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很长,需一直走下去。
好在身旁有云琅,在他的陪伴下,林小鸢内心没有丝毫恐慌与不安。
得知通道由补天石的碎屑组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反而给她催生出春游的雀跃心情。
“要是背书包来,就好了。”走了一会儿,她忽然遗憾起来。
云琅定定望了她一眼:“书包里有零食吗?”
相处近一个月,他对林家小妹的兴趣爱好颇有了解。
吃,永远放在第一位!
吃好,吃饱,吃丰盛,吃得心满意足,是她现阶段最为精致的追求。
此主题大抵会贯穿她的一生。
民以食为天,云琅理解的。
林小鸢给了他一记‘不愧是好朋友’的眼神,扳手指头数起来:“胡圆姨姨做了、做了曲奇和花生糖,还有饕饕给的果脯,我本来想、放学的时候拿给你。”
“你特地带来给我的吗?”云琅微感到意外。
林小鸢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干嘛、干嘛那么吃惊!互相分享、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哎呀好累啊……”
她这是典型的硬件设备跟不上芯片,说几句话就喘,还不连贯。
今天也是对自己些微嫌弃的一天。
云琅温和地笑了笑:“很快就能出去了,先谢谢你的分享。”
“那你喜欢、吃表面有葱花的曲奇,还是,没有的?”林小鸢带了两种。
每种十二块,分装在家庭用的塑胶食盒里。
“都可以。”云琅不挑食。
林小鸢就喜欢他这份好相处的随和:“饕饕的果腹有好几种,我全部装在、一个罐子里了,不甜的。”
同样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看出云琅不太喜欢甜腻的食物,所以每天下午三点,蓉蓉老师她们开始分发牛奶和小蛋糕时,只要是带果酱的那种,林小鸢都会自告奋勇承包他那份。
啊,眼下的境遇忽然提醒了她,解决今天的事件之后,云琅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怎么了?”云琅发现她说蔫就蔫儿,眼皮向下一垂,叹出一口老气。
“没、什么。”林小鸢摇了摇头,重新打起精神,“我们继续、走吧!”
相逢有时,离别亦有时,旅程不会一直孤独,也不会永远热闹。
学会享受独处,也是人生的必修课之一。
林小鸢很哲学的做着思索,没有说给云琅听。
通道里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林小鸢数次回过头张望,路径、碎石的位置竟然一致,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就在她准备对这次‘奇妙的春游之旅’勉强打中评时,前方的道路有了变化。
碎石平整光滑的表面出现了许多动态的画面,虽无声,却十分清晰,跟看电视没太大区别。
画面视角并不单一,角度刚刚好,人物也相当丰富。
“这些好像是补天石的记忆。”云琅猜测道。
“上古的记忆吗?”林小鸢来了兴趣,小腿迈得飞快,蹬蹬蹬的跑上前,在一块比她还高的悬石前停下了。
石头的画面中,两人坐在瀑布边对饮。
说是‘人’,他们的外形却与‘人’有明显不同。
右边那位,黑发,玉面,头上有一对金色的犄角,覆满蓝甲的尾巴在身后款款摆动着,表情十分放松恣意。
他指甲尖长,端着茶碗的姿势非常讲究,厚实的背挺得很直,一对宝石蓝的巨大翅膀从肩胛骨舒展开,狂放霸道。
这外表虽狂野了些,单说坐姿,是个讲礼数的儒雅之士。
再看左边那位,人身蛇尾,赤膊的上身精装结实,左手手臂上还有精致繁复的红色火焰刺青。
他的头发、眼睛,还有蛇尾,比刺青还要艳、更加红。
与腰身等粗的尾巴一圈圈绕在身下,露出一截垂探进瀑布下方的水潭里,逗弄着潭中的鱼儿。
他两位坐在一颗姿态极秒的青松下,煮茶的小炉置于一旁,面前是张棋盘,黑白棋子各自占据半壁江山,交锋正激,谁也不让谁。
“爸爸!”林小鸢一眼认出红色。
至于蓝色……
云琅道:“这位是应龙大人,他长居山海界,已经有数百年未踏足人界,所以你没见过他。”
林小鸢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石中画:“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爸爸!”
和现代版的林筑龙不一样,与公园初见完全的神兽版也不一样。
脸是林筑龙的脸,可是那轻微卷曲的红色长发,泛着金芒的尾巴,还有手臂上的刺青……
新鲜!帅气!
浑然散发着原始的、朴素的美!
