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声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被她抱着的男人身体僵了一瞬。
或许是因为她的话,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动作,贴得极近的动作让她清楚可以感觉到男人的反应——那是身为男人最原始的反应。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吻了吻男人脖颈,“表兄。”
下一刻,男人陡然从她怀中离开——
“安安。”
萧辞玄抬手揉了下眉心,闭目微微喘息着,“安安,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能让你恨我。”
变故突生,华幼安眯着的眼睁开了,她抬头,入目的是萧辞玄衣衫不整站在她面前,可男人显然不曾情动,又或者说身为兄长的职责让他压抑了男人最原始的反应。
他是真的爱她。
也是真的不爱她。
华幼安眼底的光慢慢淡了下去。
“表兄......”
华幼安的声音几不可闻。
萧辞玄揉捏眉心动作顿住了。
像是终究不忍,男人侧目瞥向床上的少女,床榻上是鲜花着锦的绫罗绸缎,富贵锦绣中堆着的少女却是病弱娇怯,是迎风便会倒的美人灯,更是合该被供奉被娇养的琉璃神灵,可惜在污浊人间待了太久,懵懂情动遭了拒绝,苍白决绝便从那张因是微醺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透了出来。
优雅贵公子眸色无端沉了一分。
——那是一种得不到便要毁掉的苍白决绝。
“表兄,你要对我食言么?”
华幼安慢慢坐起身,六角琉璃灯映着凤穿牡丹的花纹,轻轻浅浅在她光洁肩头描画着,她靠着缠枝飞鸾的引枕,歪头看着萧辞玄,莹白色的小脸固执又偏执,像是得不到糖的小孩儿,一定要拿到属于自己的糖才甘心,“表兄,你舍得么?”
少女的目光太露/骨,几乎是裹挟着侵略性的野心勃勃,萧辞玄眉头微蹙,伸手扳正她的脸,“安安,我们不应该这样。”
她的脸很烫,萧辞玄眉头皱得更深,俯身捡起床榻上她的外衫,一点一点把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裹在里面。
中衣,裙带,罩衫,披帛,萧辞玄穿得很用心,而被他细心穿着衣服的华幼安,却在止不住颤抖,他发觉她的颤抖,动作顿了一瞬,但那只是一瞬,瞬息之后,他把她的披帛披在她肩头,一如幼时同吃同住那般,睡醒后的她的披帛总会缠在他身上,他便把缠着他的披帛轻手轻脚抽出来,重新放在她身上。
可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
而当初稚嫩的小女孩儿此时也长成了倾城国色。
命运将他们凑在一起,命运也会让他们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
萧辞玄垂眸给华幼安穿着衣服,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只是在做这个动作时,他的眼睛自始至终不曾去看少女的眼,他垂眸看着少女精致的衣裙,那是他送她的鱼鳞裙,收到鱼鳞裙的那日她欢欢喜喜换上,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像极了快乐的百灵鸟。
往事涌上心头,萧辞玄嘴角微不可查抿了一下,金银线交织的披帛捻过他指腹他放在少女肩头,他慢慢收回手,转身捡起自己的衣服,世家公子的衣服精致繁琐,萧辞玄穿的却很快,他把自己的衣服全部穿好,如烟似纱的外衫罩在孔雀蓝的云锦料子上,依稀可见衣料上尚未抚平的细微褶皱。
但素来注重仪表的贵公子似乎并不曾发现近在咫尺的瑕疵,他只是起身去案几处斟了一杯茶,茶香尚未溢出,他已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那是隔夜的残茶,茶香已淡,只剩苦涩,冰凉的茶水入口,苦涩便在唇齿间漫开,是老君眉,而非京中贵女们更为钟爱的雀舌茶。
——是安安以为他最爱的茶。
但是不是,他并不喜欢老君眉。
他更喜欢云顶雪芽,但安安从来不知。
萧辞玄自嘲一笑,他背对着华幼安,又将老君眉斟满,一口一口饮着残茶,“安安,我大你六岁,自六岁起,我的人生里便有了你。”
“我看着你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豆蔻二八。”
他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不知怎了,今夜突然很想说话,他慢慢饮着茶,苦涩的老君眉漫进五脏六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知你并非任性,也知你天生纯粹,你生来便被人捧在掌心,万众瞩目千娇万宠,想要什么了,伸伸手便能得到。”
身后的少女似乎在耍小脾气,他说了许久的话,她却一言不发,萧辞玄无奈笑了笑,放下茶盏转过身,“可是安安,你而今想要的,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四目相对,萧辞玄看到一双近乎病态般乖戾的眼,那种视线太让人心惊,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凝视,没由来的,他眼皮跳了一下。
“表兄,你总是这般爱说教。”
少女迎着男人墨色眼眸,嘴角轻轻扯了起来,“表兄,别忤逆我。”
“你现在回来,我们还有的谈。”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威胁意味却一览无余。
——恃宠而骄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萧辞玄眯起了眼。
华幼安轻抬手,对着萧辞玄勾了勾,“表兄,回来。”
夜风喧嚣四起,卷起枝叶拍打着如意菱花式的窗柩。
六角琉璃灯的烛火明明灭灭,凤穿牡丹的铂金纹越来越淡,直至只剩下鲜红如血的牡丹花瓣。
萧辞玄陡然生出一种不好预感。
下一刻,他视线突然模糊,不适感瞬间夺去他对身体的支配,举止优雅的世家公子脚步跄踉了一下,声音骤然发紧,“安安!”
