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好的人
求婚两字说出来, 宋以深注视着夏时优,希望能在夏时优脸上看到一丁点回忆的神情或是触动。
毕竟, 这是他车祸之后, 能找到的关于夏时优爱他、在乎他的最直接最无遮掩的证据。
也是让宋以深最自信的证据。
宋以深怎么都不相信, 那个傻乎乎拿着戒指问他惊不惊喜的夏时优,那个会在地上洒满花瓣一心一意等他的夏时优, 会消失不见
——再也不见。
但表面上看来,确实是这样。
夏时优眼神不眨, 隔着几步距离望着他,脸上一丝波动也没有。他看起来就和他身上的西装一样, 界限分明, 毫无差错。
片刻,夏时优听到自己克制到几乎完美的声音:“我们离婚了,宋以深。”
过了好一会, 心口有一块地方才慢慢察觉到了疼痛。
不是很重, 不是很急, 相反,疼痛的感觉柔软舒缓得不可思议, 像是这世上最温柔的致命药。
宋以深在夏时优的一句话里穷途末路,只能眼睁睁感受着那一块的塌陷、破碎,然后疼痛蔓延四肢, 他什么都做不了。
宋以深垂下头,似乎在掩盖什么,很深的喘息, 好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夏时优依旧面无表情,思绪却有些恍惚。
他想,他好像是在报复。
报复什么呢。报复宋以深对他的不在意报复宋以深对他的浪费
夏时优后来想了很久,也许吧。但他能够理解那个时候的宋以深。他只是失望,对自己,也对宋以深。
在不见宋以深的三年里,他无数次想起蕾雅在那个午后对他说的话。
“喜欢一个偶像,你会为他哭,为他笑,但你不会希望他为你做什么。但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你会有期待,你会希望他为你付出,为你担惊受怕,为你茶饭不思......但这意味着,你会失望。”
他现在尝到了滋味,但也仅此而已。
可心底有根刺,在那一晚的香港深深扎在了他心里。
有一个人,一个对宋以深意义重大的人,站在他面前,以宋以深男友的身份,无形中告诉他,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成为宋以深的另一半。
夏时优很讨厌那种感觉,几乎是厌恶。
想到这里,夏时优眼神转瞬漠然,片刻继续平静说道:“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不需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停顿,“我也可以”。
宋以深猝然抬头,眼神发红,站起身,走到夏时优跟前,用几乎凶狠的语气说道:“你可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所有的感情像是被他屏蔽在一个黑洞盒子里,死一样的沉寂。在最初的挣扎后,夏时优的冷漠变得自然,开口冷淡:“我知道。”
眼前的人看上去已经是暴怒,夏时优能感受那份兜头的压迫感,他甚至怀疑宋以深会忍不住拎着他揍一顿。
宋以深确实有这个念头,盯着夏时优冷冰冰的脸,他气得简直发疯。
但他没有办法。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比起夏时优的决绝和无动于衷,他更难忍受夏时优的抵触和厌恶。
最后的两人并没有不欢而散。
周程和敲门进来说会议时间已经确定,人都到齐了。
夏时优颔首,转身就走了出去。
周程和倒是停了下来,为宋以深敞开着门,无声暗示着他也可以离开了。
只是一场前后离去的会面。
出了盛娱大楼,宋以深独自一人在车里抽掉了一包烟。
大潮打了十几通电话,最后手机没电了,他都没有伸出手去拿。
最后嗓子开始作痛,沉淀的烟味滞涩,带着苦辛味,一路冲撞到肺里,稍不留意就咳得他眼睛发酸,喉咙口尝到血腥。
烟灰早就积满。最后一支点着了以后,宋以深没有再抽,而是看着它燃烧,缩短,成了一摊灰烬。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夏时优才出了盛娱大楼,身边站着另一个人。
是纪浪。
两人站了好一会,纪浪似乎说了什么,但宋以深看不到夏时优的表情,他看到了纪浪的神情和目光。
纪浪似乎在邀请他去吃饭,指了指就停在距离宋以深不远的车位上的车。夏时优摇了摇头,纪浪依旧笑得温柔,拍了拍夏时优的肩,欲言又止的样子。
早就已经入冬,这个时候风还有点大。隔着车窗,宋以深能听到一阵阵呜呜的风声。天色完全暗了,只剩下稀薄的路灯光影在风里扑朔摇曳。
夏时优还是那一身与他对峙的装扮,出来也没有加一件大衣。纪浪把人推着往里走了走,两人站在了盛娱大门旁边的一处暖黄壁灯下,这里是个直角,站在里面的人,风不会吹到。
纪浪低下头又问了句什么,夏时优抬头忍不住笑。
两人离得近,看上去很像是要接吻。
莹黄的灯光发散到风里晕出一圈圈光束,在那个直角里,很唯美的样子。
宋以深想到夏时优说的“更好的人”,指尖麻木,过了会,垂下眼眸没有再看,启动车子离开了。
嫉妒、在意、喜欢、想要占为己有,通通这些,夏时优告诉他,于他,名不正言不顺。
