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筑龙懂极了生活,家中后院,数月进行一次小改造。
入夏前,一准将充气的儿童泳池弄好,池子中央有可以攀爬的小城堡,泳池外设餐桌,免费提供水果、点心和喝不完的快乐水。
炎炎夏日,林叔叔家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消暑圣地。
要是玩儿累了,一楼还有家庭影院,每人限量一份好吃到爆的冰激凌。
初秋时,换上遮挡日晒和雨水的棕榈树凉棚,棚下摆一张原木长桌,折叠椅数把,再设一组朴实的酒柜与吧台,地上铺一层柔软的细沙,假模假样的海滩度假风——成了!
孙泉曾经无情嘲笑,后来疯狂爱上。
酷暑未消的晚饭后,小区的男人们相约前来,穿着必须是统一的花衬衣和沙滩裤,脚踩人字拖。
三三两两,聚到林家后院,喝一杯自调鸡尾酒,聊人生,聊家庭,聊老婆孩子,还聊年少轻狂时做的混账事。
好不快乐。
当空气里有了明显的凉意,海滩度假的道具被收进储物室,最初惊艳千景华庭全体住户的玻璃屋再度现身,将温暖的造景锁定在自家小院内,延续整个寒冬。
待到春节过后,细雨无声滋润万物生长时,拆掉玻璃屋,悉心打理出一片绿意盎然的青草地。
这时若有客来,林筑龙会邀他们去二楼露台小叙。
坐在露台上喝茶谈天,不经意的侧首,入目便是舒心的绿色。
那是纯粹的、简单的、坚韧的生命力。
林筑龙总有办法把名为‘家’的小天地维护得精致、温馨,治愈人心。
在这个家里,有和他一样帅气懂事、学习成绩还越来越好的林炎禾,有可爱乖巧的林小鸢,有安静高冷的落麟喵,有老少通吃、制霸小区的社交天花板姜瑀汪,还有无所不能的老大姐胡圆。
林筑龙就更不用说了,谦逊亲和,通古博今,真诚直率,仪表堂堂,不浮夸,不焦躁,顾家,爱护子女,能力还特别强……
仿佛没有缺点,却又不会给人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原本刘蕊恣想极力撮合他跟艾与晴,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找到下辈子,恐怕也遇不上了。
相处得越久,越觉得……算了吧。
小林实在太好了,神仙下凡似的,咱就别消想了。
适合独美!
又是宁静一夜。
饭后,大家坐在院里喝茶闲聊。
林小鸢和双胞胎决定玩医生给病人看病的游戏。
开局剪刀石头布,林家小妹出了布,包了双胞胎的石头,所以她先当医生,孙胜意当病人,孙胜思是陪同看病的家属。
病房设在树屋二楼的木平台上。
林小鸢穿上白大褂,戴上没镜片的黑镜框,脖子上挂听诊器,往小桌子边一坐,背挺得笔直,一只手搭在桌上,起范儿了。
然后呢,孙胜思扶着胞兄从客厅门廊那边走过来,孙胜意弓着背,捂着肚皮,嘴里还‘哎哟哎哟’的哼哼着,表情痛苦。
从大人们跟前经过时,孙泉笑话儿子:“一看就是吃太多,得减餐!”
孙胜意苦了吧唧的斜眼看他老子,想反驳,可是不能够哇!
尉迟奶奶是唯一评委,他得把第一场演好了,下一场才有机会当医生!
兄弟两好容易来到树屋门前,孙胜思咚咚咚敲门。
朱厌提醒他们:“上信箱里拿号,敲门没用。”
孙胜意责怪的看了弟弟一眼,孙胜思自知操作失误,一声没坑,屁颠颠的打开小信箱,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1’。
孙胜思仰头冲楼上那位医生晃手里的纸条:“林医生,拿到了,是1号!”
林医生脆生生的应:“好的,你们、快上来吧。”
孙胜意不肯:“我走不动,林医生你下来扶我、扶我一把,行不行?”
孙泉跟身旁的老婆笑说:“你看这小子,还会给自己加戏。”
刘蕊恣没辙摇头:“是亲生的。”
孙胜思就不如哥哥滑头,愣愣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模样,倒是跟陪病人去医院看病的家属有几分贴切。
朱厌单纯好奇:“小风筝会下去扶吗?”
林筑龙抱着手臂,气定神闲的摇头:“不会。”
果然,林小鸢只是扭身向下看着,厚重的黑镜框几乎遮住她半张脸,配合认真的表情,萌死人不偿命。
“我是医生,要呆在病房,照顾、其他的病人,不能离开的。”她给孙胜意打气,“你要加油呀!只要上来了,我就能、治好你!”
