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逼逼机
2014年,夏。
谢竹星扯着练功服的领子抖了抖,湿透的布料几乎都贴在了身上,练了两个小时的舞,音乐声盖过了手机声,现在关掉音乐,才看到手机上有来自女朋友的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消息,叫他早点回去,说有事。
他去冲澡换掉衣服,离开舞蹈室,在走廊里遇到也来练舞的同事,对他说“你怎么还在这儿总监找你呢,让去他办公室。”
他甩了甩还滴水的刘海,问道“说什么事儿了吗”
同事道“不知道,不过今天叫过好几个人了。”
本来谢竹星是要回去的,现在也只好又上楼去,敲开了总监的门。
房间里除了总监,还有两个陌生人,一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三十出头,坐在总监对面;另一个坐在沙发上,戴着墨镜,跷着二郎腿,一只脚还蹬在玻璃几的边沿,身上穿了件黑色无袖t恤,露出两条刺青花臂。
“杨哥,有客人”谢竹星道,“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杨姓总监道“别走,进来进来,关上门。”
谢竹星疑惑着进去了。
总监向那两位客人介绍道“这是小谢,年初刚签到我们工作室的,舞蹈专业,三月份还给刘天王演唱会伴过舞。哎小谢,我忘了,你二十几了”
谢竹星道“二十二。”
总监点点头,继续道“小谢人不错的,就是不太爱说话。他跳舞和伴舞的视频资料,我这里都有,要是有需要,就找出来给你们看。”
眼镜男没接话,打量了打量谢竹星,转头问花臂青年“你觉得怎么样”
花臂放下腿,一副吊儿郎当的腔调,说“长得还过得去,转过去,让我瞧瞧身段儿。”
谢竹星站着没动。
总监催他“小谢转个身。”
谢竹星才转了过去。
花臂歪着脑袋端详了一番,问“你多高”
谢竹星道“一八三。”
花臂说“差不多,腿挺长,腰够细的,屁股也翘,还行。”
谢竹星“”这他妈是牛郎店的妈妈桑吧。
眼镜男说“那留个资料”
花臂又把腿跷了起来,无所谓的说“留吧,今儿看的这几个,也就这个还像样子,剩下的那都是什么鬼,简直辣眼睛。”
眼镜男笑着摇摇头。
总监喜笑颜开,说“小谢,那你先出去忙吧。”
这要说是广告或影视剧试镜,未免太草率,给歌手选伴舞也不用这么麻烦,最可能的就是哪个电视台的选秀节目。
毕业以后,谢竹星已经在北京已经漂了快两年,从跑野场子走穴,到演唱会伴舞,今年才终于签了正儿八经的经纪约,虽然就是个舞蹈工作室,但也是挂靠在大公司名下的,本来以为有机会出道,结果坐了大半年的冷板凳,工作还是走穴和伴舞。以前有电视台编导邀他参加选秀节目,他那时初生牛犊、心高气傲,压根看不上选秀节目。现在要真是选秀节目来选人,他连拒绝的底气都没有。
不光是人穷志短,年龄也在那摆着,再过两年,连选秀都不会给他机会。
工作室离他租的房子不算远,地铁六站,出站走几分钟就到。
进门没看见人,他叫了女朋友两声“佳佳闫佳佳”
卫生间那扇有点脱漆的门里传出来应答“这儿呢”
谢竹星问道“那么急叫我回来干什么”
里面一阵冲水声,闫佳佳出来问他“还有钱吗”
谢竹星道“上个礼拜不是刚给你一万吗”
闫佳佳说“去了趟杭州,早没了。”
去杭州不是演出怎么不进只出他没问,只说“要多少”
闫佳佳说“五千。”
谢竹星顿了片刻,才道“下个礼拜吧,昨天我刚把钱给我妈打过去,我爸要做个手术。这周末有演出,等结了钱给你,行吗”
闫佳佳看他一眼,说“我说不行有用吗”
谢竹星没接话。
闫佳佳也不再说话,拿了包要出去。
谢竹星问了句“去哪儿”
闫佳佳道“约了姐们儿吃饭。”
她这顿饭吃了好几天,没回家,也不接电话,信息都显示“已送达”,就是不回。
这不是她第一回这么干了,上回她说是手机坏了,再上一回她说信号不好。
人变了就是变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末,谢竹星去工作。一家刚开业的高级会所,请了位非常有名、已经过气的台湾歌手做开业演出,给的钱不多,歌手从台湾大老远的带伴舞团来不值得,就在北京本地找了他们工作室帮忙伴舞。
