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这一回我们能多住两天, 将前两个月的时间补起来。”
张采萱昏昏欲睡, 又舍不得睡, 听到这番话瞬间清醒了过来,“真的”
虽是疑问的语气,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欢喜。因为秦肃凛这个人, 说出口的话,一般都是有迹可循, 不是随便胡说的人。
秦肃凛低着头看着她的眉眼,声音温柔了下来,“嗯。睡,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做早饭。”
张采萱嘴角笑意加深, 闭上眼睛, 沉入了梦乡。
一觉睡醒,外头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张采萱刚一动,就觉察到不对,身旁已经没了人, 她伸手一摸, 被子已经微温,心里一惊, 瞬间坐起, 刚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就听到外头骄阳和秦肃凛低声说话的声音。
她很快放松了些,不紧不慢起身穿衣, 打开门就看到屋檐下的父子两人,骄阳已经在写字,秦肃凛在一旁含笑看着,时不时低声说几句,看到这样温馨的场景,张采萱本来就是微凉的身子都温暖起来。
“多穿衣。”秦肃凛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采萱抬眼朝他看去,摇头失笑,“我不冷,你起这么早”
秦肃凛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张采萱的脸有点热,其实这个时辰已经不早,只是今天下雨,亮得比以前晚一点,看起来还挺早。一瞬间的不自在过后,她又坦然了,如今她可是有孕的人,贪睡都是正常的,相信秦肃凛也这么想,要不然也不会找陈满树夫妻帮忙干活了,只听他道“饭已经好了,我们先吃饭,然后送骄阳去隔壁。”
语气如常,就像是他从未离开一般。
虽然伤感两天后的离别,但是张采萱不想现在就开始,至少,现在他还在。
这么想着,她脸上自然就带上了笑容,“好。”
三人的相处和以前一般无二,说话间恢复了往日的温馨,饭后,秦肃凛扶着张采萱,两人一起送骄阳去老大夫家中。
老大夫看到秦肃凛,满是诧异,“今天还在”
秦肃凛笑了笑,“只有两天而已。”
老大夫欲言又止半晌,“唉,这世道难呐”
张采萱知道他的意思是前些日子村里的乱象,就算是如今,村里也并不如表面上的太平,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也不想对秦肃凛隐瞒。
秦肃凛也是一点就通,沉吟了下,起身对着老大夫一礼,“往后,采萱母子还要劳烦大夫多费心,您和骄阳毕竟师徒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母子陷入危险对不对”
老大夫半靠在椅子上,看着秦肃凛慎重拜托,半晌没说话,院子里一片安静,骄阳在屋檐下写字,听到这边的动静后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重新认真练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楚秦肃凛的话。
半晌,老大夫含笑反问,“师徒”
秦肃凛一本正经点头,“是的。”
老大夫看一眼一旁的张采萱,“可能采萱没跟你说,骄阳学字很快,可能不要两年就能将一本医书上的字全部学透,再往下,我就没什么可以教的了,要知道,我可就这一本书,就算是你们拿回来别的书好了,但是那些我不懂,我也不教。总不能误人子弟胡乱教”
意思很明显了,如果只是教书上面的字,骄阳只能跟他学两年,再往后他就没什么可以教的了。
张采萱心里一个念头突然浮起,以前也有过,只是消失的很快,她没抓住,这会儿又突然想起,和秦肃凛对视一眼后,他瞬间也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大夫,您愿意收骄阳吗跟您学医”
老大夫眼神里笑意一闪而过,面上慎重,“骄阳通透,年纪虽小,却看得出聪慧过人,如果愿意跟我学医,我当然愿意。”
张采萱心里一喜。
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学的东西多就能过的好,不是只有读书习字才是出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只想自己的孩子能够过得好。不是非要珍馐佳肴,锦衣华服,她只是想要他做一个有用的人,灾难面前,不会随便就被人舍弃。尤其是现在这样的世道。