“我也是第一次见。”云琅和她比肩站成一排,望着石中难得一见的画面。
对弈到最后,应龙要输了,手忙脚乱的去拿棋子,好像想让烛龙让让自己。
烛龙翻着白眼开嘲讽,表情生动得可爱,应龙不跟他急眼,从身旁拾得一片青叶吹奏起来。
这棋他不下了!
烛龙等半响,见他决定耍赖到底,没辙,转而扯下一根长草,与之合奏。
林小鸢摇头叹息:“自古红蓝出cp。”
云琅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林小鸢没好意思解释,嘿嘿笑着,迈开小腿往前去了。
补天石的碎屑,看点丰富!
林小鸢和云琅就像走进了上古回忆展。
有一段时间,朱厌曾被炎帝封印了法力,被从前的仇家追着揍得鼻青脸肿……
当然,法力恢复后,他都揍回去了。
炎帝头痛不已,对他说了一句狠话。
林小鸢努力读唇语,那句话大概说的是:要打滚远点,少来惹我心烦!
饕餮生于混沌之初,没有情感意识,不知喜怒哀乐,被饿感支配着,不停的吃!
他张嘴吞下半座山,一口咬断奔腾的河流,一吸,将天上的云都吸进肚子里,天空因此变得湛蓝无际。
羲皇仿佛很喜欢他,请他吃了一块用火烤熟的肉,为他开了灵智。
有了些许意识,他开始挑嘴,对食物有了初级的追求。
林小鸢在通道上走啊走,看饕餮尝尽人间美味。
她忍不住跟着吞口水……
西王母和九尾的感情是真好,经常结伴出游,一起过人间的节庆。
上元节看花灯,中元节放河灯,重阳节登高,中秋节赏月,端午节往河里投手包的粽子,乞巧节煮皂角水洗长发。
总是有过不完的节日,做人可真有意思……
九凤喜欢过一个书生。
她陪他挑灯夜读,护他进京赶考,他金榜题名时,她在人群中对他微笑,他洞房花烛夜,她混进府中喝了一杯喜酒,然后深夜坐在河边,怅然若失的落下一滴眼泪,有登徒子上前与她搭讪,她秒凶,一脚将其踹进河里!
书生一生沉浮于官场,大起大落,每每危难之时,九凤总会在暗中助他、保护他。
直至他衣锦还乡,她化身老孺,在出京的路上设茶棚,请他吃了一碗茶,便算是与他最后的道别了。
由始至终,书生并不知道身边有个这样宝贵的陪伴,九凤亦不介意。
这大概是暗恋的极致了吧……
林小鸢看出了百种滋味,仿佛也跟着一并体会了。
“就是啊,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会对他,表白的。”她认真的说,“只能悄悄的喜欢,我就太、可怜了。”
云琅却道:“九凤为书生做了能做的一切,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是有获得的。”
“你是指、情绪上的满足吗?”
林小鸢问得太成熟了,云琅微愣,诧异的望了她半响,迟钝的想起她也和自己一样,外貌与内心严重不符。
对于她说的话,很难否认。
“是的,情绪上的满足。”云琅重复了这句话,意识到问题所在,“这样是不是不好?”
情绪是种很虚的东西,抓不住,看不见,摸不着,过了那一阵,可能连最初的满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不能说、不好吧。”林小鸢委婉道,“我啊,在原先的界过得、不是美满……用尽力气苟啊苟,好不容易看到、一点点希望,现实又会出岔子,打击我。”
要不是失足从楼上摔下去,来到了这个界,被爸爸治愈,被大伯点醒,被饕饕大姨小姨胡圆姨姨疼爱,没准她现在还在跟不良善的父母纠缠。
学业、未来,还有她的人生……都成为未知数。
“把我鞭笞得、太狠,说不定,我会报复、社会的!”林小鸢握紧小拳头,对那个对自己一点都不温柔的世界义愤填膺。
云琅被她逗笑了。
林小鸢把思绪拉回,望着他,继续道:“其实你也经历了、很多。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很少有人能、做到你这样,你很了不起!”
云琅被她当面夸奖得不好意思:“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这话说得太好了,我大概当不起。”
“不是我说的……”林小鸢心虚挠头,“是、泰戈尔。”
“谁?”
“泰戈尔,伟大的哲学、家,和诗人。”
“这个界好像没有。”
“是啊,有点、遗憾。”
两个幼稚园小班的宝宝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狰制造的通道里聊起这个有深度的话题。
碎石上的画面有了新的变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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