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州。
薛崇枫去许州治病的这段时间,家中的生意都教给了薛崇羽。
薛崇羽对生意之事还不太精通,有些铺子交上来的账本明显有问题,薛崇羽看不出来,薛崇枫便挨个指出来给他看,教他如何从账本中看出隐藏的问题来。
薛崇羽如今懂事了许多,褪去了贪玩的性子,?分认真地听他讲授。
兄弟二人正对着账本,忽然家丁跑来传话,说是家门口来了个奇奇怪怪的人,一个白脸无须的老头,外地口音,公鸭嗓子,带着几个人,说要找薛大公子。
薛崇枫以为是外地的商人来找自己谈生意,便带着薛崇羽一起去前厅见客了。
没成想这一见,对方立即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宫里伺候太后的总管。
“咱家奉太后懿旨,特来找寻太后遗失在民间的外孙女,也就是薛大公子您的夫人,沈清月沈姑娘……”
此话一出,薛崇枫兄弟二人俱是一脸惊诧。
“太后的……外孙女?”
薛崇羽更是心直口快:“你在说什么?什么夫人?什么外孙女?你怕是个骗子吧。”
安总管自然已经预料到他们会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来到凌州之后,先去见了凌州知州,此时知州也在这里。
“这位是你们凌州的知州大人,他可以证明,咱家方才说的话,一字不假。”安总管指着身旁的知州介绍道。
薛崇枫认得知州,薛崇羽不认得,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薛崇枫对薛崇羽点了点头,薛崇羽便明白了,眼前这位确实是他们凌州的知州。
既然知州大人都来了,那就证明眼前这个鸭里鸭气的人确实是皇宫里的一名总管,一个在太后宫里侍候的太监。
所以他方才说的,沈姐姐是太后的外孙女,这句话也是真的了?
薛崇羽的表情已经算不得惊讶了,简直惊恐了。
薛崇枫也没有想到沈清月竟然还有如此身份,以前只知她的父亲在京城做高官,自己商户出身与她已经是高攀,如今她竟然还是当朝太后的外孙女,那自己与她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了。
“安总管,清月真的是太后的外孙女吗?”薛崇枫虽然已经确信,但还是问了一句。
“当然,沈姑娘的生身母亲孟氏,乃是先皇不小心遗落在民间的望水公主,沈姑娘是望水公主的女儿,自然也就是太后的亲孙女儿了,”安总管说着,还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太后想望水公主想得厉害,如今得知望水公主在民间还有一儿一女,别提有多高兴了。”
其实早在薛崇枫从许州治病回来之后,就隐约听说过青川县有一位遗落民间的公主,可惜已经去世多年,前不久京城里来人将坟冢迁走了。
母亲自从得知他生病之后一直在家吃斋念佛,并不知道此事,所以他现在才得知,那位公主竟然就是沈清月的母亲孟氏。
薛崇枫听到这里,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话。“那您找草民是……”为了什么?
安总管道:“太后听说,沈姑娘已经嫁你为妻,所以咱家过来看看,沈姑娘可在府中?”
薛崇枫摇摇头,诚实道:“太后误会了,沈姑娘并未嫁给我,也不在这里。”
“没有嫁给你?”安总管迟疑了一瞬,“那沈姑娘现在在哪里?”
“在许州。”
“可我们去许州找过,并未找到沈姑娘。”
薛崇枫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沈姑娘身中奇毒,在许州花溪镇的一位名医那里医治。而且沈姑娘的大哥是衡阳王手下的副将,姓孟名清云,你去找他,应该就能找到沈姑娘了。”
安总管听到他说的这些话,与自己知道的一般无二,确认他不是在骗自己,心中不由大喜:看来这位薛公子并不知道沈清月与太后的过往,若是有他帮忙,想必就有希望找到沈清月了。
想到这里,安总管便以诚恳的语气祈求道:“不瞒薛公子,咱家在许州找到孟将军,可孟将军带兵去外地操练了,咱家一时见不到他,更找不到沈姑娘,不知薛公子可愿与咱家去一趟许州,帮忙找到沈姑娘,好让她们祖孙早点重聚。”
薛崇枫思索起来:他知道沈清月因为生母的事情,现在与父亲和继母的关系都很冷淡,若是她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外婆在世上,而且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可是不知怎的,他又莫名觉得这件事似乎透着一丝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还未等他回答,身旁的薛崇羽便替他答道:“这位总管大人,我大哥现在生着病,不宜长途奔波,恐怕不能随你们去许州。”
薛崇枫也顺着弟弟的话,略带歉意道:“是啊,实在对不住,我身体抱恙,需要静养,还请大人见谅。”
虽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去一趟许州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若是贸然带他们去找沈清月会不会不太好?