——很显然,他的小女孩儿对他的偏执早已入了骨,不择手段也要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表兄,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华幼安悠悠叹谓。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眩晕袭来,萧辞玄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案几抬头看向床榻上的少女,少女已赤着足走下床榻,鱼鳞裙流光溢彩,少女似披月而来,如葱似玉的手一伸,便探进他的腰封,轻轻一勾,滚着银线的腰封散在地毯上。
但这似乎并不是她的最终目标,她的指腹隔着衣料抵着他的肌肤,一点一点向上游走着,“我想要的东西,怎能不拿到手呢?”
“表兄,这是你逼我的。”
理智仿佛随时都会抽身而去,萧辞玄剧烈喘息着,闭眼拨开华幼安的手,跌跌撞撞退了几步。
“安安!别胡闹——”
萧辞玄的声音哑得厉害,砧板上的鱼肉似的兀自挣扎着,“解药给我。”
他向华幼安伸出手,保养得极好的手此时有青筋隐现。
“解药?”
华幼安温柔一笑,缓缓走向萧辞玄。
改良后的五石散的药效更为霸道,永远冷静永远优雅的贵公子此时战栗不止,明显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的腰封已被她扯下,衣服没了束缚,一丝不苟便成了凌乱,再往上看,便是微红的眼角与发间的薄汗,另一种形式彰显着他的挣扎与痛苦。
真好看。
表兄就该是这个模样。
诡异的满足感让华幼安笑了起来。
“表兄,我就是你的药。”
华幼安走到萧辞玄面前,伸手挑起了男人的下巴。
肌肤相触,萧辞玄烫得吓人,像是怕克制不了自己,男人攥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轻挑动作,“安安......解药。”
此时萧辞玄的声音完全变了调,玉石落盘的清凌空灵变成了恶魔的低语,仿佛随时能将面前少女拖入地狱沉沦。
——极度危险也极度可怖。
然而华幼安却笑了起来,她点着脚凑在萧辞玄面前,轻轻对着他的脸吹了一口气。
热气扑在脸上,萧辞玄眸光陡然幽深,紧接着,少女温柔声音在他耳侧响起,“表兄,我方才说过了,我是你的药。”
“啪——”
烛火爆出烛花。
华幼安想起素月的话,素月说,这个药霸道得很,要她慎用再慎用,更何况世子爷那般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被这种小伎俩所算计?
她便用指腹蘸了一下药粉,抬手放在自己眼前细细观摩着,“我的小伎俩怎能是小伎俩呢?”
“素月,你有没有听过那么一句话?”
“关心则乱。”
“表兄的心乱了,我也就成功了。”
她轻轻笑着,把粉末投进残茶。
诚然,表兄是爱她,视若珍宝,否则不会在那种关头停下。
诚然,表兄也是真的不爱她,对她毫无男女之情的悸动。
没有男人能抗拒这种药。
华幼安清楚看到萧辞玄的变化。
挣扎,痛苦,最后是失控。
黑夜压了下来。
华幼安终于拿到她想要的。
另一种形式的全部。
她在地狱深处反复沉沦,男人扼着她下巴的手又将她拉回现实,恶魔与恶魔的碰撞没有丝毫温情可言,意识如一叶扁舟,在狂风骤雨中迷失了方向。
黑夜似乎永无止境。
梦境回归现实,想要的东西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她颤抖着抬眼去看面前的男人,男人彻底失了理智,危险如正在捕猎的兽,让她忍不住想起数年前的那一夜,那夜的男人也危险得很......不,是少年。
那年的少年清凌傲气似骄阳,睥睨天下的模样让她一眼便沦陷,冷冽面孔在看向她的那一刻如天光乍破冰雪初融。
“安安,跟我回家。”
他单手扯下外袍,裹着寒风中的她。
那时的他用的尚不是现在沉稳内敛的水沉香,干净清冽的雪松味很好闻,她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他的下巴抵在她额头,温声安抚的话是她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她爱的是那个少年。
是那个宁折不弯清凌傲气的少年。
是那个凌厉如剑气出鞘的果决少年。
更是那个仗剑而来把她拥入怀里的守护神一般的少年。
可少年终究会长大,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山河万里,他想要九州称臣,他的野心勃勃不再写在眉眼里。
他变得不动声色,他绝对冷静也绝对克制,他开始权衡利弊。
他与她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他不近女色,更不近她。
事业才是他的目标,儿女情长皆是虚妄。
他用兄妹隔绝了她与他的一切可能。
他从来不爱她。
对她的那些好,仅仅是因为职责。
因为他是兰陵萧辞玄,而她是平原华幼安。
仅此而已。
华幼安恸哭出声。
那个让她一眼万年的少年,早就长大了啊。
只有她没有长大,沉溺在过去的岁月里不可自拔,固执地以为只要把过去抓在手里,她就把他握在了掌心。
不是的。
少年只有一个,而他不是他。
“表兄......”
少女低低的哭声细碎且颤抖,“我错了。”
我原来从来不爱你。
我爱的原来只是当年那个年少轻且狂的少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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