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从毫无声息,到杀意暴涨罩住他全身,仿佛只用了瞬息
元清杭浑身寒毛倒竖,白玉黑金扇赫然张开,挡住了直袭头顶的剑尖,身子一拧,往后疾倒下去。
那道剑光被乌金扇面一挡,发出了一声清啸,却忽然骤然停顿,硬生生改了方向,擦着元清杭的脸颊刺入了巨大的树干,微微颤动。
无数星星点点的白色槐花伴着一道白衣身影,一起翩然落下,在夜色中铺陈出一幅无声画面。
宁夺俊美至极的面庞上满是愕然,映着树叶间洒下来的清淡月辉“是你”
元清杭被这剑意逼在树干边不敢稍动,半晌才慢慢退了一步,脖子一摆,闪开了他的剑。
“嘿嘿晚上好啊。”
宁夺静静凝视着他,神情变幻“你来做什么”
元清杭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掏出了那张符纸,递了过去。
“来告个别。正好看到你奇奇怪怪的,脑子一抽,就跟了来。”他诚恳道,“我错了,我道歉。”
宁夺接过那张符纸,静静扫了一眼,折叠成了一个小方块,放进了袖中。
“明日就要走吗”他低声道,“你有伤在身,不如多留几日。”
元清杭笑了笑“师父坚持要走,不好反对。”
宁夺默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两个人相对无言,终于,元清杭讪讪道“你有事的话,要不继续我送完了信,这就走了。”
宁夺垂下眼帘,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不好奇我在做什么”
元清杭眼睛一亮“好奇啊,不好奇我干什么跟来可以问吗,那请教一下,宁小仙君这大晚上的,到底在做什么啊”
宁夺凝视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冷峻面上,似乎有一丝浅浅的放松。
他侧过身,手臂轻抬,指向了槐树后面“我想来这里看看。”
元清杭走过去,看着树后。
一块单独的墓地。
柔和的月光打在惨白的碑石上,清楚显出了一行题字“苍穹派第十四代金丹修士郑涛之墓。”
宁夺站在他身边,神情凝重“我询问了门中的人,证实了一件事。”
元清杭扭头“什么”
宁夺缓缓道“近二十年来,本门殒亡的金丹期修士,只有两个人。”
元清杭心里一震,明白了大半。
他环视着墓碑林“都葬在这儿”
宁夺神色有点黯然“一位是宁晚枫仙长,他的遗骸下落不明。还有一位,是宁仙长的师弟,被葬在本门的墓地群中。”
元清杭点点头“就是这位郑涛”
宁夺点头。
元清杭叹了口气,诚恳道“你怀疑那具惊尸是他,为什么”
这个怀疑可说不通。
首先,惊尸完全可以是云游散修;另外,那具惊尸怨气极大,死因奇怪,宁夺身为苍穹派的本门子弟,好好地怀疑他做什么
宁夺犹豫了一下,道“那具惊尸的招式,我看着眼熟。”
元清杭大吃一惊,差点脱口而出叫了一声“我去”招式眼熟,除了是苍穹派自己的招式外,没别的意思了吧
宁夺看着他的眼睛,道“另外,郑涛是宁晚枫仙君的师弟,当年是死在他手上。”
元清杭心里涌起惊天骇浪,以前听过的那些关于宁晚枫的记忆,统统回到脑海。
“宁晚枫杀了这位郑师弟”
宁夺俊美的脸在月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清冷无双“他们说,宁仙君当年为了夺取下一代掌门的位子,下蛊暗害师父的爱子商无迹,也就是商朗的父亲。”
元清杭“哦”了一声,疑惑道“那为什么又杀了郑涛”
“郑涛是他们俩的同门师弟,当年也已经是金丹修为,据说撞破了宁仙君下蛊的现场,被他狠心灭口。”
元清杭倒吸了一口冷气。
假如是这样,那么还真的就是猝不及防地死于熟人之手,和这具惊尸的死因完全对得上。
