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档次还可以, 轿厢里的空间很大, 林顾二人预先站得离彼此很远,一个在门口一个在角落。林阅微跨出一步后便清醒了。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林阅微提起了之前的问题:“你穿这一身……去哪儿?”
顾砚秋迟迟没说话。
林阅微知道可能是唐突了, 这个问题对方应该不方便回答, 也就当作没问过,专注地看着电梯下降。
叮——
林阅微更靠近门,她便先出来了,顾砚秋紧随其后, 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两人和陌生人一样, 一前一后的离开酒店, 刚出酒店门口,林阅微便感觉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 是顾砚秋发过来的消息。
【西顾:去见一个认识很久的长辈】
林阅微没回头看她,而是在原地站定。
【两个木:住在这边吗?】
【西顾:不是, 在h市】
h市距离她们现在所在的s市开车大概两个小时车程, 下属县市有全国著名的小龙虾养殖基地之一。林阅微担心杵在这里引人注目, 便边打字边往前走。
【两个木:这么远?应酬要大半夜出去吗?】
【西顾:不是应酬, 一点私事】
【西顾:看路,把手机收起来】
林阅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正对上顾砚秋看向她的眼神, 也许是今天的穿着不同,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消散了不少, 短袖短裤,露出来的皮肤白皙健康,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沐浴在夕阳里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温暖。
如果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林阅微把手机收了起来,小步跑着去了两百米外的7-11。
正如顾槐所料,顾砚秋利用这次出差的机会,去了h市找她家以前的司机老焦。她事先和老焦打过招呼,老焦要来车站接她,顾砚秋答应了,老焦还在顾家办事的时候,和顾家人关系很好,是顾槐半个兄弟,否则也不会现在还年年联系。
顾砚秋坐了一个小时的城际高铁,在出站口见到了老焦,老焦——焦春生今年和顾槐差不多岁数,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但是他这些年养殖基地做得很好,已经请了很多员工,初具规模,自己和老婆转入幕后,在市里买了房,阖家搬了过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而顾槐公司内忧外患心力交瘁,又新丧了发妻,焦春生气色看上去比顾槐要好很多。
两人见到彼此都没敢认,都先盯了对方一会儿。
焦春生:“小秋?”
顾砚秋:“焦叔。”
焦春生目光将她脸来回打量,笑道:“我上回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十八岁,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大了。”
顾砚秋亦笑了笑:“焦叔比我上回见你还年轻了许多。”
焦春生:“嘴还是这么甜。”
焦春生引着顾砚秋到停车场去,顾砚秋看了一眼车标,四个圈圈,不由得又是一笑:“焦叔这几年发财了。”
焦春生有点得意,同时又谦虚道:“比起顾总,差得远了。”他按开了车锁,以前的肢体记忆还在,自然而然地给顾砚秋拉开后车门,站在门边等她坐进去,最后才进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顾总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
“我上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他咳得很厉害。”焦春生不放心,他跟了顾槐那么多年,知道那人脾气相当硬,除了妻女,没有任何弱点。
“什么时候?”
“就是上回我送龙虾的时候。”其实不是,焦春生听到顾槐咳嗽是在顾砚秋质问顾槐的晚上,但是那天晚上的对话是个秘密。
顾砚秋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顾槐不是说是假装的吗?吃的药只是保健药。
“我回去问问他。”顾砚秋轻声应道。
“那就好。”焦春生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上面摩挲着,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顾砚秋沉静的眉眼,说,“小秋,顾总年纪大了,你平时多关心一下他。”
“我会的。”顾砚秋垂下眼帘,藏住了所有的情绪。
焦春生看不到她的表情有些着急,他以前就觉得顾砚秋心思重,某些地方看起来和顾槐一模一样,现在隔了这么多年一见,和顾槐越来越像了。顾砚秋要是铁了心和顾槐为敌,那……
顾砚秋感觉到了车子的速度有些不稳定,微微眯起了眼。
焦春生重新把车速控制好,闲话问道:“我听你爸爸说,你结婚了?”
“嗯。”
“姓林?”
“是。”
“挺好的。”
“……”
焦春生是典型的中国男人,在和小辈儿聊天上口笨舌拙,连和自己的女儿都说不到三句半,更何况是阔别数年的顾砚秋。
他索性不开口了,他知道顾砚秋是来做什么的,自己更不是个聪明人,说多错多,不如不说了。
焦春生口中的林某人又“骚扰”了顾砚秋。
【两个木:你吃晚饭了吗?】
【西顾:没有】
【两个木:你晚上还回来吗?】
【西顾:回】
林阅微端过刚烧开的开水壶,往自己的方便面里倒了水,便见锁屏界面弹出来一条消息,短短的一个字“回”便让她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
【两个木:我买了两桶泡面】
顾砚秋:“……”
林阅微感觉自己脑子可能是糊了,顾砚秋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没有晚饭吃,h市来回三四个小时,就算她只停留十分钟,回来最少也十点了。
——泡面对身体不好,以后少吃。
刚刚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系统消息:两个木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舒一口气,希望她没有看到自己的犯蠢瞬间。
【西顾:给我留一桶?】
林阅微:“!!!”
