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的火光将俩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仿佛融为了一体, 让两者密不可分又亲密无间。
可下一刻,倒影忽地分割了开来。
摇曳的火光在个头稍矮的厌的侧脸上忽闪不明,令人辨不清情绪, 只听得他咬着牙好似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不是说好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杀气冷冽的男人面对厌的质问, 气息一滞, 忽地低下了头来。
光影在他的轮廓上投下一片剪影,扑棱的长睫如展翅欲飞的蝴蝶,在眼睑处拓下一片阴影, 这般模样落在付城主眼中, 只觉威严的老祖宗形象都幻灭了。
他连忙挥退满院的侍卫,跟着转身离开。
不过, 昨晚
转身的付城主蓦地想到了什么, 正欲去看少年,一声暴躁的低喝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说话”
闻言的男人飞快抬头瞄了下对面的少年。
触及少年阴沉的眼眸, 又连忙低下头去,浑然不在意在场的人,委屈地说“我后悔了。”
“你后悔就把我掳来”厌无法理解男人的脑回路。
但也恰恰是这番话,打消了他心中的怀疑首先,对方在他试探之时,身上冒出来的杀气做不得假;其次, 这般姿态, 不论是钱串子还是守财奴都做不出来,便是封印了记忆, 本性也不会变。
“我没想掳你。”
男人说罢沉默了片刻,又幽幽开口“你走后,我始终无法沉下心来打坐, 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尤其是当你留在静室里的信引变淡到消失,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着偷偷去看你一眼。”
厌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看着看着,就把我掳来了”
“这也不能怪我。”男人说到这儿,蓦地抬起头来。
似是对厌这般冷漠态度颇为委屈,眼眶里又泛起了水光,颇为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看到你住在那么破败的一个院子里,连吃的都要去偷,我怎舍得且,你为何要把我留在你身上的信引洗掉是不是因为那个魏岚疏”
解释瞬间就转变成了控诉。
没体会过雨露期的厌却被他的控诉给气笑了。
他正想说我洗不洗关你屁事,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闪现出一个想法。
自己才刚穿来,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剧情和祝闻厌的记忆,信息又不如现代世界那般方便,哪里比得过土生土长且还活了百余岁的男人
所以,自己若想早点寻得魏岚疏,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这个男人
思及此,他心火一泄,再次定睛去看男人。
长身玉立的男人一袭墨色宽袖衣袍,衣襟与袖口处皆用金丝线绣了繁复的花纹,细瞧宛如一朵朵盛开的小金莲,很是吸睛。两指宽的细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衬得他身姿挺拔且修长。
那如鸦羽一般的墨发尽数拢束于头顶,用一朵半开的莲花冠扣着,映得其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忽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之上。
厌虽不是颜控。
但好看的人总是赏心悦目的。
“想要我负责也行,不过”
“不过什么”泪眼朦胧的男人双眼一弯,抬腿就要上前。
“你先别急。”厌缓和了神色,抬手制止他伸手的动作,余光扫了下四周。
满院的护卫不知何时已经退去,就连付城主也识趣地走了,只剩他与对面的男人,便负手说道“不过,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我昨天跟你的不知道第几代后辈,也就是方才付城主的天乾子拜过堂,按身份来说,我现在是你的亲后辈。”
想要抱抱蹭蹭的男人听完这番话,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
等他捋清这段话的意思,他双眼一眯,内敛的气势随着眼中杀机的浮现而陡然爆发,那张在摇曳火光下忽明忽暗的俊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站在他面前的厌很明显感觉到了男人怒到了极致。
可这种嗜血的气势却又在下一瞬收敛得干干净净,就好似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不要紧。”
男人敛神敞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埋首于他的颈间,嗓音满足地说道“不过一后辈而已,我后辈那么多,弄死一两个也不打紧。”
大魔王,您可别怂恿他杀主角系统焦急地提醒道。
厌也没想到男人是这个反应。
凡人不是都很在意后代子嗣的吗这人怎地不按常理来
