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虽然无人出声,但是大家却都不由自主朝周遭看了两眼,莫名心情难言。
迟疑片刻后,终于有人出声道:“假的吧。”
盛长宁闻言,坦然自若道:“我也不知道真假,这些事都是祁燃前辈在临死之前告知于我,我无法验证真伪。”
“但是……星宿阁阁主秦怀景想对我出手,说我是完美容器这一点,我没有说谎的。”
“那时候,师兄就在我旁边。”
“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们几个人。我被抓住之后,不知道是被谁封闭了五感。等我再被解开五感封印的时候,就听见了秦怀景与祁燃前辈的争执。”
“我听见祁燃前辈对谁喊了一声大祭司,好像是在跟谁传音,然后他……”盛长宁说到此处时,略微蹙眉,迟疑道,“他又对着谁喊了一声三祭司。”
“那时候,我眼前还是有些看不太清楚,等我逐渐恢复视觉时,祁燃前辈与秦怀景便为此而争斗了起来。”
“大祭司,三祭司……”有人轻声低喃道,“这都是些什么?”
“盛长宁,你说你手里的东西是可以用来辨别邪魔的法器,可是据我所知,就连四方阁的炼器宗师都无法炼制出这等法器。”
盛长宁看向说话凶巴巴的那个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云星遥见状,不满出声道:“你说话那么大声干嘛?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你……”那人气急。
云星遥继续出声道:“你怀疑盛长宁所说为假话,可是她为什么要说假话?她说假话有什么好处吗?”
“从一开始受害的,本来就是她。她说假话,难道是为了掩饰谁吗?”
有人出声质疑:“她为什么直称星宿阁阁主秦怀景的名字,却对祁燃称为是祁燃前辈?祁燃与秦怀景之间的争斗,数百年未曾休止。这一点,我们皆知。”
盛长宁小声说:“因为……当时只有祁燃前辈出手,将我和师兄送了出来,在我这里,他是个好人。但是,秦怀景他是要抓我、害我的坏人,我就不喊他前辈!”
云星遥赞同出声,道:“对对对,别喊那么多坏人当前辈,好心没好报。”
有人冷声道:“云星遥,你能别插话吗?”
云星遥闻言,似笑非笑地说:“那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祁燃和秦怀景会为了一串明显不属于大男人的手串而争执吗?”
“我知道。”曲凌平静道,“大家都是其他四州的人,对于北州不太熟悉。百年前,星宿阁两脉之争开始,源自于上一任星宿阁阁主陨落,秦怀景继任星宿阁阁主之位。”
“都说是祁燃心怀不满,这才有了星宿阁两脉之争。”
曲凌问道:“但是,大家可知道百年前四方阁首席弟子是何人?”
“那时候,四方阁首席弟子应该是慕秋。”
曲凌闻言,又问:“那慕秋与星宿阁之间的关系如何?”
“甚好。”有人答道。
云星遥道:“这不就对了,慕秋是几百年间,四方阁最具天赋的炼器天才,若是她未曾陨落,如今成就必定远超炼器宗师。”
云星遥语调轻缓地出声道:“而在百年前,慕秋是谁的未婚妻来着?”
“秦怀景。”
“不对啊,我听说慕秋跟祁燃关系很好,情投意合。”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争执的几人话音一顿,神色僵住。
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弥漫开来。
其间,不乏有人暗戳戳地看了几眼曲凌。紧接着,他们又暗戳戳看了几眼不远处的应寒野。
应寒野见状,笑出了声,话语却是颇为冷淡:“怎么?大家都看我呢?我与秦怀景不熟,与祁燃不熟,与那慕秋自然也不熟。”
云星遥直言不讳道:“他们就是心里想想,又不敢明说出来,应家主,你别这么大火气。”
旋即,他继续说:“当年四方阁首席与星宿阁交好,那又为何不能炼制出这样一件法器呢?”
“云星遥,你是说秦怀景和祁燃为了这件法器而打起来的?”那人说罢,看向盛长宁,道,“是这样吗?这件法器是慕秋炼制的?”
盛长宁闻言,摇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慕秋是谁。”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云星遥嚷嚷道:“慕秋还在的时候,人家小姑娘都还没出生呢?能知道什么?你可别强人所难。”
剑宗宗主思索片刻,出声说:“小长宁,你与齐眠玉随我来。”
此言一出,当即有人反对道:“不行。”
“此事事关重大,怎么能任由颜宗主将人带走?”
