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起走进电梯。周昀骁问：“哪个医院？”
楚意含糊嘟囔了一句，低声给他报了地址。
周昀骁听到, 去放钥匙的手一顿，心底微微发紧。他垂着眼应了一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 很老实地问：“北门还是南门？”
那家医院还挺大的, 门与门之间要走上挺久。要是去看男科, 那就是走北门比较近。反之如果看的是手足外科，那就是要走南门了。
俩人属于都挺引人注目的, 这种事还是提前问一嘴最好。
“南门吧。”
楚意心不在焉地回他, 低头打开了手机。
卓蔓青还在那边问他有没有出门, 今天天冷记得多加两件衣服。他看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了删，删了改，最后只能硬邦邦地回了句“我知道”。
倒是周昀骁抽空朝他手机瞄了一眼，看到了聊天栏上备注的名字。
发觉他在朝自己这儿偷看。
楚意收了手机，瞥他：“安全驾驶懂吗？看你的红绿灯去。”
周昀骁“嗯”了声：“红灯。”
楚意：“……”
他忍不住瞪了周昀骁一眼。
周昀骁还挺自豪：“你看，真的是红灯，还三十多秒呢。”
楚意本来还有点忧虑，在想今天见了医生怎么办。
但现在被周昀骁这么一打岔，他所有的愁云惨雾顿时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纯纯的无语。
“开你的车去。”他没好气道。
周昀骁看到他的反应，总算放下了心。
恰巧这时绿灯亮了，他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到了眼下。
俩人到了医院，周昀骁先去停车。
楚意站在外面等他，一边点开了消息栏。
卓蔓青生怕他阳奉阴违，还让顾迟衍又发消息问了一句。
楚意敷衍地拍了张照片过去，看着周昀骁来了，便将手机放回了兜里：“要不要在外面等我？”
周昀骁都陪他到这儿了，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把他给放走的。
他“噢”了下，就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把楚意给提溜进了医院。楚意便只好郁闷地带着他去领号，磨磨蹭蹭来到了诊室外面。
有那么一瞬间，楚意感觉自己像是又变成了三四岁的小孩儿。
知道下一秒就要挨针了，就站在诊室外晃来晃去，故意拖延时间不进去。免得一针下来被判了死刑，熬不住痛，到时候又要可怜巴巴地掉金豆子。
毕竟他自己都不报期望了。
这种事虽然次数多了就会习惯，但他也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希望落空的感觉。
周昀骁又捏了他一下，问：“不进去吗？”
再装下去恐怕就要被发现了。
楚意没办法，也只好含糊地应了声，推门走了进去。
周昀骁看着他进屋。
门一关上，便拿着手机沉脸走了出去。
他先打了通电话。
电话是给顾迟衍的。
失忆之前，周昀骁曾经请他帮忙做了件事，想让他把自己找的医生想办法安排到楚意那边。但他在那之后不久就失了忆，这件事自然也就一直没再提过。
上次楚意接电话的时候，他就觉得可能是这个，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这次跟着来了医院，才发现他动作居然这么快。
可是这人怎么连知会一句都没有的？
周昀骁简直了。
他是真的怕楚意又很敷衍地听了就算，可又不敢自己上去劝说。不然让对方发现自己恢复记忆了是小，楚意肯定会因为这个而和他闹矛盾的。
毕竟他一点也不想让周昀骁知道这件事。
俩人恋爱谈了这么几年，他一贯报喜不报忧。要不是周昀骁自己观察得细，又从顾迟衍那问了一回，怕是到现在都还被他瞒得死死的。
忙音“嘟嘟”了几声，被人接起。
“周昀骁？”顾迟衍的声音出现在电话另一端，“找我有事？你应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其实周昀骁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特想问这人到底是怎么跟楚意说的，居然把人给说成了那样，看得他心里直疼。但考虑到之后还有求于他，便说：“我现在在医院。”
在医院。
意思就是跟着楚意一起去了。
