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游野像往常一样回房间修整头发指甲、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出门。
临走前,他将浴室的刮胡刀片用手帕包好,塞进了衣兜里。
怀树在一楼餐厅等他。
游野下楼的时候,正巧遇上庄园老管家。
他像以往一样停下脚步立在楼梯边,礼貌地等待客人先行。
“夏先生是要出门吗”老管家问道。
游野“是的,今晚天气不错,想去走走。”
老管家看着他“我以为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夏先生会害怕红岛的夜晚。”
游野笑着摇头“不会,怀导和我一起。”
老管家也回以一笑“怀导确实是个值得信赖的同伴。”
今晚剧组休息,加上这两天发了很多意外,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很疲惫的剧组工作人员早早回房休息,庄园里很安静。
顶灯熄了,只有昏暗的小夜灯亮着。
起风了,窗外的枯树影透过玻璃映在餐厅的墙壁上,摇摇晃晃,像无数枯萎的手指从墙缝里生长而出。
怀树被树影笼罩其中,他站在吧台后躬身忙碌,正将碾碎的红苏叶洒进红酒里。
“试试,红苏叶可以增加血迭果酒的层次感,或许你会喜欢。”怀树头也没抬一下,他已经知道游野来了。
游野接过调好的酒,抿了一口“或许我会上瘾。”
两人同时笑了笑,在游野喝完杯里的酒之前,他们很默契的没讲话。
游野放下杯子“关于图书室的收获,我们出去再说吧,庄园里太静了,我担心打扰大家休息。”
怀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我也这么认为。”
“怀导今晚打算带我去哪散步”游野问。
怀树摸了摸车钥匙“海边。”
很快,车子从庄园驶出,开向被月光照亮的原野。
车子的速度很快,窗外的荒原模糊成冷灰色块迅速从眼前掠过,月色很好,远处狼嚎此起彼伏。
“是不是有月亮的夜晚,夜狼会更活跃”游野问。
怀树“这是你在图书室了解到的吗”
游野摇头“我从之前刘医生的话里猜的。”
他笑了笑,继续说,“刘医生说过,月亮晦暗的夜晚,红岛上就会有人死去,如果这个传说在暗示吸血鬼杀人,而夜狼又是吸血鬼的天敌,那就说明,没有月亮的夜晚狼的能力会被削弱,是吸血鬼的主场”
怀树透过后视镜看向游野“你害怕吗”
两人的视线透过镜子撞在一起,游野“你说的怕,是指狼,还是吸血鬼”
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游野放松了语气“我都不怕,我想怀导你也一样。”
他在一样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副驾驶背后那把步i枪还在,透过座椅的皮革,游野甚至能感受到枪i支冰冷坚硬的质感。
这种感觉令他安心。
怀树只是模棱两可地笑了笑,似乎默认了他的答案。
不到二十分钟,原野尽头出现了大海。
怀树把车停在碎石滩旁,打开车门前照例将大衣递给游野。
“谢谢。”游野披上他的大衣,将脖子缩进柔软的布料里嗅了嗅,并没有嗅到任何香水味。
这处海滩和他们登岛、拍戏时的海滩不一样。
这里没有柔软的沙滩,也没有低矮的枯木林,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荒野,散落在海边的碎石子有些硌脚,大块岩石棱角锋利,上面覆盖着青灰色的苔藓和砂砾。
海浪不断击打礁石,细碎的浪花被海风带到游野脚边,沾湿了他的鞋面。
裹紧大衣的游野迎着风,走在怀树身边。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灯塔,塔身灰白色的石墙立在黑色的礁石上,让这片海滩看起来更加孤独空阔。
两人的步子并不快,沿着海岸线朝灯塔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想着带我来海边”游野闲聊似的问。
怀树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我很喜欢这里,让我想起长大的地方。”
游野“怀导的故乡一定很漂亮。”
怀树点头,声音低低的“是北边的一处小岛,因为太偏僻了,现在的地图上很难找到它的坐标,那儿也有狭长的海岸线和废弃掉的灯塔,冬天十分漫长,阴云总是低低的压向海平线,辽阔、平静又有点悲怆。”
游野静静地听,待怀树说完后才开口“听起来确实和这里很像”
顿了顿,他试探道“可是,这里是吸血鬼的故乡。”
怀树的脚步顿住,他回过头,两人隔着夜色对视。
兴许是海风太大了,将月光吹得摇摇欲坠。
片刻,怀树笑了“或许是巧合吧,所以才给了我灵感,创作出吸血鬼题材的剧本。”
游野也笑“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一趟怀导的故乡。”
怀树“非常欢迎。”
游野眼里的笑意消失,他定定的看着怀树“或许,我已经身处怀导的故乡了,不是吗”
怀树同样定定的凝视了游野片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加快步伐朝灯塔走去。
“不知道你在图书室看到灯塔的相关记载了吗当年血色恐怖笼罩整座红岛,那个冬天,红岛异常的冷,大海被冰覆盖,所有航线都封锁了,没人能逃出去,被恐惧支配的人们每天在灯塔上等待,希望会有奇迹出现。”怀树飞快地说。
游野“最后他们等到奇迹了吗”
“很遗憾,书里并没有记载,”怀树说,“而且当时的人们认为,吸血鬼是夜行生物,他们害怕光明,所以同样害怕象征光明的灯塔。”
游野“所以,吸血鬼真的害怕灯塔吗”
今晚他的问题似乎特别多,也特别难回答。
怀树模棱两可的笑笑“我不确定。”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灯塔之下。