剑宗宗主拂袖,冷漠道:“我剑宗的人,我还不能带走?”
盛长宁晚往前走了两步,迟疑出声说:“如果不走的话,我可以再试试这件法器吗?”
说话间,她又抬起手来,轻轻摇动着手里那枚手串,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响随之而起。
九枚铃铛同时晃动,在场众人却依旧只听见了一枚铃铛的响声。
盛长宁垂眸看了一眼,面容间掠过一瞬迟疑与不安。
她慢慢抬起手来,先是看了一眼离得最近的剑宗宗主,继续摇动着手串,依旧只有一枚铃铛的响声,清脆而短暂。
盛长宁继续移动着身形,逐渐从云星遥、曲凌、应寒野等人的身边走过,那件手串却依旧只有一枚铃铛在响。
时至某一瞬,盛长宁拿着的手串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银铃声响,于茫茫夜色间,尤为刺耳。
盛长宁慢慢抬眼,看向手串经过时传出急促声响的那人,正巧与这人对视一眼。
这人眼神颇凶,大有一种想把她给吓走之意。
“你……这位前辈,你好……”
盛长宁迟疑地小声说些,却并未收回手中的法器。她与这人僵持几息之后,蓦然抬手,将掌心的手串递送过去。
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唯余她手中疯狂响动的银铃手串。
“你这小辈……”
这人冷冷出声,呵斥道:“你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话音落下的瞬间,却是变故突生——
这人突兀伸手,一把夺过盛长宁手中摇响不绝的手串,抬手撕裂虚空,意欲强行离去!
变故发生于短短瞬息之间,盛长宁略一收拢手指,出声说:“不行,那是祁燃前辈留下的……”
她的话未曾说完,抢夺手串之人便蓦然抬手,朝她袭来。
那人始一出手,便是必杀之势!
“铮!”
与此同时,长剑寒绝,悍然而至。
盛长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坠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转瞬被人带离此地。
剑宗宗主的长剑挥出,便是凌厉一式,斩绝那人虚空去路。
封禁圈内,战势一触即发!
盛长宁被齐眠玉带走之后,很快远离了战场。
此刻在场的大乘修士纷纷出手,朝着那个夺走手串的修士袭去。
而其余弟子尽数退散开来。
大乘修士之争,非大乘境界,不得插手,也无法插手其中。
盛长宁平缓着呼吸,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过她宝贝的手,低声唤道:“师兄。”
算是一声安抚。
齐眠玉闻言,轻轻应了一声。
不远处,在众多大乘尊者的围攻之下,那人被斩断去路,避无可避时,便毅然决然选择了带着手里的手串,一起自爆毁灭!
“嗡……”
虚空深处,灵力飞快聚集,于刹那间涌入那人灵脉之中。
剑宗宗主冷喝道:“他要自爆!”
一个大乘修士的自爆,其威势将远超其他境界修士自爆所产生的威势。
不过是瞬息之间,封禁圈内迅速铺展开浩瀚剑域,虚空灵力为之凝滞不动。
剑宗宗主虽然已经阻止了余下灵力的汇聚,却也无法阻止一个大乘修士自毁的决心。
那人手中紧紧捏着那件手串,自他灵脉之中浮现出幽暗黑雾,瞬间缠绕至剑宗宗主所执长剑上。
“铮铮!”
寒亮剑光一斩,将缠绕于剑身的黑雾击溃。
与此同时,剑宗宗主当即倾身掠出,剑域所及,皆为剑影,重重叠叠,剑影浩瀚若海,尽数朝自毁那人倾覆而去!
自毁之人再无生还可能。
那人见生机将绝,一双灿亮至极的眸子朝人群之外的盛长宁望了过来,凝聚周身最后的力量,化作濒死一击,穿透虚空,转瞬将至。
就在此时,自旁侧蓦然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抬手轻轻一叹,似带着几分不解般,“唉”了一声。
尾音轻缓,来人将黑雾凝聚的那支锋利箭矢抓在了手中。
“唉!怎么能对一个小姑娘出手呢?人家小姑娘又没招你惹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就这么恨不得她死吗?”
