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涵江这个人除了一张脸, 狗脾气实在古怪, 特别不好接近, 话还少。
谢苗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讨好他, 简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现在好容易跳出火坑了,他又来跟她说什么欲擒故纵, 这能忍吗能忍吗
只是偏巧在这时候,回去拿作业本的谢建华回来了。
谢苗一想堂弟的作业要紧,犯不着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也就没多说,上去拽住谢建华的书包便走, “作业本取回来了取回来了就赶紧走吧。”
谢建华找借口离开, 为的就是谢苗在村口等他, 会有很大几率碰上顾涵江他们。
到时候两边一起去上学,四舍五入也可以说是谢苗等了顾涵江,他就不算输。
谁知他瞅准时机跑回来,刚到,谢苗就丢下顾涵江他们,拽着他走了。
谢建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个劲儿回头往顾涵江那边瞅, “姐,你咋不”
话未说完,一左一右两只手同时伸过来,将他的嘴封了个严实。
“哎呀, 建华哥你嘴里味儿咋这么重,回去偷偷吃大葱了”
“我说取个作业咋花这老长时间,行了你快别说话了,小心熏着咱姐,她揍你。”
谢建华气得直瞪眼。
哪个吃大葱了咱能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你俩绝对是怕我赢了,串通好故意不让我开口的
谢苗走得飞快,不多久,姐弟四人就将顾涵江和吴淑琴甩在了身后。
吴淑琴没想到谢苗还真是在等谢建华,根本没有要和他们一起走的意思,脸上憋得通红。
以前谢苗不是最喜欢涵江哥了吗怎么突然态度变化这么大
就算、就算她那天说的话的确不好听,可也不应该啊
比那更不好听的话她又不是没说过,谢苗哪次不是忍了,偏这次这么有气性。
吴淑琴心里有些不安,可想想顾涵江好像并不喜欢谢苗,谢苗不来烦他,他应该更高兴才对。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忍不住偷眼往顾涵江那边看去。
和想象中不一样,顾涵江脸上并不见一丝愉悦甚至讥嘲,反而紧锁眉头,一副深思的模样。
吴淑琴心里突然一咯噔。
涵江哥他、他不会是在意谢苗的转变吧他不是看不上谢苗吗
这年代上学也是要劳动的,几乎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地种粮食种菜。
谢苗他们所在的学校每班每周劳动两天,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是整天。
周二这天上午上了一上午课,下午整个初三年级就都带着工具到地里干活去了。
谢苗因为是女孩子,没被分配到挑粪浇地这类脏活累活,只拔了半天的草。
饶是这样,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也累得不轻,干完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回校后放下工具,到水房洗手,出去的时候她忍不住轻轻捶了两下腰。
班里几个同样出身周边农村的女生见了,不免撇嘴。
“又来了,好像就她长了腰,咱们都没长似的。”
“那能比吗人家可是大队书记的女儿,娇贵着呢。”
“再娇贵能娇贵几年将来嫁了人,还不照样得下地干活到时候不仅得下地挣工分,回家还得喂鸡喂鸭洗衣做饭,她不干,她婆家还不得一天打她八遍”
大家都是农村出来的,他们回家就得干活,忙起来连写作业的时间都没有。谢苗却跟个大小姐似的,什么都不用干,谁见了心里能平衡。
所以时不时的,几人就要在背后酸两句,通过畅想谢苗的悲惨未来自我安慰。
这会儿说起谢苗,有人就笑道“哎你们没发现,谢苗她居然开始学习了吗谢苗诶,从来都在班里倒数的谢苗,她居然开始学习了,上课还记什么笔记,稀不稀奇”
“真的就她那猪脑子,能学出个啥来啊”
“不知道,估计能从第三名前进到第二,倒数的。”
几人说着全笑了起来,甚至根本就没人相信谢苗这样差生中的差生,能一直坚持学习。
谢苗大伯娘,也就是谢建华他妈刘招娣,也不相信谢苗真是在学习。