可转念一想,这件事不关是落在谁的身上,都是天大的好事,虽然沈清月也是高门贵女,但是若是成了太后的外孙女,身份更会扶摇直上,怎么看都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思索之后,薛崇枫虽然,没有答应和安总管他们一起去许州找沈清月,但还是将沈清月在江凌游那里解毒的事情告诉了安总管。
安总管获知后,便也没再强求他跟着,而是立即动身返回许州了。
许州,花溪镇。
栀素央求了江凌游好几天,江凌游才同意她试毒。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试毒那么好玩吗?居然还上赶着要试,待会儿有你难受的……”江凌游嘴里说的话不好听,可眼里分明是心疼的,他再三确认好毒药与相应的解药的配比,将那些解毒的药材小心翼翼地倒入瓮中开始熬制,计算好解药熬制的时间,以便栀素试毒之后,一旦症状不对,便能立即服下解药。
栀素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她向来胆子大,对试毒这件事也惦记了有些日子了。
先前她看到洛杨为了试毒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每次都被江凌游高超的医术给救了回来,在心疼洛杨之余,不免也产生了些好奇,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试?”江凌游拿着他调制的“七心丸”,问栀素。
栀素点点头,伸手要药丸。
江凌游没动:“我最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试?”
栀素哭笑不得道:“我确定!”
江凌游:“我最最最后……”
栀素直接动手将药丸抢了过来:“拿来吧你,废话那么多。”
她一仰头,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随即五官皱在了一起:“唔……”
江凌游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现在喝解药?”
栀素“唔”了好一会儿,才吐着舌头道:“好苦……”
被虚晃一下的江凌游气得戳了她脑袋一把:“该!”然后转身去给她倒水。
栀素笑嘻嘻地坐在凳子上等着毒性发作。
江凌游拿起水壶,才发现壶中没水了。他提着壶往院子里走去,打算取些水回来烧。
才走到水缸旁边,便听见有人敲门。
“请问江神医在吗?”
“谁啊?”江凌游回应了一声。
“我们来找江凌游江神医……”
江凌游还要专心给栀素试毒,不想别人打扰,别喊了一声:“找错门了,去别地儿找去吧。”
可谁知大门却被强行推开,不大的小院里登时涌进许多人来。
江凌游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生气:“你们是谁?”
“咱家是来找沈清月沈姑娘的,”安总管走上前来,直截了当道,“听说沈姑娘在这里求医解毒,咱家特意来见沈姑娘。”
江凌游听着眼前这人娘里娘气的声音觉得怪异极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先前沈清月匆忙离开,想必就是为了躲这些人吧。
“你来晚了,”江凌游眼中略带嫌恶,“沈姑娘前些日子有事离开了,已经不在这里了。”
安总管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沈姑娘走了多久?”
江凌游含糊说道:“记不清了,少说也半个多月了。”
安总管不由急提高了嗓门:“她去哪了?”
“我哪知道她去哪了?她在我这儿治不好,兴许去别的地方医治了呗。”
安总管急了:“那你到底是不是江凌游?”
江凌游没好气道:“我是谁关你屁事!”
这时,院东的茅草屋内忽然传来了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那是栀素所在的屋子。
江凌游立即丢了水壶,往那间屋子走去。
安总管也听到了响动,抱着一丝希望,他也赶紧带人去那屋子查看。
此时栀素体内的毒已经开始发作了,她没想到这毒素竟如此厉害,自腹部蔓延开来,剧烈的疼痛蔓延至五脏六腑,叫她根本承受不住,一下子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猜想是太后的人来找小姐了。
江凌游冲进来的同时,安总管他们也挤了进来,小屋不大,其中一个人被后面的人一挤,不小心把正在熬药的罐子踢翻了。
瓷瓮落地的响声引得江凌游脸色大变,他冲到那人面前抬手就是一拳:“混蛋,你做了什么?”
“大胆!”安总管指着他呵斥道。
江凌游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的一个罐子里抓了一把药粉往安总管他们身上撒了过去:“滚!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安总管等人被这莫名的药粉呛得涕泗横流,不得已暂时退出了屋子。
“你还好?”江凌游将栀素从地上扶了起来,慌慌张张地从架子上翻找着清毒的药,喂她吃下的时候手还在哆嗦,“你先吃下这个,暂时控制一□□内的毒素,我重新给你熬解药,你坚持住!”
“你……别慌,”栀素忍着剧痛安抚他,想让他冷静一些,“我能坚持的,你不要着急。”
江凌游手忙脚乱地重新配比药材,几乎软着腿打来水,重新熬制药材。
药材需得熬制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江凌游就一直找一些常规的清毒药物给栀素服下。
安总管的人还在院子里不肯走,一旦他们试探着靠近这间屋子想要查探情况,就被江凌游扔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粉给轰了出来。
栀素痛得几度昏厥过去,直到再一次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江凌游几乎急哭的声音。
“药已经好了,你喝啊,你快喝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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