他小心翼翼道“然后宁晚枫将他割舌削鼻,毁去面容,想藏尸吗”
宁夺脸色越发苍白“没有。郑仙君的尸首没有被这样对待,是正常下葬的。”
元清杭恍然明白了“所以你心存疑惑,想来看看。”
假如郑涛的尸首还在这里,那么惊尸就是别人。
可假如这座墓空了,那么就几乎能锁定惊尸的身份。
宁夺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心意相通,同时握住了剑柄和白玉扇,绕着墓碑看了一圈,脸色都变了。
墓碑边上的泥土干湿不一,数道微小的裂痕蜿蜒在地上。
而墓碑的背后,一个快要干枯的血手印,赫然印在不起眼的石阶上
元清杭望向宁夺“看上去,不像是没有动过啊。”
宁夺脸色沉肃,握着剑柄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
元清杭轻叹一声“可这也不能证明尸体真的不在里面。”
除非挖坟开棺。
可是宁夺是本门弟子,万一尸首还在里面,这惊扰遗骸的举动,可就太大逆不道,骇人听闻了。
元清杭也不催促,目光落到了旁边的槐树上,忽然开口“这棵槐树是谁种的”
宁夺一怔“墓园有人专门打理,似乎很早以前就有了。”
元清杭踱步到树下,细细看了一下树干,扭头向着宁夺道“麻烦你削一片树干下来,深一尺就好。”
宁夺也不多问,手中剑华光一闪,宝剑去而又回,剑尖带回来一片木屑。
元清杭拈下来,细细看了一下“嘿,有意思。”
宁夺问“怎么”
“按照年轮看,这树的树龄只有七八年。可是它的树干粗细看上去,却像是长了十几年。”
宁夺眉头紧皱,仰头看了看大树上异常繁茂的槐花,半晌道“有人特意栽了大阴之树在郑师叔坟墓附近,还用了催长之法”
元清杭抚掌笑道“宁小仙君真是冰雪聪明。”
槐树生长原本就快,根系容易长得繁茂,深入地下,造成土里的棺木被顶动。
从风水上说,易惊扰死者,更容易招致尸体尸变,根本就不是适合种在坟墓附近的树种。
不仅如此,竟还有人嫌弃它长得慢,特意用了催长秘术,导致这非开花的季节,竟也繁花满树,阴气森森,简直就是怕这位郑涛的尸体过得太安逸,不肯出来一样
元清杭沉吟一下“明日你找打理墓园的人问问就好。能下令在这里种树的,总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
宁夺微微点头“好。”
“那现在怎么办回去吗”元清杭问。
宁夺望着那墓碑,沉默着不动脚步。
元清杭叹了口气,向他招了招手,引着他来到隔壁的一座墓碑前。
那墓碑是另一位年长修士的坟墓,元清杭长身一揖“惊扰片刻,莫怪莫怪。”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刚得到的役邪止煞盘,反手压在地上,低低念了一声“探阴寻尸,不漏不遗”
片刻之后,罗盘上面的那根银色指针,开始飞快打转,越转越快
元清杭将它拿离开地面,立刻,罗盘的指针缓缓停下,不再转动。
元清杭又如法炮制,按个将罗盘放在附近好几座坟墓前,无一例外,指针全都乱转不停,一副急于邀功的模样。
元清杭道“看到了吗,这些坟墓下面,都有真正的尸骸,所以止煞盘才会示警。”
他转身来到郑涛墓碑前,再次俯身,单手将役邪止煞重重压向地面“探阴寻尸,不漏不遗”
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指针宛如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宁夺的眸子一缩,盯着那罗盘,低声道“郑师叔的遗骸,不在”
元清杭扬眉“除非这几位术宗大师联手制作的罗盘是坏的。”
宁夺静立不动。