晚上吃完饭,王贵芝又让家里几个小子上山捡柴火。
刘招娣看了眼正坐在写字桌边做作业的谢苗,没好气地偷偷拉了自家儿子一把,“你姐都不干,你这么积极干嘛你傻啊不会跟你奶说你不想干”
刘招娣她妈连生了四个闺女,才终于得了个儿子,把刘招娣她弟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刘招娣耳濡目染,从小就知道丫头片子全是赔钱货,生了也没用。要想能在婆家站住脚,要想有人养老送终,还得生儿子。
因此进门就给谢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还是谢家长房长孙,她别提有多得意了。
可婆婆王贵芝对她儿子是很喜欢,但明显更偏爱谢苗这个孙女。
家里有好吃的,王贵芝总会偷着多给谢苗两口,家里有活儿干的时候倒想到几个孙子了。
别人家里都是姑娘干活儿子玩,他们家倒好,完全翻了个个儿,刘招娣心里能痛快才怪。
听刘招娣这么说,谢建华却不以为意,“我姐学习呢,没时间。”
“以前有时间也没见她干活,你咋不说”
刘招娣简直恨铁不成钢,“再说她说学习你就信啊她成绩还没你好呢,能学出个啥玩意儿来听妈的,去跟你奶说你要写作业,让建军和建中自己去。”
她心疼地摸摸儿子晒得黑黑的手,“要不就叫你姐替你干,她在老吴家那么勤快,别人不叫她干都不行,凭啥在家就偷懒家里有丫头片子,哪有叫小子干活的道理。”
谢建华打赌输了,本来心里就不是太高兴。
听他妈又唠唠叨叨说这些他不爱听的,他不耐烦了,“你要是不想我去,跟我奶说去。行了,建军和建中在外面喊我了,我得走了。”
王贵芝早年丧夫,一个人把两儿一女拉扯长大,除了能干,性子也很泼辣。
刘招娣还真有些怕这个婆婆,所以有不满也只敢在自家孩子面前嘟囔,哪敢真去找王贵芝说。
见谢建华一溜烟跑远了,她只能看着干瞪眼。
恰巧这时候王贵芝把做好的猪食拎了出来,“招娣,你去把猪喂一下。”
刘招娣赶忙应一声,过去接过猪食,到后院猪圈喂猪去了。
七几年初开始,附近几个公社就管得没那么严了,各家各户都能偷着养几头猪。
王贵芝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养猪能手,养的猪个个膘肥体壮,还很少生病。谢家这两年年年要养四头猪,除了自家吃的,其余的偷着卖了能换不少钱。
谢家几个孩子上学花的学费,还有平时的零花钱,全是王贵芝出的。
就凭这一点,王贵芝就可以在家说一不二,没谁愿意得罪她这个财神爷。
“还有工夫说闲话,我看她是活儿干少了。”
把大儿媳妇打发走,老太太冷哼一声,抻头往谢苗屋里看一眼,又回厨房去了。
谢建军和谢建中兄弟俩出去没多一会儿,就颠颠儿跑了回来。
“姐,姐,顾涵江找你”
“顾涵江找我”谢苗停下笔,明显有些意外,“他找我干嘛”
“不知道。”谢建军摇头,“刚才我俩碰上吴奶奶了,她说顾涵江有事儿找你,让你去他们家一趟。我俩腿脚快,就替吴奶奶回来跑腿儿了。”
谢苗听了,只好合上笔盖,和王贵芝说了声后出去了。
吴老太太是顾涵江爷爷的亲姐姐,顾涵江的姑奶奶。
十年xx开始后,顾家受到迫害,顾爷爷率先被关了起来,顾家全家上下都自身难保。
当时顾涵江被托付给了顾爷爷一位早已退伍的老下属照料,可不知怎么的,今年春天吴老爷子过世,吴老太太送老伴儿回老家安葬,竟把他带了回来。
当时顾涵江瘦得皮包骨头,人也戒备心极重,一旦有人靠近,眼神立马凶狠起来。
不过吴老太太是对他真好,几个月下来,总算将他捂出了些人气儿。
所以两兄弟说是吴老太太帮着传的话,谢苗倒也没太怀疑。
谢苗到吴家的时候,吴淑琴刚打开粉盒,正拿着粉扑准备往脸上拍呢。听到她的声音,又刷一下合上了,还慌里慌张藏到了抽屉里。
吴淑琴磨了她妈一天多,才磨得她妈把用剩下那半盒粉给了她。
她要面子,不敢像谢苗之前那样顶着一脸厚粉出门,就准备晚上抹上,睡一宿第二天早上洗掉。她觉得算算时间跟白天抹也差不了多少,应该一样有效果。
谁知刚要付诸行动,谢苗就来了,把她吓了一大跳。
吴淑琴摸着砰砰跳的小心脏气恼不已,不知道谢苗嘴上说得那么硬气,怎么又来了,来和她作对的吗
外面,正坐在小板凳上沉默地抠着核桃仁的顾涵江见到谢苗,也有瞬间的意外。
“你怎么来了”
少年微微仰着头,下颌舒展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光看脸,就是视觉上的一种享受。