顾迟衍反应过来：“噢，你说这事儿。”他笑了一下，“这不是看你们俩忙着甜蜜，没好意思打扰吗。我前两天还问他呢，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他来句不知道要看你。该不会你今天给我打的这个电话，是来要份子钱的吧？”
周昀骁愣了愣，脑子忽然嗡了一下。
楚、楚意他……
原来那么早之前，就已经……
他一瞬间突然觉得很愧疚。
好像恋爱谈了这么久，他都没为对方切实做过什么，畏畏缩缩，犹豫不前。甚至连这次迟来的醒悟，也全是靠别人才意识到的。
“周昀骁？周昀骁？”
见他突然没了下文，顾迟衍不由扬了些声音：“怎么我一提份子钱你就没声儿了，至于吗？”
“……没有。”
周昀骁终于反应过来，定了定神：“你不如提前准备好，到时候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对面的人低低笑了一声：“也行。”
反正他只是个负责塞钱的，钱能给得出去就行。至于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随他们高兴。
周昀骁挂断电话，忽然充满了勇气。
昨天楚意问他要不要一起养只猫，他心动了。但他想要陪着他的却不只是短短的十几年、二十几年……他还想陪他一辈子。
毕竟早在楚意喜欢上他之前。
他就喜欢楚意喜欢得难以自控了。
过去他总是胆怯，很少主动过。
他让楚意主动了一次又一次，现在也应该轮到他了。
“其实不是没有希望。”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本打算去拿手机的楚意愣了一下，微微有些僵硬。对方注意到他重新集中了精神，便温和地朝他笑了一下：“不过我也说过，楚先生你的情况确实很麻烦。”
“这里的骨骼是因为外力断掉的，虽然及时有做了修复，但这种脆弱的平衡确实是当时能达到的技术极限。”
楚意思绪微乱，甚至都没心思去注意他语言上的某些微妙。匆匆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实话说，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但实际上这方面的技术进步却并不是特别快。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医生看着他，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我只能保证术后你伤到的骨骼和肌腱，有一半的机会能恢复到巅峰。但如果失败，可能就只会剩下基本的维持生活，像这样很需要力量和消耗的精细操作就无法保证了。”
不能保证……
虽然他说得极其隐晦，但楚意还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
如果不能成功。
那他可能就连现在还能弹动琴键的能力都要失去了。
愿意赌，或许也有希望。
但如果手术失败，他毫无疑问会从此陷入地狱。
楚意能看出来，对方显然是不希望他去豪赌一场的。
毕竟手术失败的概率太大了。
只不过是没办法回到巅峰期了而已，但作为爱好的权利却没有被剥夺。
万一赌输，那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我知道了。”
他抿了下唇，对着医生轻轻点了下头：“我会回去好好考虑一下的，到时候再来找您答复。”
医生点了点头，把单子递还给他。
楚意心很乱地起了身，朝他说了声谢。医生目送他走出诊室，这才将手机拿出，拨通了通讯录里存着的号码。
周昀骁接了：“您好。”
“周先生。”医生将刚才的谈话简单复述了一遍，又说，“楚先生说他需要考虑一下，之后再过来回复。”
“好，辛苦。”他远远看到楚意，便急匆匆说，“那之后再联系，麻烦了。”
“小事。”
周昀骁挂断电话，忙走了过去。
楚意有点恍惚，没注意到他靠近的脚步声，低头靠在窗边沉默。
直到周昀骁走近，他才像骤然意识到似的抬起头。
过了一会儿，朝周昀骁扯出一个笑：“你干什么去了？”
周昀骁被他笑得有点心疼。
他捏了捏楚意的手，声音低沉：“打电话去和上次才认识的顾迟衍要份子钱。”
“份子钱？”楚意愣了一秒，随后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微微僵住，“……你倒是对自己挺有信心的。”
“嗯，毕竟你那么喜欢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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