【西顾:开玩笑的[微笑]】
顾砚秋想到自己晚上估计会很晚才能回去,连忙改了口,她不希望林阅微因为等她熬夜。
林阅微看着这个熟悉又古老的微笑表情:“……”
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一个人,也喜欢对她发这个表情的人,只是一个在q|q,一个在微|信,林阅微心情复杂。
【两个木:你回来了给我发个消息】
【西顾:好】
林阅微将桌下的椅子拉出来,侧坐在上面,一只手胳膊圈着椅背,下巴垫在胳膊上,“你去忙什么私事了啊”“要不我晚上请你吃顿夜宵?”“你明天什么时候的车”,林阅微在输入框输一句删一句,这些都不是她们目前的关系可以问的。
顾砚秋迟迟没等到林阅微回复,也没有再发消息过去。
泡面好了,林阅微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iad看电影,边看边吃方便面。
七点五十,顾砚秋回了她简洁的一句话:【西顾:到地方了,我去忙了】
【两个木:好】
焦春生将车停在地下车库里,领着顾砚秋往电梯口走。他房子买在了一个中高档小区里,电梯房,他家在十九楼。
焦春生站在家门口,搓了搓手,才从裤腰上解下钥匙,说道:“房子有点小,不要介意。”
“不会。”顾砚秋笑了笑。
焦春生用钥匙开了门,他妻子正在客厅里看电视,闻声转过头来,见到顾砚秋忙迎上来,给她拿拖鞋,又朝里间的方向喊她女儿:“珍珍,快出来喊人。”
顾砚秋换上拖鞋,忙道不用了,喊人大概是每个孩子童年的噩梦了,永远分不清楚的不知道哪个旁支的亲戚,再加上亲戚家的孩子,能囫囵认全就不错了。
焦妻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问她要喝什么。
“白开水就行了,谢谢阿姨。”
焦春生女儿在她妈妈喊了五分钟后,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客厅,被她妈明示暗示,甜甜地喊了声:“秋姐姐。”之后一溜烟跑回了卧室。
顾砚秋出国那年焦春生的女儿才十二岁,她们俩毕竟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各有各的圈子,以前关系就一般,七年过去,焦珍珍看见她怕是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焦妻看着她的背影,“这孩子。”又对顾砚秋说,“她铁定是回房间玩电脑去了,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你见谅啊。”
顾砚秋笑道:“珍珍长大了不少,亭亭玉立。”
焦妻慈祥地望着她笑:“还是你变化更大一点,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焦春生瞪了妻子一眼,焦妻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找了个借口起身去忙碌了。
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焦春生心知肚明,但是戏还是要做的:“你在电话里说找我有重要的事谈,是什么事?”
顾砚秋问:“有书房吗?或者安静一点的地方。”
书房。
顾砚秋开门见山地问道:“焦叔,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爸的?”
焦春生露出回忆的神情,说道:“大概是三十多年前吧,具体多少年我不记得了,那时候你爸大四来着。”
顾砚秋心说果然,焦春生是在她母亲之前认识顾槐的。也就是焦春生应该是当年那些事情的知情人之一。其实除了焦春生,根据顾槐所说的话,他是在和兄弟们合伙创业的时候认识她妈妈的,那些兄弟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但是经年日久,几个合伙人除了有一个在公司外,另外的不是移民出国了就是因为意外去世,在公司的这位就是和顾槐对公司发展持不同意见的大王总,当年的兄弟已经不复存在,顾砚秋当然不会为了查清这些私事去找大王总。
“贺松君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你爸当年的女朋友。”
“当年是指哪段时间?”
“记不清具体的,我记得你爸说贺松君是大四毕业的时候跟她表白的,交往了一年还是两年,后来就分手了。”焦春生说,“我知道你爸爸另娶的事情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是当时他们俩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焦春生叹了口气:“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所以我爸确实是后来认识的我妈妈?并且抛弃了已经谈婚论嫁的贺松君?”顾砚秋双眸锐利地逼视着焦春生。
焦春生迎上她的眼神,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见到了以前的顾槐。焦春生背在身后的手指掐住了掌心,好歹没在顾砚秋的目光下露馅。
焦春生嘴唇嗫嚅了一下,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是没结婚的,他要是和贺松君结婚才是害了她。”虽然他现在还是娶了贺松君。
“能详细给我说说吗?”
