却没有动,与沈九儒僵持着。
沈九儒见他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道“既然你们不肯走,那便回府做客,我们沈府自当以礼相待。”
沈清月被带回了府中,穆宁他们也一并回来,仍旧住在之前的厢房里。
“父亲,现在可以告诉女儿缘由了吗”方一回府,沈清月便直接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父亲亲自带人将女儿带回来”
沈九儒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月儿,这件事情为父也不好瞒你,之所以要带你回来,是因为太后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太后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但他单是将人追回来,已经浪费的四天的时间,太后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沈九儒就算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太后”沈清月没有想到竟与太后有关,惊疑道,“太后想让我做什么事情”
“前些日子为父不是同你说起过,嘉和公主要去襄国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了”
沈九儒眼神微微躲闪,道“嘉和公主不愿意去襄国,以绝食相逼,太后拿她没有办法,想到你与嘉和公主长得如此相像,便想让你代替嘉和公主去襄国”
这是四日前,他被召进宫中,太后突然告知他的事情。
那日常氏亦是应邀参加宫中的赏花宴,沈九儒奉召进宫见到太后的时候,常氏已经在那里了。
太后便同他说了要沈清月代替嘉和去襄国的事情,还道常氏已经答应了,召他前来也是想问问他愿不愿意答应
沈九儒听后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荒唐,自然是不愿意答应,正思忖着该如何拒绝太后时,常氏却暗暗拉了拉他的一角,让他先不要说话。
而后他便又听见太后悠悠说道“沈大学士,哀家知道此事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嘉和为此事闹了绝食,眼看性命垂危,她这般模样,就算强行逼她答应了,她恐怕也活不到去襄国的那一天了。只是皇帝他心意已决,哀家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既能保住嘉和的性命,又能让皇帝如愿”
沈九儒哪里舍得让自己女儿去千里迢迢之外的襄国,且是顶着嘉和公主的名义去这一去,怕是他们父女往后都不能再见面了。他惶恐对太后说道“太后,小女清月她资质普通,实在难当此重任,还望太后三思。”
“哀家自是三思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太后见他不愿意,并没有气恼,而是循循说道,“哀家知道,让你家女儿替嘉和去襄国是有些为难她了,可你也该知道,她去襄国是做新帝的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份荣耀与权力是她在邹国一辈子也不会享受到的”
“是”沈九儒附和了一声,可心里明白,太后虽然将话说得很好听,可他在朝为官,自是知道这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襄国太后,不过是邹国控制襄国的一个傀儡罢了。况且襄国此时国情复杂,旧朝势力与新朝势力必定有所冲突,襄国认不认这个自邹国而去的太后都不一定,他若是被太后这番花言巧语糊弄过去,将女儿送去襄国,万一襄国再次发生政变,女儿莫说是享受荣耀了,甚至连性命都堪忧。
“太后,小女福薄,自小长在深闺大院,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胆量,只求过安稳普通的日子,委实承受不起这般大的荣耀”
“这么说,沈大人是不愿意了”太后面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冷硬了几分。
沈九儒深跪不起“请太后三思。”
太后睨视他良久,忽而道“沈大人入京为官也有三年多了,三年多便从左司郎中做到观文阁大学士,可见沈大人是有本事的人。可在朝为官,不仅要有本事,还要识时务”
沈九儒心中一虚他最是担心太后会拿他的官职说事,没想到太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太后说他是有本事的人,这句话暗藏嘲讽,他自知自己的才能并不能与现在的官职相匹配,所谓观文阁大学士,不过是当初他攀上李太尉做亲家,且女儿曾进宫为太后侍疾这份功劳,官职才得以一升再升。
如今太后这句话非但不是夸他,反而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沈大人既为邹国臣子,若是举家上下都能为邹国尽心效力,将来加官进爵,甚至封侯拜相也指日可待。若能一朝封侯,不仅食邑千户,更能福荫后代,沈大人觉得如何”
沈九儒瞳中一震,抬起头来,满目惊愕地看向太后
“所以父亲答应了太后的请求”沈清月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九儒,“那太后是以何种好处为交易,让父亲答应将女儿送去襄国呢”
“月儿,你怎能将为父想成那种人为父也是不得已。为人臣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后的命令,为父又如何敢反抗呢”
沈清月冷眼看着他“父亲方才说,君让臣死,说的是君,可不是太后。”
“又有什么区别呢,太后是陛下的母亲,就算陛下知道了此事,若太后执意如此,想必陛下最后也会听从太后的意愿”
“若真是如此,我若替嘉和公主去襄国,太后理应对父亲有所嘉赏才是,”沈清月端量着父亲,神情始终保持着平静,“若是没有嘉赏,我何必去做这无谓的牺牲”
沈清月的那双眼睛仿佛已经将他看透,沈九儒心中五味杂陈,嗫声道“你此番去襄国是为邹国奉献,太后确实提出些补偿”
“是何补偿”沈清月逼问道,“可是给了父亲真金白银”
“这倒没有”
沈清月淡笑一声“那便是加官进爵了。”
沈九儒心底发虚,愈发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
沈清月看着眼前疼爱了自己二十余年的父亲,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的虚伪与自私。
她忽然体会到了当年母亲的心情当年他为了仕途另娶常氏,弃结发之妻如如敝履,母亲当年也一定对她失望而寒心吧。
“父亲,您疼爱我多年,我先前一直很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因为母亲的事情而怨恨您。如今我才明白,不论父亲心里如何疼爱女儿,在权力面前,您始终觉得与权力的亲近更为重要,所以您二十年前抛弃了我的亲生母亲,二十年后,您同样还会选择用女儿换取官职与权力,您这样的人,可恨又可悲”
“你说什么”沈九儒脸色顿时青白,“你说你的亲生母亲你都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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