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低沉嗓音,穿透回荡于梅林的琴音堪堪送到付君泽的耳畔。
清逸无拘如春风过境的琴音忽而激扬起来,仿若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汇入奔腾的江河,轻松之感荡然无存,却挑拨得人心头振奋,热血沸腾。
厌撩了撩眼皮,瞥了下对面从容淡定的付君泽,又斜眼看向身侧的人。
付钰锐利地盯着付君泽,黑眸幽暗犀利,宛如锋利的刀刃,裹挟着强烈的压迫感袭向面色微变的付君泽,激昂的琴音在强大的压力之下慢慢变得滞涩起来。
“走了。”
厌拽着一个劲儿放眼刀子的付钰起身离开凉亭。
欺负个病弱之人不是他的风格,且他还等着付君泽的成长和最终的选择到底是跟祝闻琅在一起,还是接受命定的伴侣呢
厌很好奇。
走出梅林,琴音戛然而止。
他也没放在心上,而是问付钰“付君泽跟祝闻琅感情如何”
“他们俩”
付钰挑眉,接过他手中的红莲,撑开举过二人头顶,放眼望向寒冬里依旧绽放的花丛,嘴角噙着笑意,口吻却漫不经心“二人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感情甚笃。”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要说付君泽爱得深沉,厌还能相信几分。
可若说祝闻琅与付君泽两情相悦,真当祝闻琅和百里晟的契合成结是开玩笑的
顶着厌怀疑的眼神,付钰眸光闪了一闪,忽而叹了口气“竟然骗不了你了”
“你骗我作甚”厌倒是不觉生气,就是不解。
“你啊”付钰停下脚步,低头看进他乌黑透亮的眼仁,无奈地说“你到底是跟他拜过堂的,我忌讳一二也是应该的。你同他私下相处,万一他发现你的好,把对祝闻琅那股劲转移到你身上,那我岂不是如鲠在喉”
杀了吧,到底是付家的后辈。
不杀又膈应。
这番话听得厌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他看了对方半响,无语道“他是天乾。”
“我也是天乾。”付钰提醒道。
“你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家小辈的醋都喝你喝醋长大的吧”厌着实没见过醋意这么大的人,且他与付钰互不排斥是因为信引的味道相同,换作旁人试试
就完全没有可比性。
付钰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认下了厌的话。
只是余光扫向掩映在梅林里的衣袍,忽地低头用宽厚的掌心覆在他的手掌上,五指挤进指缝里,与之十指相扣,含笑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年龄大才懂得分寸,知晓如何去爱一个人,适当的吃醋是表达我对你的在意。”
说罢,便牵着厌朝金岚园走去。
藏在梅花树后的付君泽抱紧怀中的琴,望着相携而去的背影。
一大一小的身影漫步在花丛中,若是忽略二人皆为天乾的身份,当真是无比登对,让他艳羡之际,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和祝闻琅的关系。
当初父亲定下祝闻琅为自己的未婚夫。
他只觉得欣喜,忽略了祝闻琅已有心上人,全心等着对方嫁进来,也不知父亲图的是祝闻琅难得一见的纯灵之体。
府堂那晚,老祖宗戳破了父亲的用意。
他当时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他忍下祝闻琅腹中胎儿,待对方百般体贴,除了喜爱,当真就没有对方体制之顾受这具病弱的身体拖累多年,连出个远门都不行,他真的不渴望能好起来,拥有一副健康的身躯吗
想到这儿,付君泽没敢再继续深想。
一旦往下深挖,他怕自己再也无法面对祝闻琅。
翌日,厌和付钰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赶坐马车离开了付阳城,前往第一站北境的无霜城。
二人这一走,便是十五年未归。
。
十五年后。
付阳城,城主府。
“爹”
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手持红伞丢下侍从,风风火火地闯进戒备森严的书房。
刚出关的付君泽正在书房内与父亲谈论此次闭关心得,听得外头的动静,拧了拧眉,正欲开口呵斥,就听父亲老生常谈“你如今身体已康复,何时给我添个亲孙儿”
他眉头越皱越紧“爹您也知道闻琅当年被强制洗去精神印记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
“我说的是他吗”
付城主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地逼视着他“天乾的修为越高,就越难孕育子嗣。前些年你需要祝氏的纯灵之体,我跟你坤父也就没逼你,可眼看虞儿都要及笄了,我就你一个天乾,可你膝下连个亲生的血脉都没有,我不要求孩子是嫡是庶,你总得先给我付家留个后。”