秦肃凛看到张采萱的神情,显然也没有不满意的,伸手唤骄阳,“过来,爹有事情问你。”
骄阳不紧不慢写完了手上的字才起身,“爹。”
秦肃凛看向他,认真问道,“你愿意学医吗”
骄阳扫一眼笑眯眯看着他的老人,又看向一脸笑容的张采萱,点头道,“我愿意。”
皆大欢喜。
秦肃凛笑了,看向老大夫,道,“那我们找个时间再次上门拜师。”
老大夫一挥手,“不必,先前的拜师,其实我就已经看上了骄阳,只是我也知道,凡是不能强求,尤其是事关孩子前程,更是不能随意糊弄,所以才勉强压下,现在你们也愿意,最要紧是骄阳不反感,我觉得挺好,拜师礼那些都是虚的,如今世道不同,我这边说话算话,礼节省了,往后,我们多来往才好,别那么多礼,显得生疏。”
他语气洒脱,满是笑意,看向骄阳的目光都是满意。
秦肃凛这一回回家,办成了这件事,往后骄阳就算是没地方学字也不要紧了,要是他能学到老大夫的一半本事,哪怕不会别的。这辈子也能好好过了。
张采萱不是不想让骄阳读书,但是现在没办法不是,能够找到老大夫学医,已经是运气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骄阳拜了师,秦肃凛也放下一半心,剩下的一半,就是张采萱了。
算算日子,张采萱临产的日子应该是腊月左右,这一次下大雨他都没能回家,到了腊月,青山村很可能会封路,如果真是如此,那时候他很可能回不来。
不说腊月,就是下一次,也很可能会因为天气的原因回不来。
夜里,秦肃凛试探着提议,“要不,你也去找李大娘过来陪你住一个月,让她照顾你。”
张采萱摇头拒绝,“大丫就很不错,让她照顾我挺好。”
主要是她和大丫熟悉,那李大娘虽然看起来热情,但始终不熟。
如今的情形下,不熟悉的人,不敢让她在家常住。
陈满树夫妻还算老实,再说了,他们本就是住在村西的。如果张采萱特意让李大娘过来住,现在村里的情形不稳定,好多人都变了,难保李大娘的心性不会变。
别说不可能。何氏就是最明显的,往常她性子利落,说话做事爽快,但是如今不也变得不可理喻还有秀芬,再老实不过的人,因为夫君被征兵,居然敢提刀砍人,生生砍伤小叔子不说,还将弟媳妇的胳膊都砍了下来,比起好多男人都要狠。好多人到现在都还不能理解,怎么就到了要拼命的地步了。
说起秀芬,就不得不说起他夫君回来后对她的处置了。
秀芬和夫君成亲多年,育有一子,名为张进文,今年十四岁,平日里和她一样沉默寡言,虽然是他们家的长孙,却根本不得看重,这一回秀芬被赶出来,张进文也随着母亲被赶了出来,两人住在村口。值得一提的是,村口看门的屋子只有一间,张进文已经十四,自然不好和母亲住一屋,他独自跑去住了谭归造出来堆粮食的棚子里,因为这两年没有用到,平日里也没有人维护,很是破败,母子两人修补一番,一个女人,一个半大孩子,根本不太会修,还是村里有人看不过搭了一把手,这才勉强安顿下来。
这一次和秦肃凛他们一起的,还有村里这一次被征兵去他们军营的人,占了大概一半,刚好秀芬的夫君就在其中。
他回家那天在村口看到秀芬母子,很快就知道了他走后村里发生的事。
一时间有点懵,还未想明白呢,他母亲已经带着受伤的弟弟和弟媳妇找到了村口,哭诉秀芬的毒辣,非要他写下休书赶秀芬母子出去,不要他们再住在村里。
他和秀芬成亲多年,是真的不敢相信妻子居然会胆大到敢拎刀追着人砍,而他弟弟一个壮年男子还真就被秀芬得了手。无论他如何不相信,村里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但是看到母亲满脸的愤恨,他也有点冷了心。此次被征兵,凭什么就得他去如今他去了,但是家中的妻儿并没有得占了便宜的弟弟好好照顾,反而被逼得众目睽睽之下拿刀砍人,和他们决裂。
要知道当下的妇人带着半大孩子独居有多难,看陈氏就知道了,如果能够忍,相信没有人愿意过那样的日子,秀芬那么软弱的人,又一心为儿子着想,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再有,他被官兵带走,再次看
到母亲弟弟恍若隔世,他们上来没有一句安慰询问,满满都是对他妻儿的指责,甚至还要他将妻儿赶出去如今已是九月下旬,现在将他们孤儿寡母赶出去,几乎等于是要他们的命
他顿时就冷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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