孙泉特别捧林家小妹的场:“还是个神医呢!”
林筑龙轻轻扬了下眉毛:“那必须的。”
孙胜意强行加戏完毕,由孙胜思扶着,慢吞吞的爬到树屋里面,来到二楼露台坐下了。
开始进入看病流程——
林小鸢先问孙胜意哪里不舒服,这两天吃了什么,让他张开嘴巴看看,扒拉他的眼皮,打小电筒照照,再拿听诊器听半天,接着开始给他把脉。
合着这还是家中西合璧的诊所。
这孙胜意消极看病,但凡问了,他哪儿都不舒服,两条眉毛拧起来就没松开过,表情尤其到位,随时哭出来。
“医生,我是不是得了、重病啊?”他忧心忡忡地问。
孙胜思总算想到句电视剧里看来的台词,连忙道:“医生你说吧,不管结果,我都和哥哥、一起承担!”
林小鸢自己的角度看,是觉得孙家兄弟两憨得怪可爱,忍不住逗他们:“就是啊,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也是很典型的狗血连续剧台词了。
说完这句,双胞胎神情凝肃,严阵以待。
孙泉哈哈的笑出声:“这么快就要出结果啦?不照个ct,扫个心电图什么的?”
刘蕊恣用胳膊肘拐他,让他保持安静,看孩子们发挥。
尉迟婷饶有兴趣,问林筑龙:“你们平时玩的时候,她都知道哪些病症?”
林筑龙实话道:“挺多的,有一次她还说我有高血压,不许我喝酒。”
“那是怕你在外面应酬,喝酒喝伤了身体。”孙泉羡慕得要命,“我家那两个,只要嗅到我身上有酒气,一左一右夹攻我——爸爸,给我们买个小跑车吧。”
刘蕊恣翻眼皮瞪他:“让买就买,以后他们要火箭要大炮,你也买?”
孙泉伸手搂住老婆:“买!一人送一颗神州13号,送他们上天!我们再生个女儿,跟小风筝一样可爱。”
这话刘蕊恣爱听,不反驳了,抿着嘴笑眯眯的回味。
树屋那边,林医生把气氛渲染到位,老气横秋的开口道:“就是啊,你这个病,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孙胜意和孙胜思就嗯嗯点头,眼巴巴的瞅着她。
林医生继续:“就是啊……”
孙胜意有点儿着急了:“你别总就是就是的,有话直说,我——扛得住!”
好吧,既然你扛得住——
林小鸢神色凝顿了一瞬,拿起放在桌边的小黄人保温杯,拧开来,不慌不忙的喝口水先。
这个动作是有灵魂的,大人们爆笑。
孙胜意快被折磨死了,呜呼哀哉的埋头在膝上:“哪儿有你这样的。”
搞心态!
林小鸢转看向孙胜思,对他道:“别担心,你哥哥他、只是消化不好,都不用吃药的,多喝热水就可以了。”
神来之笔的多喝热水。
孙泉笑得直接摔了,跟尉迟奶奶强烈要求:“下一场还让小风筝当医生,合适!”
“你说什么?”孙胜意气得站起来了,想骂她是庸医,愣是想不起这词,只好退而求其次,“你真的是医生吗?”
朱厌帮腔:“诊所的营业执照拿出来看看。”
林小鸢转身投以茫然眼神,什么执照,她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哦……
孙家两兄弟也不懂。
孙胜意这病人当得无趣,闹半天只是个消化不良,他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大病呢!
孙胜思是个小老实,把医嘱听进去了,还仔细询问医生:“那每天喝多少热水,才算多?”
林医生扫视着孙胜意的体格,振振有词:“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吧。”
鉴于时间关系,医生给病人看病的游戏只玩了一局。
孙胜意跟爸爸妈妈离开林家的时候,遗憾看病看半天,连手术都没做成。
孙胜思一脸庆幸,主动表示回家给哥哥倒两大杯热水,要全部喝完,喝完病就好了。
孙泉考虑买辆救护车给他们当道具,刘蕊恣听着就头疼,连忙放话,就算买了也不许放家里,送给小风筝挺好。
尉迟婷开玩笑,小林得赶紧送女儿去学个驾照呀!