“您让我想想。”付君泽敷衍地说。
“有甚好想的”付城主直接说“这么多年你待他如祖宗,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我也没让你休了他或是如何,只是让你纳几房侍妾侍君为我付家诞下子嗣。”
说话间,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付君泽赶忙说“我这才刚出关,这事回头再商量。”
话落,大门吱呀一声,红衣少年已经闯了进来。
“爹祖父”红衣少年兴奋的神色在见得书房还坐着个面色沉肃的付城主,无拘的手脚立时拘谨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虞儿见过祖父。”
“地坤家家的,何以这般没有规矩你坤父是怎么教你的”付城主面色深沉,低声呵斥。
付虞不敢放肆,就求救般地望向付君泽。
付君泽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付虞面前,为他解围“爹,我找虞儿正好有点事,就先带他回去了。”
说着,也不等付城主反应,领着付虞出了书房。
将近年关,府内下人忙忙碌碌地清扫,部分枝丫上已经挂上了红灯笼,他带着松了口气的付虞走在廊道上,负手道“下次别再这么鲁莽去闯书房。”
没了让少年发憷的付城主,少年很快恢复了活泼。
他亲昵地挽上付君泽的手臂,吐了吐舌头“孩儿这不是听到您出关,便急着来见您嘛,下次不会了。”
付君泽看了下没心没肺的少年,心情一时复杂无比。
他待这个地坤子说不上视如己出,却也不曾亏待,因为这是当初他与祝闻琅之间的交易。
祝闻琅怀孕之事便担惊受怕。
生产在即时,又怕在生产的时候会被他的坤父下黑手,就与他做了交易,他保全这个孩子,对方则会在生产后,愿意抹去与百里晟的契合成结,与他身体成结。
因着这份交易,他全力护着这个安然长大。
却也因为他的照顾,付虞竟是格外地依赖他。
付君泽收回目光,敛起情绪,望向廊道尽头,淡淡道“你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也没什么”
付虞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地问“爹,你知晓红莲君吗我问坤父,坤父突然大发雷霆,还把我赶了出来”
说着说着,他委屈地瘪了瘪嘴。
嗯
付君泽脚步一顿,扭头看向付虞,余光瞥见他手里握着一把红伞,脑海不由浮现出十五年前最后见得小公子的画面,不由微微一怔。
而少年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跟你说啊,爹”他没察觉出他爹的走神,只见他爹看着自己手上的伞,顿时松开对方的手臂,得意地撑起手中红伞,如玉的面容在红伞的遮映下,粉嫩如初春的桃花。
他弯起眉,撑着伞原地转了一圈“好看吧这是付阳城最近流行起来的装扮,听说红莲君便是这般着装。”
要说当今名气最盛之人,便是十五年突然崛起的红莲君。
少年天才,以一己之力搅翻了被圣教余党占领的无霜城,之后多年间,又以一己之力挑战了五大陆上所有高手,未尝一败。江湖人不知其姓名,只知道他身边总跟着个从不动手的男人和一个赶车的马夫。
而他手持一柄红莲伞为武器,是以江湖人就以他所持武器命名为红莲君。
与他实力持名的还有他的长相。
传言他姿容无双,俊美非常,惹得很多地坤心向往之。
旁人不知晓红莲君是何人,付君泽却是一清二楚。
他从恍惚中回神,看向炫耀的付虞,缓和了神色,不着痕迹地问“怎么突然跟爹说起这个”
闻言,付虞突然扭捏了起来,不自在地说“我在酒楼听得那些江湖人士说红莲君近日出现在了北境边界,好像要往咱们付阳城而来,爹,你说红莲君会找祖父挑战吗”
他们要回来了
付君泽只注意到了这一点,再次愣在了原地。
等不到回应的付虞终于发现他在走神,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爹,我在问你话呢”
“啊哦”付君泽赶忙敛下心中升腾的雀跃,抬步边走边说“不会找你祖父挑战的。”
“啊为什么啊”付虞跟上去“是祖父的修为不够被称为高手吗”
付君泽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而被他们谈论的红莲君此刻正悠闲地躺在马车里。
正是寒冬时节,车轮碾过霜冻的泥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却丝毫不影响车厢里的舒适度。
眼看天色渐暗,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赶车的马夫抬眼看了下远处的城墙,沉声道“三少爷,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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