从焦春生这里,顾砚秋又知道了一些以前从未听过的细节。顾槐和顾妈妈虽然夫妻感情很好,但是和一般人家不同,顾槐从来不甜甜蜜蜜地提他和顾妈妈相识相爱的过程,有时候顾砚秋都会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根本不相爱,然而他们俩确确实实对彼此很好,能够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
焦春生说:“顾总第一次见太太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雪天,那时候他刚刚应酬完,喝了酒,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雪天路滑,雪地还反光,我开车开得很仔细,生怕出事故。但还是出事了,我盯久了白色的路面,眼睛有点不舒服,看不清楚,于是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就突然冒出了个人。我吓得忙踩刹车,但是雪天制动距离长,那个人就在车前倒了下去。我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开门下车,顾总见状也醒了酒,跟着我一起下了车。”
天很冷,那时候还很年轻的顾妈妈整个人包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纤瘦极了,手上没戴手套,修长好看的手撑在雪地上,竟分不出雪和她的皮肤哪个白。
雪下得很大,焦春生和顾槐下车的时候,她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雪,落在睫毛上、嘴唇上,脸色白得可怕,看上去和死人差不多。
焦春生吓没了魂。
顾槐在她面前蹲下,探了探呼吸,发现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看不出她身上具体伤在哪儿,便伸手想将她抱起来,送去医院。
“就在顾总手伸出去的时候,太太却突然醒了。”
——我没事。
年轻的顾妈妈开口的时候,空气中终于冒出了一点热气。她清醒的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好像那儿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似的,之后拒绝了顾槐和焦春生的帮助,自己撑着胳膊一点点地坐了起来。
她的五官很淡,眉毛也是,忍痛的时候娟细的秋波眉似蹙非蹙,却又透出某种倔强来。
她拨了拨刘海上的雪花,缓缓起了身,一双幽潭一样深邃的眸子望了过来。
焦春生往后退了两小步,一时失了神。
当时的焦春生觉得,那是他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遇见。
“太太起来后自己就走了,顾总要送她去医院,被太太拒绝了,她走的时候我看她一条腿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受伤了。”
“后来呢?”
“本来我们以为是萍水相逢,我也当作是美梦一场,见到了哪个仙人。我当作是做梦,顾总却不,那天晚上回去,顾总就对太太念念不忘。他甚至派人去找太太,但是我们只知道那天晚上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通通不知道。”
焦春生:“三个月后,我们又见到了她。”
顾砚秋追问道:“在哪里?”
焦春生说:“一个聚会上,不知道是谁的女伴,顾总问到了她的名字。再之后我就不清楚了,我知道顾总有私底下去找她,而且故意避开了我。认识太太大概一年,顾总就和贺松君分手了,又过了一年顾总和太太结了婚,再后来就有了你。”
“你说我爸还在和贺松君交往的时候就已经在追求我妈妈了?”
“这个……应该没有。”
顾砚秋猛然发难,逼近他,“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干什么了吗?”
焦春生喉咙发紧:“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相信顾总的为人。”
“发妻新丧,他迫不及待另娶新欢,这就是他的为人?”
“不……”
“什么不是?你说话为什么前后矛盾?”
焦春生被她追问得慌了神。
——她很精明,不管有没有察觉到你话里漏洞,一定会激你,你就咬定相信我就行了,这符合你的性格,别想别的措辞,反而会适得其反。
顾槐说的话响起在他的耳畔,焦春生定了定神,说道:“顾总以前救过我的命,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他。”
顾砚秋看着他。
焦春生不甘示弱地望回去。
顾砚秋退回了原位,说:“你知不知道我妈妈是哪里人?”
“不知道。”
“结婚的时候没有女方亲戚来吗?”
“没有。”
“朋友呢?”
“也没有。”
“我不相信我爸防备心那么重的人,会没有查过。”
“顾总或许是查过,但是他没有告诉过我。”焦春生急声说,“你也说了顾总是个防备心重的人,他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我。”
……
顾砚秋从焦春生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买了十一点的车票,打了辆车,直奔高铁站。
一路上她思绪翻涌,太多太多的枝节需要她一一理清。
她来找焦春生,一方面是为了知道一些顾槐不可能告诉她的事情,另一方面是为了确定更重要的事,正如她知道的,顾槐是个谨慎细心的人,之前顾砚秋要焦春生的电话号码,顾槐不可能想不到她下一步会来找焦春生,所以焦春生现在所说的,很有可能都是顾槐授意的,她所知道的真相是顾槐让她知道的,至于顾槐不让她知道的,焦春生一个字也不会说。焦春生虽然不聪明,但是十分衷心,他宁愿在自己的逼问下一声不吭也不会多说出一个字。
顾砚秋在分析焦春生所说的那番话里有几句是真的,她爸妈第一次见面的事应该是真的,顾砚秋想不到造假的理由,至于其他,聚会等等,可能是故意说出来误导她的。既然她妈妈在本地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怎么会出现在顾槐会去参加的聚会上。
顾砚秋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是真的没有朋友吗?且不说都是三十多年前,顾妈妈结婚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有朋友,大门一关,谁又能知道呢?