云星遥语气幽怨,自他掌心蓦然幻化出纤细灵线,转瞬束缚住那支黑雾箭矢,不让其再有半分肆虐之机。
云星遥话音落下时,那人濒死一瞬,蓦然喷洒出漫天血迹,身形于剑宗宗主万千剑影之中,化为湮尘。
那件染了血的手串孤零零坠在地上,无人将其拾起。
周遭寂静无声,四散开来的修士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他们不知道是该震惊于真的有大乘尊者与邪魔勾结、濒死之前竟如此疯狂呢?还是该震惊于平日里只知道四下打听五州琐碎小事、一副不太震惊模样的云星遥,竟然能够如此轻松接下大乘修士的濒死一击了。
“师叔。”
道宫宫主出声唤了一句。
众人这才想起云星遥此人看起来不太正经,在千年前可也是风头无两的道宫圣子。
后来,云星遥出师之后,称要追求无拘无束的日子,断然拒绝了那道宫宫主之位的。
云星遥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幽幽暗沉的箭矢,嫌弃道:“太丑了,一点儿也不好看。”
显然,他又恢复了不太正经的模样。
云星遥拿着那支黑雾箭矢,出声问道:“你们谁拿去看看?”
最后还是道宫宫主出面,接了过来。
正值此时,有人缓步而行,略一弯腰,捡起坠落在地的那件手串。
手串上沾染了血迹,银白光泽略微黯淡下来。
那人身着一袭黑衣,裁剪有度,暗纹压着墨锦,衬出几分凛凛夜色的深邃与神秘。
他拿着手串,走过来,应声道:“看来祁燃与秦怀景陨落之前,所争夺的这件法器的确可以辨别邪魔的伪装。”
说罢,这人将手串递过来,又道:“小姑娘,你的东西。下一次可不要随随便便就被别人夺走了。”
盛长宁垂眸望了一眼,还未出声,一旁的云星遥便不满地开口道:“神殿殿主,活该你没道侣!”
苍澜神殿殿主闻言,略一迟疑,转眸看向云星遥,出声询问:“云道友这是何意?”
云星遥没好气道:“那手串上不仅沾染了死人的血,还在地上滚过一遭,你就这样把手串递给一个小姑娘?”
“至少……得清洗干净了,才还回来吧。”
云星遥很是嫌弃,就连眉心都微微蹙起,大有一种“你苍澜神殿的人难怪都没道侣”的意思。
苍澜神殿殿主神情微僵,深吸一口气。
彻底冷静下来后,他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掐诀,将手串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这才递给盛长宁,又问云星遥:“这下可以了吧?云道友。”
“谢谢前辈……”
盛长宁道过谢,抬手去拿苍澜神殿殿主手中的手串。
她的手刚一触及手串,微微晃动的铃铛便又响起一声清脆而短暂的响声。
四周原本放松下来的众人,被这铃铛搞得再次提起了一颗悬吊吊的心。
盛长宁略微迟疑,慢慢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苍澜神殿殿主。
旋即,盛长宁将手串拿回来,认真打量过后,故作回忆道:“这一次是……代表离合境界的那枚铃铛响了。”
云星遥见状,饶有兴致地出声说:“测测你旁边那位的身份。”
他话语之间,隐约透着一种看好戏的意味。
盛长宁闻言,先是轻转眸光,视线落于云星遥身上一瞬,然后才慢悠悠地抬手,将掌心的手串递向她身侧的齐眠玉面前。
此刻,并未出现急促而不停的银铃声响。
盛长宁道:“不是。”
剑宗宗主见状,便道:“在场之中,所有离合修为的修士站出来。”
云星遥打趣道:“若是迟了一步、没站出来的人,那我这边可就直接出手了啊。”
此言一出,自人群中走出三三两两的修士。
离合修为在寻常小宗门,当属长老之姿。
现下站出来的离合修士,都是北州内与星宿阁相邻的小宗门。
盛长宁走过来,将手串一一移过每一人眼前,摇头道:“不是……”
她话音未落之时,云星遥突然出手,自人群之外转瞬拘来一人,丢在地上。
也就是在此刻,被盛长宁拿着的手串蓦然发出急促声响。
人群之中,有人道:“这个人不是金丹修为吗?”