林筑龙应声说好,考a1,提车那天,连孙家的挖挖机也一并开走。
送走客人,他去厨房拿两只冰啤酒,回到院子里和朱厌分享。
再过两周就要高考了,林筑龙坐下后,给炎禾发了条信息,问他情况。
其实他也想像周谛那样,下周抽时间买一堆吃的去学校看看那小子。
林炎禾直接回电话,说准备得挺好挺充分,此时此刻内心非常平静,甚至希望快点考好完,他好去游乐场坐几趟过山车放飞一下。
聊了会儿,林筑龙听到电话里,周湛大喇叭似的在那边闹:“炎禾同学,卷子写完了吗你就打电话,说好谁先写完谁是爸爸,我这儿已经闲了十来分钟了,怎么说啊,下次见了你爸,我是不是得先递烟叫声大哥?”
好家伙,敢情还是父子局!
林炎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手机递过去:“相请不如偶遇,跟你大哥讲两句?”
周湛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怎样的困局,双手捧着机子,颤巍巍的唤:“烛、烛龙大人?”
林筑龙跟他客气:“叫什么烛龙大人,生分了,叫大哥。”
周湛嗷的一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可别告诉我的爸!”
林筑龙轻飘飘的反问了一句:“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这话,要他怎么回答?
林筑龙换了个口吻叮嘱他:“马上高考了,静下心好好做准备,考完了,我在云山樾给你们摆一桌。”
周湛以为翻篇了,庆幸的嘿嘿笑:“那多麻烦您……”
“不麻烦。”林筑龙轻松道,“做大哥的,应该照顾小弟,不过点烟的环节可以省略了,我不抽烟的。”
周湛裂开了。
挂线前,林炎禾洋洋得意的问:“采访你一下,辈分突然提升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周湛叔叔?”
周湛慌到麻木:“知道了,会想办法自我了结的。”
林筑龙和朱厌听得直笑。
周湛和林炎禾,四舍五入,也是相声组的。
结束通话,拿起啤酒瓶,碰一个,喝一口,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夜很静,风很轻。
如果这就是生活。
那么,生活待我还不错。
胡圆做了卤味,捞出一碟凤爪、翅中、豆腐、土豆……什么都有一点,凑个拼盘,给他们下酒。
林小鸢吃不下了,乖乖的呆在树屋里看连环画。
身旁,落麟和姜瑀相依相伴。
树屋外,胡圆坐在椅子上织毛衣,小风筝最喜欢的海蓝色。
用的是细细软软的特等羊毛线,一点儿不扎手,特暖和!
现在开始织,套头衫、暗扣外套、小斗篷,能想到的都来一件,纹样图案颜色绝不重复。
夏天一过,到了秋天,林小鸢就要满三周岁了,天一凉,给她换着穿。
安逸的沉默了一会儿,林筑龙先问:“怎么样?”
朱厌回过神:“什么怎么样?”
林筑龙帮他点题:“人类小区生活一日体验。”
朱厌诧异的笑了:“要做总结的吗?”
“不然呢?和女儿参加读书会那么宝贵的活动体验都让给你了。”林筑龙非要他说个一二三来。
“还行。”朱厌简短说完,勾起嘴角。
“只是还行?”
“你该不会指望我用这一天的功夫就找到什么……人生的意义,奋斗的目标?”
怎么可能做到呢?
有的人终其一生,活得茫然庸碌,这辈子一晃就过去了。
不过的纯粹的活着、活过而已。
幸而相较于人,他们拥有近乎无尽的时间,可以慢慢找寻。
林筑龙一想,确实,是他心急了。
遂,不再追问。
朱厌拿着啤酒喝了两口,余光撇着被暖光充裕的树屋,想起今天下午在咖啡厅里的读书会,想起他第一次改变故事美好大结局,心里忽然感到很畅快。
蓦地一笑。
林筑龙侧眸,古怪的看着他。
“好像找到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朱厌神色间不发跃跃欲试的考量。
织毛衣的胡圆抬起头来。
林筑龙似乎不可置信,轻微扬眉:“展开说说?”
朱厌道:“写作。”
林筑龙掀开眼皮,正视他:“小说创作?”
胡圆问得更仔细:“朱厌大人想成为一名作家吗?”
这与最开始的职业拳手,可是一静一动的两个极端呢。
朱厌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笑道:“在人界做过许多职业,权贵的护卫,皇帝的使节,当过将军,也做过山匪,开过镖局,跑过船……现在用的职业是野外摄影师。”
他确实有正经的给地理杂志供稿,质量都不错。
但作家这个坐在家里编故事的职业……
没试过,感兴趣。
林筑龙见他认真思索起来了,和胡圆在对视中笑笑,问:“打算写什么?”
“还没有明确的思路。”朱厌靠在椅子里,目光远视,“大概是个冒险故事。”
胡圆问:“是受读书会的启发吗?”