可谢苗却没有要欣赏的意思。
她蹙起眉,“不是你有事找我,叫人帮忙传的话吗”
他有事找她
顾涵江放下锥子,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静静看了谢苗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这个借口找的不错,比以前聪明多了。”
谢苗心中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不是你叫吴奶奶找人通知我,说有事找我”
顾涵江没说话,意思不言自明。
谢苗立马气得磨牙。
那两个熊孩子,居然敢骗她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谢苗很想扭头就走,可余光瞥见在窗边探头探脑的吴淑琴,她又改了主意。
不争馒头争口气,她谢苗也算是个场面人,哪能就这么让人看了笑话。
“顾涵江,我之前缝给你的布口袋呢”她问顾涵江,“还有我折给你的纸鹤,糊给你的笔筒,要是你没扔,就还给我。”
吃了她的她没办法叫顾涵江吐出来,拿了她的总得叫他还回来吧。
何况那些布口袋、纸鹤、笔筒之类,全是她亲手做的,凭啥就这么便宜了狗男人。
见少年闻言明显十分错愕,谢苗好心又提醒了他一句,“顾涵江同志,别的我不知道,那个用烟盒做的笔筒我记得上周还摆在你桌上。我看你也不怎么瞧得上,就还给我吧。”
她是真想把之前送给他的东西全要回去
顾涵江望着谢苗,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在吴家的几个月里,他身上已经长了些肉,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十分清瘦。
他唇色本就偏淡,此时紧紧抿在一起,更是隐约透出几分苍白来。
谢苗一下子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情景。
当时他也是这样紧紧抿着唇,瘦得风一吹就倒似的,却倔强地挺直着脊背,不肯弯下分毫。
她长那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瘦成那样依旧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的少年,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他敏锐地察觉,立马全身紧绷,目光直直地看过来。
眼神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戒备,和欲择人而噬的凶狠,仿若一头饿极又受了伤的孤狼。
现在想想,顾涵江在被吴老太太接来之前,八成过的不是啥好日子。而像他这样不论经历过什么都会挺直脊背的人,性格通常都十分坚韧,也很固执。
他不喜欢她,那么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改变心意,她早该知道。
想到这里,谢苗笑了,“你这么震惊干嘛我就是把我的东西要回来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谢苗这一笑,反倒让顾涵江皱起了眉。
从前谢苗与他相处,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哪怕是笑,也带着讨好的意味,像极了小时候围着他转的那些人。
可那些人,在顾家出事后全变了嘴脸,甚至反过来落井下石。
所以他不愿意看到谢苗,生怕自己想起那些,会控制不住体内暴虐的情绪。
可如今,谢苗却笑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骤然放下了什么。
“你在玩什么把戏”少年一双瞳仁黑沉沉的,语气生硬中带着几分费解。
“没玩什么。”谢苗弯弯桃花眼,轻描淡写,“就是有些事情想开了,准备跟你划清界限。”
作者有话要说 顾涵江我还有个蛋,那个眯眯眼连个蛋都没有
林浩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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