云星遥随意出声:“我刚才看见他往外跑了,就想着试试看呗,没想到随手一抓,就抓准了。”
剑宗宗主抬手探过此人的修为,道:“的确是金丹修为无疑。”
可是,盛长宁手中法器也的确是响了。
金丹修士辩解道:“我真的不是啊,我只是想起我帐中火势未曾熄灭,怕迟些回去,火星把我帐子都烧没了。”
盛长宁闻言,略显犹豫,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法器,开口道:“那要不……先放人?”
“我也不确定祁燃前辈给我的法器究竟好不好用,若是错伤无辜之人,那就不太好……”
盛长宁走上前去,抬手去解金丹修士的灵力束缚。
金丹修士见状,道了声谢,缓慢地站起身来。
盛长宁道:“不用谢,应该是我搞错了。”
“如此看来,盛长宁手中的法器也不一定就是有用的,那个大乘邪魔兴许只是凑巧而已。”
有人沉吟出声,众人皆是将目光与注意力落向说话那人身上。
“但是,那个大乘邪魔对于盛长宁的杀意却是真的。”
当所有人都在听那位大乘尊者说话之时,原本已经洗清嫌疑的金丹修士并未离去,而是无声转眸,幽然盯向盛长宁。
盛长宁思索着,启唇准备解释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寒凉光泽朝她袭来——
变故发生于瞬息之间,周遭众人尚且无法反应,那名金丹修士掌心藏有利刃,刺了过来。
而他周身气息却是蓦然腾升至离合后期!
“铮!”
于咫尺间,一柄长剑转瞬横斜而至,剑意寒若霜雪,斩向那名“金丹”修士,荡平一切危机。
原本还在认真分析的那位大乘尊者见状,脸色狠狠一僵,犹如被当众打脸般。
他现在想当场说一句话脏话。
特么地……他再也不说话了!
修为实则为离合后期的“金丹”修士很快被人制住,率先绝了他想要自爆的动作,将其一身修为尽数封印。
云星遥道:“道友,我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这样说,趁我们都在听你说话的时候,才好给那人出手的机会?”
被狠狠打脸的那位大乘尊者闻言,气急又暴躁道:“测测测!云星遥你别污蔑我,你让那盛长宁赶紧来测我,才好洗清我的嫌疑!”
盛长宁转眸看向挡在她身侧的齐眠玉,小声喊了一句“师兄”,悄悄移动着身形,藏在他身后,不肯再露面了。
“你测啊!”
那位大乘尊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径直走了过来。
云星遥抬手,出声道:“道友,我现在更怀疑你了。你是不是想趁机杀人啊?”
被云星遥拦住的大乘修士越过人,望过来,狠声说:“你测!”
盛长宁躲在齐眠玉身后,将那件手串给递了出去,道:“你们测。”
那人转眸瞪着云星遥,道:“你测!”
云星遥笑了下,从盛长宁手中拿过法器,慢条斯理地试了下,九枚铃铛轻摇,却没有任何响起。
“我就说我不是吧……”
这位大乘尊者话音未落,眸光落在云星遥身上,却见云星遥迈步走向那名已然暴露的修士面前,继续摇动手串。
周遭依旧寂静无声。
云星遥道:“还是没响。”
剑宗宗主对盛长宁道:“小长宁,你再来试试。”
盛长宁微微一顿,从齐眠玉身后慢吞吞走出来,眸光落在那人身上,先是抬手拉着齐眠玉的手,才敢走过去,拿起云星遥递过来的手串,往那名修士面前一晃。
法器自觉响起急促而久久不绝的银铃声响。
一点儿也憋不住话的大乘修士脱口而出道:“看来这件法器还只有盛长宁一个人才能用?”
如此一来,盛长宁岂不是就成了所有邪魔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不仅如此,这一出还搞得五州人人自危。
“这样一来,其实也挺好找隐藏邪魔的,只要是想杀盛长宁的人,毫无意外,都是邪魔呗。把她当做诱饵,很快就能除尽所有邪魔了。”
嘴快的大乘修士始一说完,迎着众人投落而来的目光,当即就抿唇闭嘴。
他发誓,他回去就修炼闭口禅!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这是第一更,感谢小天使的支持。
第二更在晚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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