她知道今天的主题是‘我最喜欢的冒险故事’。
朱厌点头,旋即,神情里溢出少许不满意:“现在人类小孩读的童话缺了点儿意思,尤其女孩子看的童话,都是当公主,嫁王子,没劲。”
林小鸢在树屋里听着,默默点赞!
她也觉得没劲。
还觉得,朱厌的结局改得好,改到她的心坎儿里。
朱厌继续:“上古时的女子可不这样,女娲补天,嫦娥奔月。西西、九凤和蛊人的那个,谁想过依靠他人过日子?她们心里的格局大着呢!”
这也是最叫朱厌佩服之处。
言归正传——
“若让我来写一个冒险故事,主角必是女子。”
林筑龙道:“主角是女子的冒险故事已经有很多,你准备怎么写?”
朱厌在脑中描绘:“最初,这女子不漂亮,不出众,不聪明,就和世间许多平凡普通的女子一样。”
胡圆再问:“她多大了?”
“不大,出场时六七岁,堪堪懂事,又不是很懂。”朱厌慢条斯理的构架,“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儿,也是唯一的女孩儿,头顶上有三个哥哥。”
三个哥哥各有特点,这便有了对照。
“至于故事的背景……那是个妖魔横行的世界,皇帝不仁、贪图享乐,女孩一家生活在远离王城的东境小镇上,自给自足,日子能够勉强维系下去。”
小说讲求戏剧冲突,朱厌决定给女孩的成长背景加一个宿命论。
“有一天,祭司得到神谕,东方边境将出现一位命定之子,他会带领疾苦的人民推翻政权,成为新的皇帝。”
林筑龙听过这样的开头:“皇帝一不做二不休,派军队去屠杀边境所有的孩子?”
“没错。”朱厌不否认,这开头残暴、直接,被用了多次,早就不新鲜了。
虽然装酒的瓶子一样,但只要酿酒的步骤、配方和时间不同,那酿出来的酒就是独一无二的。
“东境的领主是个伪善者,他安插在王城的耳目赶在王军到来前,将神谕传了回来,领主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谋反。”
怎么利用呢?
这时候,女孩的哥哥们开始正式登场了。
“大哥是领主儿子的陪练,各方面都相当优秀,领主将他塑造成命定之子,把他推上新的王座,用他当幌子,招兵买马。”
林筑龙问:“结果?”
朱厌笑:“死于巫术之下,死相极其可怖。”
胡圆兴致勃勃的问:“接下来该到二哥了吧?”
“不。”朱厌自有安排,“在大哥被推选为命定之子后,女孩一家就开始发生变化,而当大哥死了之后,当人们发现他们一家是骗子之后……这种变化将达到第一个高潮。”
从受人膜拜到万人唾弃,这当中的经历,足矣将一个人彻底改变。
“他们一家沦为弃子,连领主都声称被欺骗,对他们发出通缉令。”
这时候,领主和国王的战争已经开打了,命定之子这种噱头,要多少都可以有。
唯独女孩一家被抛弃得彻底。
“而二哥是个隐藏得极深的野心家,他从大哥的事情中看到了无数的可能性,他发现,原来只要条件充分,假的可以是真的,真的也可以被视为假的。他离开故土,成为一名雇佣军,踏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血腥之路。”
再问,老三呢?
“老三性格温和,从小跟住在隔壁的医生学医,逃亡路上伪装成游医,他是个好人。”这是朱厌给的人设。
林筑龙稍稍放下心来:“那还不错。”
胡圆等不及了,追问道:“女孩子呢?她是命定之子吗?哥哥们死的死,走的走,三哥值得依靠吗?还有她的父母呢?”
朱厌给了她一记玩味的眼神,开口道:“没想好。”
林筑龙:“……”
胡圆:“……”
树屋里竖起耳朵听了全程的林小鸢、落麟和姜瑀:“……”
什么呀,居然没想好!
但女孩肯定是命定之子吧?因为是主角呢!
林筑龙发话道:“写写看吧,书房借你!”
胡圆期待万分:“一定是个很好的故事!”
朱厌点头:“写写看。”
第二天,朱厌大佬开始埋头搞创作了。
书名不定,题材冒险成长,主角名字暂且用‘女孩’、‘大哥’、‘二哥’来代替。
故事发展才是主要的。
朱厌走的写作路路线很是传统,不用电脑打字,纯手写。
每天跟上班似的,早中晚进书房坐两个小时,到点离开,绝不多呆。
也不跟谁分享写作进度,问他,他只说在写了,很顺利,他自己觉得还不错。
眨眼过去两周,高考结束那天,朱厌拿出一叠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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