下一刻,他手中剑扬起,轻灵无声、却又雷霆万钧,一剑劈向了墓碑边上的石头。
整块石碑完整无缺地飞起,落在一边。
石碑下的泥土纷纷飞扬,被剑意震出了一个深坑,更露出了坑底的一口漆黑棺椁。
棺盖微微露出了一条缝,静默无声,像是张开了一只不怀好意的阴间之眼,紧紧盯着深坑边的两个少年。
元清杭正要上前,身边宁夺却轻轻一拦“我来。”
元清杭笑道“我又不需要什么好名声,还是我来吧。”
毕竟是苍穹派先人的墓地,就算里面没有遗骸,惊扰棺椁之举,宁夺来做,终究不妥。
宁夺轻轻看了他一眼,神色温和,还是摇了摇头“与你无关。”
下一刻,他手中剑刺出,浅浅插入了棺材中,从那条缝隙中用力撬开。
不知怎么,明明感觉不到任何死灵气息,元清杭心底却忽然警铃大作。
在宁夺掀开棺盖的一刹那,他手臂急伸,将宁夺一把拉住“走”
随着这一声,他们面前的棺材里,忽然爆出了一片轰天火光,灼热的热浪扑面而来
元清杭看着那火光忽然炸开,不及细想,奋力一扑,抱住了前面的宁夺,向远处奋力一跃。
背后的热浪如影随形,贴着他们的后背,疾卷而来,将空中的两个人狠狠冲出几丈之外。
元清杭脊背向外,一低头,正见身下那张仿若玉石的脸,心里莫名其妙地胡乱想到这张脸若是被烧到了,那可怎么是好
鬼使神差地,他双臂一张,紧紧地将身下的人连头带脸挡住,一起摔在了地上。
背后的爆炸停了,火光在不远处熊熊燃烧。宁夺躺在地上,晶亮眸子一眨不眨,仰望着他。
几朵雪白槐花悠悠而落,落在了两个人发间身上,一时间,元清杭鼻间只闻到一股淡雅幽香,只是分不清是槐花的甜美,还是来自于身下的宁夺身上。
好半晌,元清杭才面红耳赤爬起来,又讪讪地在边上打了几个滚,把背上的余火扑熄了。
宁夺也站了起来,伸手转过他的身体,看着他背上烧得焦黑破烂的衣衫“你干什么”
元清杭扭头看看后背,这才感觉到一片灼痛,赶紧拿了伤药出来“来来,再帮我撒点儿。”
宁夺站在他背后,声音似乎有点暗哑“这个药疼不疼”
元清杭催促道“再不快点儿,怕来不及了。”
宁夺呼吸一窒“什么”
元清杭叹了口气“再不敷药,这点小伤口自己都要长好了,可不是来不及”
宁多脸色沉肃,秋水般的眸光淡淡看了他一眼,帮他上好了药。
两个人折返,一起蹲在深坑前。
原先的棺材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坑底还有明黄色火焰,夹杂着黑色幽火,在零星燃烧。
焦土里,散落着烧成炭棒一样的枯骨,旁边落着无数被震落下来的白色槐花,异常诡异凄婉。
元清杭小心翼翼挑起一根“啧啧。”
烧成这样,已经分不出骨龄和生前修为。这么一来,说这些散落的焦骨是郑涛也可以。
宁夺举掌一扫,将坑底异火尽数打灭,纵身跳下去。
过了一会儿又跃出来,手里拿了个东西。
元清杭接过来看了看,一个破烂的匣子。
质地坚硬无比,可现在也已经被炸到卷曲变形。
他低头闻了闻,上面附着一股奇异的硫磺异香,还夹着点诡异的尸臭。
宁夺皱着眉头“既然有尸骨,为什么先前没探测出来”
元清杭目光盯着那匣子一角,忽然眼睛一亮“这匣子有空间阵法加持”
他点了点匣子残片上的一处诡异符文“尸骨被封在里面,所以探测不出来,就是要引人打开棺材证实。”
空间原本很大,能放下一具尸骨。加持了微缩阵法后,体积压缩到极致。匣子里同时放了霸道的火药和机关。
棺盖一旦打开,就会牵动机关,引爆匣子,体积极小的压缩空气瞬间爆炸带来的威力,简直可以和炸弹媲美。
布这个局的人,显然是想将打开棺材的人,置于死地
宁夺神情凝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元清杭懒洋洋站起身,抛开手里的破匣子“你打算怎么办”
宁夺沉吟道“这具尸骨破坏严重,无法证明是谁。”