三十年前……
顾砚秋抚摸着腕上的佛珠,一阵头疼。
焦春生送顾砚秋上了出租车,抹了抹头上的汗,给顾槐拨了一个电话。
“顾总,我刚刚送走小姐。”
顾槐问:“你怎么说?”
焦春生:“我是按照你告诉我的那些说的。”
顾槐:“她信了吗?”
焦春生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吓都要吓死了,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顾槐却突然“嘶”的一声轻轻抽了口气,懊恼得很似的。
“怎么了?”
“上了她的当。”顾槐懊恼之余又有点欣慰,“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她早猜到我会跟你通气,这次过来,听到你和我言辞一致,肯定更加坚信我们在说谎。”
“可是……要是不一致不就更坏了吗?”
“是。”顾槐说,“她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她只相信自己查到的。我知道她请了私家侦探,在全国各地四处走访,迟早会查到她妈妈的老家。”
“那岂不是瞒不住了吗?我们要不要……”焦春生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只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和顾槐教给他的事实不一样。
顾槐打断他:“不行,过去的事早就随着一抔黄土掩埋了,如果可能,我会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棺材里。”
“顾总……”
“你好好休息吧,辛苦了。要是实在瞒不住……”
顾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留下一声叹息:“能多晚知道就多晚知道吧。”
顾砚秋将近凌晨一点才回到酒店,拖着沉重的脚步刷卡进了房门,在沙发瘫了一会儿,坐起来,拿过手机,林阅微在她说忙后回复了个“好”后便没了消息。
顾砚秋想了想,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两个字,发送。
林阅微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一只手在笔记本上写着,电脑屏幕亮着,映出她专注的脸。
放在一旁的手机进了消息。
林阅微眼睛朝那边瞟了一眼,没动,这一晚上她手机已经响了无数次了,朋友、亲戚、朋友的亲戚、亲戚的朋友什么人都有,林阅微看一次就失望一次。
林阅微把手头的总结写完,拿过了手机,保持着平和的心态,用所见是微|信广告推送的心理预期,解锁了屏幕。
【西顾:晚安】
林阅微:“!!!”
可算是回来了。
【两个木:吃东西了吗?】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无人去理会,靠里的浴室里传来淋浴水声。
顾砚秋换上睡衣出来,看见消息眉梢挑了一下。
【西顾:居然还没睡?】
林阅微通过透明的玻璃门瞥见外面洗手台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她关掉头顶的莲蓬头,在搭在浴缸边缘的浴巾擦了擦手,一只脚跨了出来,光脚踩在瓷砖地上,打字道:
【两个木:我在学习】
【西顾:了不起】
【西顾:我吹个头发】
【两个木:你吃晚饭了吗?】
【两个木:我给你留了一桶泡面】
【两个木:你要吃的话我给你送下去】
顾砚秋刚插上吹风机,手机便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她已经饿过头了,胃部没感觉,但是对方盛情难却,又可能等了她这么久,自己不该拒绝她一片好心。
【西顾:我自己去拿吧】
【两个木:我送下去,你那儿安全】
【西顾:好吧】
林阅微匆匆洗了澡,穿上衣服,戴起帽子,生怕去晚了顾砚秋就睡着了。
顾砚秋头发甚至没吹完,门铃就响了。
这么快?
“来了,请稍等。”顾砚秋摸了摸半干的头发,把吹风机放回原位,要出去开门,走到一半折了回来,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又披上了件外套,这才拉开了房门。
“请进。”
林阅微进了门,顾砚秋刚洗过澡,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暂时盖过了她身上的沉香气味,截然不同的温暖香气在一瞬间侵袭她的感官,令人目眩神迷。
顾砚秋望着她,呆了呆,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嗯……”
她在想对林阅微合适的称呼,林小姐不行,林阅微怪怪的。
林阅微被她拉长音的“嗯”嗯得汗毛直竖,喉头发紧,心脏跳得飞快,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的泡面塞到了她手上,就要落荒而逃:“你快吃吧,我先上楼了。”
林阅微转身去拉门,手臂却感觉到一股向后的力量。
她脚步一滞。
林阅微回过头,视线慢慢地沿着手臂往下,顾砚秋伸手软软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望过来的眼神里像藏了一泓温柔的秋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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