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消息, 张采萱很期待秦肃凛能回来, 提前一天将院子打扫干净, 又特意起了个大早, 做了一桌子菜。
饭菜做好,不见有人到村西来,她也不着急, 拿出给秦肃凛做的内衫, 最近几天才开始的,已经做了两套了,这是第三套,不过才刚开始。
骄阳在院子里和小白小黑一起玩儿, 张采萱跟他说了他爹今天会回来, 骄阳一醒来就问, 不过这会儿, 他大概是顾不上他爹了的。
张采萱很注意保护眼睛, 做了一会儿就放下针线走走, 院子里转了一圈, 她身子顿住,方才她好像听到了马车的声音。
立时转身去开院子门走了出去,远远地看到村西这边几架马车有序的过来, 她还一眼就认出来,走在中间的就是他们家的马车。
张采萱心里一喜,扬声道“骄阳,骄阳, 你爹回来了。”
骄阳很快跑出门,看到马车后,欢喜道“爹回来了,他有没有帮我买米糕”
张采萱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你不想你爹,只顾着米糕了”
骄阳则已经顾不上挨打了,因为秦肃凛的马车已经过来,很快在门口停下,看到张采萱抱着骄阳,他嗓子有些哑,“采萱,我回来了。”
张采萱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瘦了些,好像还黑了些,“进屋,我做好了饭。”
秦肃凛含笑点头,“我先去拆马车。”
张采萱站在院子里,看着秦肃凛牵着马儿消失在房子转角,有些恍惚,十日不见,他们还是一样熟稔亲近。
看到桌子上满桌的饭菜,秦肃凛端起碗,笑道“我可想吃你做的饭菜了。”
张采萱给他舀汤的手顿住,随即恢复,舀好汤递到他面前,“尝尝这汤。”
秦肃凛失笑,很给面子的喝了一碗,再打了一碗,一顿饭下来,他比以前多吃了不少,张采萱有些心酸,外头的日子哪里有家中这么好。
吃过饭,张采萱先前在锅中烧的水早已热了,秦肃凛又去水房洗澡,他满身水汽出来的时候,骄阳已经睡着了。
张采萱正在翻他带回来的东西。里面确实有包点心,不过还有一包已经干成了一块块的点心,看样子不像是新鲜的。
“那是我准备给你们带回来的,结果没能带回来。”
秦肃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手中拿着帕子正擦头发,似乎是随意一说。
张采萱轻抚了下那包干点心,似乎抚上了他送上的心意。“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肃凛进门,伸手揽过她,张采萱靠在他怀中,他身上带着洗澡过后的皂夹香气,对于她来说很熟悉,时隔这么多天再次闻到,张采萱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就掉了下来,“我怕你出事,你要是不回来,我们母子怎么办”
秦肃凛抱着她,低声道“采萱,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张采萱眼泪汪汪抬起头,“我跟你说,往后你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你要时时刻刻记得,家中还有我们母子等着你回来。”
秦肃凛伸手去擦她脸上落下的晶莹的泪,“好”
“别哭了。”秦肃凛轻声道。
张采萱瞪他一眼,伸手擦了眼睛,她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而已,她一直不喜欢哭的。擦了眼睛,伸手去拿边上的帕子给他擦头发。
秦肃凛坐在椅子上,低声道“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很顺利,根本没遇上人。好像是他们都是等着回去的路上打劫,可能主要还是想要抢我们买好的东西。刚刚出镇子口,他们就围了上来,涂良他们都不是第一回遇上打劫,拿着锄头就冲上去了,一锄头下去,就把一个人打倒在地,头上肿了个包。”
说到这里,他轻笑出声,“打架打得多了,都知道上去必须狠,一下子就压制住他们的气势,再打伤两个人,他们就该跑了。没想到”
“没想到欢喜镇上还会有衙差巡逻,我们先前一点没觉得不对劲。衙差上来把我们全部带去了都城府衙大牢,我们去的时候大牢还空,两天后就挤不下了。一个师爷一样的人就来跟我们说,我们这些人都是打架闹事的,如今朝廷对这个抓得尤其严格,但凡发现,每人杖责两百。”
张采萱皱眉,“不就是打架,何至于就要人命”
两百杖下去,指定腿都打烂了,以现在的医术,基本上没救,哪怕不死,往后大概也站不起来了。
秦肃凛笑了笑,没回答她这话,接着道“不想被杖责的,也可将功抵过,如今南越国国力空虚,匪徒到处作乱,正是缺少剿匪的官兵的时候。”
张采萱给他擦得差不多了,拿木梳给他仔细梳开。闻言,她有些怒,“他们还真能把人打死”要不然他们怎么都没有回来的。
秦肃凛面色慎重起来,“确实是当着我们的面杖责了好几个人,而且都是专门施杖刑的人,他们,每一个人挨完两百,最能熬的那个,一百八十六杖的时候断了气。”
所以,他们其实根本没得选,只能听命。
秦肃凛摇头,“杖刑太惨了,死的时候下半身基本上已经血红一片,一开始还能叫,后来叫都叫不出了。”只剩下板子打在肉上的沉闷声,抬起时还会溅起血珠。
张采萱莫名就想起了中属于她的命运,就是这样被杖毙。兴许更惨,衙门那些人是专业的,手上知道轻重,这种杖两百的之所以活不下来,很可能是他们累了,反正都是要死,几杖打死算完。但是周府的奴仆可不会这样的活,纯粹是乱棍打死的。
她思绪飘远,秦肃凛立时就发现了,问道,“采萱,你在想什么”
张采萱回神,“没想什么,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肃凛讽刺的笑了笑,“什么识时务,不过是还想活下去罢了。”
张采萱正色道“想要活下去正常,谁都不想死。”不想再说起这个,既然已经去了,目前官兵正是空缺的时候,想要回来是不可能的。转而问道,“你们平时吃什么对了,你们有没有粮食发”
秦肃凛顺着她的意思换了话题,“吃大锅菜,每顿一菜一汤。基本上就是青菜,油水很少。汤倒是随便喝,不过那汤其实就是水。”
“没有馒头”张采萱疑惑,光吃这些,还不如在家中呢,还有力气操练
秦肃凛失笑,“有,每人一个馒头,如果关系好吃得开就有俩。”
张采萱有些心疼,“你吃的饱吗”秦肃凛虽然家道中落,身上却从没缺少了银子,吃喝的银子足够,鸡肉和猪肉这些平时都有在吃,可能他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很少吃这样的饭菜。
秦肃凛回身,对上她满是心疼的眼神,失笑道“当然,那汤可是随便喝的。”
张采萱默了下,喝个水饱么半晌才道,“会不会很辛苦”
其实真的辛苦,天不亮就要起来操练。他直接道“辛苦。”
张采萱更加心疼了,想起什么,问道,“那你们每次回来可以住多久”
“每次”秦肃凛疑惑。
见他如此,张采萱狐疑,“那天送公文的小将军说,你们十天回来一次。”
秦肃凛失笑,“你们听错了怎么可能十天回来一次”
“啊回不来”张采萱这一次真的惊讶,不过心底又隐隐觉得秦肃凛说的是真的。秦肃凛是兵,不是衙差,那个才是可以回家的,还可以天天回家。但是官兵不同,他们天天都要操练,吃住都在军营,出来一趟可不容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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