他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们的关系成了一个死角。
万浔三年多前开了个私人酒吧,叫“源”,一般人不让进,只有熟人带着才能进。宋以深只在开业的那天去了一次,两人喝了个通宵。后来《无人之地》开机,再后来夏时优回国,他就没有心思也没什么时间再去挥霍。
宋以深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万浔刚来,朝他打了个响指,开玩笑:“我就觉得今晚会有巨星来捧场。”
宋以深扯了扯嘴角,做表情都费劲,埋头继续倒酒灌酒。
万浔看了眼他喝的酒,又烈又贵,心想,这小子真是来给自己赚钱的转头瞄了几眼宋以深脸色,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肯定是夏时优。
“他跟你说什么了”
万浔拿杯子也给自己倒了点,见宋以深好像没听见,便捅了捅胳膊肘,“夏时优,又是夏时优吧你们怎么了”
宋以深眼眶通红,抽出衬衣一角,露出手术后的疤痕,语气绝望:“我这样他都没有来看一眼......他还跟我说,要找什么更好的人......他还和那个纪浪在一块。就刚刚。”
宋以深出事那会,万浔去看了几趟,还帮忙宋以深换着姿势拍照上传朋友圈。
那个时候他嘲笑,你幼不幼稚,人家说不定早就把你屏蔽了。
说完就是宋以深的死亡凝视,万浔都不敢再废话。
闻言刚想说什么“学会放下”,但是想到自己不免有些心虚,便沉默了会,见宋以深的架势好像要把自己灌死,万浔暗示一旁的酒保悄悄换酒。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想喝就喝吧。”
“闻源去世那会,我天天泡在酒里。真是个好东西啊......”
万浔低声喃喃,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他想宋以深应该也不在乎。
“我那时真的挺恨你的,找不到证据,让你逃之夭夭。其实心底也知道,可能不是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真的就是走不出啊......”
“怎么都走不出。”
“想要一个结果,可又没有结果。那时候恨你成了唯一的逃避,现在想来,真懦弱。”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一杯接着一杯喝。
酒吧里的音乐很熟悉,是闻源喜欢的歌。
宋以深看着空荡荡的酒杯,忽然开口,很轻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就想让他心疼下我。”
“但是好像不可能了。”
玻璃酒杯磕上台面,清脆叮铃,很好听,但每次也只出现一次。
“纪浪其实不错,至少不会让他难过。”
“我今天看见他们站在一起,没有上次那么生气。也嫉妒,但一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我就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犯过的错可以反省可以原谅,浪费的感情却从来都找不到出路。
宋以深低下头,埋进臂弯,很久没有说话。
万浔给宋以深找了代驾。
车子开了很久后,一直坐在后座沉默的宋以深报了一个酒店名,车子调转,开往酒店。
门敲了很久,没人开门。
宋以深转身靠着门板,仰头望着刺目的白炽灯光,酒精带来的眩晕和麻木让他反应迟钝。
面前忽然出现的人影太像夏时优了,怎么看怎么都像。
几乎就是一个人。
宋以深贪婪无比,伸手摸了摸,然后在夏时优怔愣的目光里,轻轻凑上前吻了吻。
“时优......”
眼前的这个人,狼狈透顶,早就没有在盛娱见面时的凌人气势。发丝凌乱,周身酒味烟味呛鼻。外套搭在肩上,衬衣一角胡乱扯了出来,要不是脸上没伤,夏时优真要怀疑宋以深是不是被人揍了一顿。
这么想着,目光移到宋以深脸上,夏时优心底微微泛酸。
宋以深好像哭过,眼眶红得不像人,原本英俊净朗的面颊看起来颓丧又消沉。
嘴唇碰完后,宋以深猝然失力,身子猛地向下一坠,夏时优眼疾手快抱住。宋以深却没什么察觉,侧头靠上夏时优的肩膀,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鼻梁到鼻尖那一段还带着寒冬的凉意,宋以深嘴里吐出的气息却很热,几乎是滚烫。潮湿的凉意,微热的吐息,全数向着颈侧的肌肤袭来,连带着夏时优整个身子微微颤抖。
残存的理智似乎在报酒店名到砰砰砰敲门那会就没了。宋以深含糊不清,外套落地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刚刚下班的夏时优身上。
烟味又臭又难闻,宋以深还沉得要死,夏时优无奈苦笑,这算什么,捡了一条流浪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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