元清杭笑道“是啊,主要是无法证明是那具暴走杀人的惊尸是谁。”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都隐约雪亮。
放这么一具被炸毁的枯骨在这里,那就可以说这是郑涛。
郑涛既然在,那惊尸的身份就又成了谜。
最关键的是,是谁预测到了会有人怀疑,特意布下这么阴狠的杀人局
这么急迫,又这么及时
元清杭环视了一下黑洞洞的墓园,忽然道“这么大的先人埋骨之地,没人住在附近,值夜看顾”
这惊天爆炸声,就算是睡得再死,怕也该惊醒了。
可现在非但没人过来看看,四周更是一片死寂,完全没人露面。
宁夺眉头紧皱,沉声道“墓园边有人值夜的,我很早以前来过一次,记得是个年长的外门弟子。”
元清杭忽然道“走”
两人身形急纵,宁夺在前面带路,很快,绕过了墓碑群,前面出现了一所小屋。
屋内无光,也没有声音。
两个人屏住呼吸,悄然靠近了小屋,没到近前,、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隐约的血腥气如丝如缕,顺着凉凉的阴风,已经飘到了鼻子边。
果然,抬脚踢开门,打开火折,屋子里一具尸体赫然横在地上,眼睛惊骇地圆睁着,脖颈上血痕已经凝固,一剑毙命。
看年纪,正是宁夺说的那个长期管理墓园的年长弟子。
元清杭伸手把尸体的眼睛合上,轻轻叹息一声“这一下,连谁下令栽种槐树,也不知道了。”
宁夺面无表情,可是一双眸子中,却透着无尽的冷意。
元清杭瞥了他一眼“别内疚啦,不关你的事。无论你今晚找不找来,这个人都必死无疑。”
两个人并肩出了屋子,默默无言地往回走。
回去的路和来时一样,野草萋萋,虫声唧唧,可两个人的心,都比刚才复杂得多。
元清杭扭头,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宁夺沉默半晌“明天一早,去禀告师父。”
元清杭点点头。
“我明天要走了,要是最后查出来什么,下次见面,记得告诉我。”他笑道。
宁夺沉声道“好。”
元清杭仰头看了看头顶林间渐沉的月轮“天快亮啦。你困不困”
宁夺不语,半晌才抬眸,黑潭般的眼睛看向他的脸。
“你的脸破了。”他忽然道。
元清杭愕然,忽然醒悟过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啊”
脸上摸起来坑坑洼洼,交错纵横,应该是被宁夺那劈面一剑的剑气割破了,他却没有察觉,面具是软胶做的,后面又被热浪侵袭,估计现在也融化得不成样子。
宁夺踌躇了片刻,才轻声道“下次见面,我未必认得你。”
元清杭扮了个鬼脸“别看啦。我后来被毒虫咬过,整张脸都烂了,你若是看到我真面目,保准会吓一跳。”
不认得才好,以后随时戴个面具,说不定就能避开这位男主角
宁夺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在骗我。”
元清杭看着他那隐隐埋怨的神色,忽然一阵冲动,随手扯下脸上破烂的面具,豪气万丈“行啦行啦,看就看”
一张意气风发、俊美灵秀的脸露了出来,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睛顾盼生姿,嘴角噙着浅笑,灵动不羁。
月光渐淡,天边微弱霞光渐起,清淡月色映着他发间那只束发的金环,一时竟分不清是银色月华更迷人,还是淡淡金光更加耀目。
宁夺静静看了他半晌,才转开目光。
元清杭笑嘻嘻道“怎么样,和小时候像不像”
宁夺低声道“变了。”
半晌又补充了一句“可若是不戴面具,还是一眼认得出来。”
元清杭哈哈大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好奇道“对了,那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我的易容有破绽么”