正疑惑男人态度,耳畔又传来男人低柔的安抚“你且放心,付家所有参与以强权将你一介天乾抢来强娶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这玩意儿是脑补了什么东西
他稍稍推开男人一些,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男人痴醉的眼“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也是被你掳来的”
“那怎么能一样咱们都那样了,还是你主动的,我只不过是把你接回来罢了。”
男人说罢将他按入怀中,脚尖一点,纵身跃出院墙,几个起落,便已经落在了一座灯火亮如白昼的院落说是院落,用宫殿来形容更为恰当一些。
他牵着厌走进大堂。
大堂装饰得富丽堂皇且豪华壮观,立柱漆成了富丽堂皇的灿金之色,琉璃瓦铺就的屋顶,墙面镶嵌着无数照明的夜明珠,脚踩的地毯华贵奢靡,屋内摆设更是以黄金打造,俨然一座金屋,炫得人眼红刺目。
踏进大门的厌看到这一切,心头刚按下去的怀疑又再次浮现了起来。
他觉得守财奴好像很喜欢黄金来着
若非上个世界地贵价高,还容易招人眼热,后来又满门心思围着自己转,守财奴怕不是要建一座用黄金打造的房子来住。
为防是自己多心,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跟你认识也有一天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男人眸光闪烁地挥退守夜的奴仆,将厌按坐在一张绣着莲花坐垫的椅子上,旋即跨腿坐上去他捧起厌的脸,低头贴上额头,呼吸喷洒间低声说“已经很久没人问过我的名讳了,都有些不记得了。”
“那你想想”厌说。
男人轻笑了一声“怎地这般在意我的名讳名讳不过是取来让人叫的,你若是愿意,不如给我取一个只属于你我之间的称谓”
“名讳为父母赐予,你怎地这般轻待”厌心中怀疑越发深了。
闻言,男人眸光暗了一瞬。
他的字同少年喜欢之人的名讳重叠了,这叫他很不痛快。
还有一点,是自有记忆起,他就与正常人不同因为他总是会无缘无故失去一段记忆,如上一刻明明在同父母用膳,下一刻便已经是第二日。
初时他还当自己是患有失忆症。
可父母看待他的眼神却让他明白事情不简单,是以他努力修炼念力,方才察觉念力之海中多了一团意识,那些记忆的空白,皆为这团不知打哪来的孤魂野鬼的意识抢夺了他的身体。
他将自己关在禁地,除去当时他已经成年,不堪受雨露期的控制,也是想吞噬这团意识。
想到这儿,他神色微敛,道“非是我轻慢,实乃我活得太久,又与外界隔绝多年,确实记不太清了,你容我想想。”
说罢,他摆出深思之色“我记得我那一辈是金字辈金,想起来了,我姓付,这你知晓,单名一个钰。那你呢我还不知你姓甚名谁。”
这不算骗人。
他想,他确实叫付钰,不过是字为岚疏。
“祝闻厌。”听得付钰名讳与岚疏无关,厌彻底放下了怀疑。
“祝闻厌”男人眉头一拧“厌可是厌恶之厌”
“你说呢”
“何等父母会为亲子取这般名讳”
话音刚落下,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付钰连忙从他腿上下来,扭头就见下人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色走了进来。
“方才在那偏僻小院,见你还要去厨房偷食,又听那膳夫和伙夫说的话,料来应是饿极了。”
说着,他牵起厌,边走边说“先随意用些,明日我再让厨房好好准备,毕竟你这也太瘦了些,须得好好补补。”
这边的付城主离开自己的院落后,匆匆去了天乾子的院子。
这位老祖宗在他接任城主之位时由父亲领着去拜见过一次。
当时老祖宗情况不太好听得父亲说,似是年幼时被一孤魂附了身,便将自己关在禁地,除了换任城主可见一次,其余踏足者一律格杀勿论,也从未出来过。
是以那片地被封为了禁地,府中之人轻易不得踏入其中这也是他在得知厌闯进禁地后没深究的原因。
现在老祖宗出来了,那是不是说明老祖宗已经驱除了孤魂
且观方才射在他脚边那一剑,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这既是为他城主府增添实力,也可能有办法解决泽儿体内紊乱的内气。
内气是先天就有的念力,也就是精神力。
付君泽的念力之海天生比旁人大,打个比方,普通天乾尚未修炼之时,不过芝麻大小,资质上佳者也不过米粒或花生那般大,可付君泽一出生念力之海就大如拳头,且还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自动扩大。
若他身体健全,这无疑是天人之姿。
可他走两步都喘不过气来,谈何修炼,因此,这般资质就成了负累。
付城主搓着手走进院落,一眼看到了廊道上挂着的红色灯笼,怔了一下,恍惚想到方才老祖宗与那少年提及的昨晚之事,倏尔想起昨天跑进禁地的祝闻琅,他面色一变
这少年莫非便是与泽儿拜过堂的祝闻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的考虑完结不是说完结厌和岚疏的故事。
是说这本收益很不好,我就想着开第二部换个题材写,不管怎么说,这个系列文已经是最后一对了,我也不能坑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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