演出结束以后,在后台卸妆,大家提议要去吃宵夜,叫他“小谢也一起去吧,好几次你都没去了。”
他找理由“我有事要回去,下回吧。”
其他人还起哄“得了,又回去陪嫂子”
他也只好笑了笑默认了。
大家走了,他才收拾好东西背着包出来,发现会所大厅里闹嗨了,这儿的主人趁着开业办了个派对,灯光调得跟夜店一样,人声鼎沸,乱得不像样子,他问了服务生,才找到卫生间在哪边。
他进卫生间的时候,里面还没人,他刚站在便池前边,门又开了。
进来一个年轻人,对着手机骂骂咧咧飙脏话“你个傻逼,还真还以为见红就是处啊世上哪儿那么多处让你睡我这朝阳千人斩都没睡过处呢,再说了,哪个处敢来着姨妈跟你开房不说了,我急着撒尿”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到后裤兜里。
谢竹星从眼角瞥过去,看到了他的花臂。
哟,这不是妈妈桑么。
花臂嘘嘘完了,拉好拉链,又有人打给他,他看了眼接起来,与刚才的语调截然不同,隐约还有点撒着娇叫人“哈芝啊我没干啥呀,在外边玩儿呢,刚出来,一口酒都还没喝谁跟你说的我才没吸毒你回北京了都到家了想你啊怎么能不想我马上回去,半个钟头就到了。”
谢竹星洗完了手,扯了张纸巾擦手。
花臂也来洗手池前,把手臂整个伸在水龙头下面淋湿了,然后对着镜子用力搓胳膊,试图搓掉他的纹身贴,胳膊都被搓红了,也没搓下来多少。
谢竹星看了看他。
花臂在镜子里发现了,也许是觉得丢脸,凶恶道“看屁啊你看尿完了还不赶紧走”
谢竹星把纸巾丢了,从包里拿出卸妆油来,问道“用不用”
花臂“用。”
他自己一个人想洗干净贴满两臂的纹身贴,还真有点困难,谢竹星用纸巾帮他把够不到的地方也擦干净了,露出两条细皮嫩肉的白胳膊,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
本来就半瓶的卸妆油就快见底了,目测能再卸两三次妆,谢竹星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那年轻人随手把瓶子投篮一样丢进了垃圾桶里,道“这玩意儿多少钱我还你。”
谢竹星道“算了,不值钱。”
对方仔细看了看他,道“哎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谢竹星装傻道“应该没有,我大众脸。”
青年摸摸后脑勺,说“不是吧,你还挺帅的呀。”
谢竹星“没你帅。”
他这句也不是恭维,这人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偏偏长了张眉清目秀十分好看的脸。
可惜这家伙好看不过三秒,一露出嬉皮笑脸就马上很欠揍,得意洋洋道“那是,我可是朝阳金城武。”
谢竹星没接他的茬,说“那我就先”
朝阳金城武开着水龙头冲洗胳膊上的卸妆油,可能水流声大,根本没听见谢竹星说什么,自顾自说道“我们哈芝突然回北京了,她不喜欢我在身上贴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怕她看见不高兴,才赶紧弄掉它。”
话唠可是病,谁给他治治谢竹星道“姓哈还挺少见的,少数民族吗”
少爷笑道“哈尔滨张柏芝,我妈”
谢竹星“”
朝武洗干净了胳膊,扯着纸巾胡乱擦了擦,说“不知道谁在她跟前胡咧咧,编排我吸毒,让我知道是哪个臭傻逼,非得揍死他。”
谢竹星默默想,这可不是普通话唠,是逼逼机啊。
逼逼机本人道“我得赶紧回家解释清楚,不然这话传到我大哥耳朵里,不由分说就得先削我一顿。”
谢竹星道“我也得走了。”
逼逼机自来熟的搭着他的肩,眉飞色舞的说“我跟你说,我大哥以前练散打的,可牛逼了”
谢竹星只觉得脑袋疼。
还好一出去卫生间,音浪太强,再逼逼也听不见。
两人穿过人群,接连遇到几个投怀送抱的网红脸女孩,和几个嘻嘻哈哈打招呼的狐朋狗友。
显然逼逼机整天泡在这种场合里,熟人遍地走。
谢竹星听到那些人叫他“王超”。
朴素的超出想象。,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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