“要上去看看吗”怀树问。
游野毫不犹豫“好啊。”
灯塔废弃太久,里边的照明设备早就无法正常工作。
月光从塔身四周的小窗及天顶洒下,明晃晃一片。
灯塔内杂乱堆砌着航海用具及一些生活用品,因为海风潮湿,人们生活过的痕迹已经被苔藓覆盖。
石块砌成的楼梯沿着圆弧墙体旋转而上,直通塔顶眺望台。
石阶很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怀树走在前头,游野紧随他身后。
此时游野已经将手伸进衣兜里,包裹了刀片的手帕被他悄悄转移到大衣口袋、握在手心里。
六十多级台阶很快走完,怀树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他摸黑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随着咯吱一声响,浓烈的海腥味弥漫空气。
铁门后是灯塔眺望台,四周的木质围栏已经破损不堪。
游野随着怀树的步伐躬身走出铁门,站在眺望台上看去,被月色笼罩的大海和远处银色的海平线尽收眼底。
“好久没来这儿了,”怀树身靠塔墙,迎着风微微眯起眼睛,“我都快忘了这里的夜晚有多漂亮。”
游野手插衣兜,以同样的姿态站在怀树身边“要是我知道这么个地方,一定每天晚上来坐一坐。”
风很大,海面并不平静。
掀起的浪花将月光一层层卷入海底。
两人这样安静的站了好久,游野突然打破平静说“怀导,看来吸血鬼并不害怕灯塔。”
沉默在海浪声里蔓延。
半晌,怀树笑了笑“是吗”
他顿了顿,望向游野,“你指的是你,还是我”
又是沉默。
游野望向怀树灰蓝的眼睛,这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而他插在兜里的手已经松开手帕,指腹抵在刀片上。
“怀导,让我做个实验吧”
可就在刀片即将切开他指腹的瞬间,怀树突然以正常人类无法看清的速度压了过来,转瞬间控制住游野的双手,将他按在灯塔冷硬的墙上。
藏在游野衣兜的刀片滚落在地,被怀树一脚踢下眺望台。
怀树挡住了月光,也挡住了海风,游野被困在他的影子里。
他的手腕被怀树抓住,对方压倒性的力量将他控制其中,他几乎无法动弹,但怀树却又能巧妙的没把他弄疼。
手指和手腕紧紧纠缠,两人的皮肤温度一样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游野指的是发现他藏在衣兜里的刀。
怀树“大概从你答应我的邀请时,我就猜到你会这么做。”
游野眼里藏着笑意“那怀导还猜到了什么”
虽然出于被压制的立场,但游野从容得有些得意的姿态,仿佛他才是那个掌控者。
他像被夜狼按在地上时一样,微微扬起下巴,朝怀树露出柔软的脖子和脆弱的喉咙。
怀树脸上也不见慌乱,低低的声音甚至还有点玩笑意味“你怀疑我是吸血鬼,对吗”
“我不是怀疑,是确信。”
游野的喉结轻轻滑了滑,怀树将这个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
彼此挨得很近很近。
游野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还用齿尖轻轻咬了咬,“我想做的实验,并非想为了验证你的吸血鬼身份,而是”
说着,他齿尖用力,轻轻咬破自己的嘴唇。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两人之间。
游野的血里混了点出门前喝的酒,变得甜美又热烈。
与此同时,那股他熟悉又着迷的、属于怀树的香水味充斥在海风里。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又迷人。
“怀导,为什么每次我一流血,你身上就会散发出香水味”
怀树背着光,游野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只觉得他似乎又靠近了些。
香水味又浓了,血腥混着香水味,让游野燥热又晕眩。
“你认为是为什么”
怀树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淡定,可离得近,游野感觉到他气息变了,身上的温度也明显变高了。
游野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渍,喉咙滑动“刘医生给你用了什么特制的药剂吗可以让猎食信号变成我察觉不出的香水味。”
他这句话,等同于自爆。
可在怀树、这个拥有转化者最大嫌疑的角色面前,自爆也无所谓。
游野继续说“自从上次在游艇卫生间被我觉察后,你才开始使用这个药剂对不对”
怀树另一只手抹了抹游野的嘴唇,新鲜的血液立刻沾满指腹。
他用沾了血的手指,碰了碰游野滑动的喉结。
太近了。
属于怀树的独特气息将他密不透风包围其中。
几近失控的困倦感再起袭来,这一次比上次在车里更强烈,游野错觉自己的感官在一点点融化、消失,整个人漂浮在浓烈的困意里。
好像又近了一些。
游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和感知。
他的嘴唇似乎又被什么碰了一下。
此刻游野已经被困倦感压倒,他无法确认怀树在做什么,要不是怀树固定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在墙上,他很可能整个人脱力摔下高塔。
“在此之前怀导你是不是不知道”
游野的声音像梦呓般,低而沙哑,脖子微微扬起,暴露在月光下的喉结苍白又脆弱,几道血色指印浮在皮肤上,突兀、鲜艳又迷人。
“不知道我的血会对你有如此吸引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写了好久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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