宁夺不答,只闷着头往前走。
元清杭想来想去,忽然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鸿弟长得多少还是和小时候很像,你认出他来了,再联想到我”
宁夺淡淡道“谁会记得他。”
元清杭百思不得其解“那到底为什么”
宁夺停下脚步,道“有件事,我也一直想问你。”
“什么”
宁夺凝视着他的眼睛,眸光专注又沉静“我的名字,我原先自己也不知道。改投了苍穹派之后,才用了这个名字。”
元清杭“哦”了一声“那又怎样”
宁夺一字字问“可你在幼时见到我时,就已经向我打听过,有没有一个叫宁夺的人。”
他目光如电,接着道“甚至在你见到商朗的第一面,就也曾问过他,是不是叫宁夺”
元清杭大吃一惊,心里暗暗叫了声糟糕。
竟然忘了这回事
他心思急转,脸上不动声色“哈哈,有这回事吗太遥远,我记不得了。一定是我们魔宗善于打听情报,知道仙宗中出了一个少年天才,在我耳边提过,我不服气,就记住了。”
宁夺凝视着他,竟然有点出神,半晌后,才喃喃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他曾经提过。”
元清杭屏住呼吸“他是谁,提过什么”
宁夺俊美面上微微有丝黯然,却淡淡垂下长睫,不言语了。
半晌扫向他的手腕,忽然道“镯子呢”
元清杭手腕一抖,亮出来那只合二为一、模样大变的镯子“我现在戴这个。”
宁夺静静望着那陌生的镯子,半晌移开眼,独自往前急速行去。不知怎么,脸色竟似难看了许多。
元清杭心里一动,飞身快跑几步,玩心大起“你送我的那个,我好生放在家里,怕丢了,没带出来。”
宁夺走得更快。
元清杭笑嘻嘻追着他“怎么,没贴身戴着,你不高兴”
宁夺漠然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扔了也什么稀奇。”
元清杭正想将镯子一分为二给他看看,可是不知怎么,心里又有点发怔。
算了,这样示好亲近,只怕将来拔刀相见的时候,会觉得更加不忍。
这一犹豫,两人已经到了宁夺所住的院子前。
天边微露出了曙光,元清杭站在门前柳树下,冲着他挥了挥手“趁天没亮,赶紧去睡一个时辰。”
宁夺修眉低垂“睡不着的。”
元清杭点点头“也是。”
任谁经过这奇诡一夜,怕是也不可能再安然入睡。
两个人都站着不动,宁夺忽然道“我房中有新茶,木小公子送的。要不要喝一杯”
元清杭眼睛一亮“喝喝这么困,喝茶最好不过啦”
小院中,一张青石小案,两把藤椅。旁边有新起的小红炉,上面坐着旁边深井中打上来的地底泉水。
不一会儿,井水开始冒起热气,宁夺打开描花青红茶叶罐,用茶勺取了一撮细如松针般的嫩芽茶叶,上面白色细豪分明。
他单手执壶,等滚烫的水温微微凉了一点,才将茶叶放入,片刻后,倒入公道杯中,再认认真真分了两杯。
元清杭举起一杯,放在鼻子前轻轻一闻,眉眼顿时舒展开来“木家的东西果然好。”
宁夺看了看他,将手边的茶叶罐轻轻推过来“送你。”
元清杭也不客气,笑嘻嘻收下“谢啦,我带回去给鸿弟尝尝。”
宁夺脸色一僵,忽然又将茶叶罐拿了回去,垂目道“算了,我这里也不多。”
元清杭愕然看着他,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宁小仙君,你可真是真是”
这心眼小的,真是只有针尖大,简直是个比厉轻鸿还别扭的小气鬼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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