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澜,个手无缚鸡之力,武力值最多只能做到扛电脑,缺乏锻炼的程序员青年。
要是遇上真刀真枪,他除了跑之外啥也不会干。
他回头,那几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呈包围之势朝两边抄过来:“牧先生,这儿人少地偏,容易发生危险,殿下特地让我们来保护你。”
沈星澜不是傻子,当即便反应过来医院里时,秦准看似退让答应,但一直都没放弃过要把他带走的打算!
他刚下车黑衣人就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从他们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跟踪了。
眼见局势不对,沈星澜当机立断,话不说往前就跑!
那黑衣人也不是吃素,能被选出来的皆是万里挑一,强悍程度非常人可比,个人拔腿往前追。
停在原地的那个伸手绕到脖颈后,解开机甲链,摁开开关,一辆银翼机甲变形重组,落到地面,庞然大物与街道格格不入。
他钻进驾驶舱内,操纵机甲开始追人,每一步踩到地上,都能听见巨大声响。
察觉动静不对,沈星澜抽空往后瞥了眼,当看见身后比自己身形大数十倍,一步抵三步的巨型机甲时,他没忍住骂了声脏话。
此处是首都星较偏远的城区,入住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除了机器人每日兢兢业业打扫检查外,晚上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巷子纵横交错,俯瞰如筋脉血管,夜深人静,认路便更为麻烦。
借着昏黄灯光,沈星澜被逼到毫无选择,见路就钻,不管三七二十一。
银翼机甲噌地飞到墙壁,伸掌甩出挂钩钩到电线杆,一个飞跃隔空跳到沈星澜面前,封住他前路!
沈星澜赶紧停下,而身后几个黑衣人只离他一步之遥,前后路全被堵死,退无可退,插翅难飞。
那几人手上拿有电棍,跑这么久时间,气息一点没乱。
“牧先生,我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你说何必呢?不过是为了保护你而已,配合下也就过去了,不是吗?”
沈星澜后背跑出层薄汗,微喘着气,眼神却莹亮如星。
在这种危急关头,96没忍住道:“其实……”
沈星澜根本没时间听它叭叭叭,他深吸了口气,无奈道:“既然是这样,识时务者为俊杰。”
拿电棍的黑衣人满意地一点头,“这样对你我都好。”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副电子镣铐,走上前递给沈星澜。
就在这时,趁他放松警惕,沈星澜瞅准他另只手里的电棍,眼疾手快抢过来,二话不说用力对准他手臂敲了下去!
那完全是使出全身所有力气,黑夜里响起杀猪般惨叫,黑衣人捂着手臂,半个身体险些跪下去。
另几个人见势不对,眼神突变,拎着电棍,气势汹汹冲上前来。
打架沈星澜确实没什么经验,他闭着眼见人就抡,别人要打他就躲,毫无章法。
原本以为会很快被制服,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旦开始战斗,像是被唤起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似的。
擒拿,过肩摔,化掌为刀,以柔克刚。
青年由慌乱变为游刃有余,使出的招数力道狠辣,犹如巨石重击,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被一拳打得径直吐水。
又有一人袭来,沈星澜自发下蹲,一记扫堂腿犹如秋风扫落叶,百来斤重的壮汉完全猝不及防,想往旁边躲闪已经来不及,被踉跄绊倒。
他倒在地上,地面发出痛苦吟颤。
见同伴接连受伤,有人怒吼声,抄起电棍朝还在蹲下的沈星澜抡来,那下要是被抡中,脑袋跟开瓢西瓜也没什么两样!
那个角度,那个力道,蹲在沈星澜的地方,是很难完全避开。
但他偏偏像是蛇似的,在电棍袭来瞬间,他往旁边倾倒,身体柔软贴地,以完全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
下一瞬,他猛地弹跳而起,万钧之力的铁拳砸向黑衣人腹部。
那人瞳孔猝然睁大:“……”
他连叫都叫不出来,张着嘴,五脏六腑像是被放到绞肉机翻搅而过,面部狰狞痛苦到极点,冷汗浸湿鬓发。
沈星澜收回拳头,站直身体,他轻轻甩了下手,只觉打人跟打棉花没什么两样。
没来得及开口的96缓缓说完剩下的话:“压根不用跑,人鱼战斗力非常强悍,牧野又是军事学院毕业的扛把子……”
沈星澜挑了挑眉:“你不早说?”
96:“……”
你给机会了吗!
双方博弈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地上倒了满地的人,断胳膊,腿骨折,肚子像劈成两半,没人能站起来。
应该很难会有人相信,这是从地下黑市请来的顶级打手。
若是这场架传出去,那他们完全不用混了,干脆回家种田。
现下还能好好站在沈星澜面前的只有银翼机甲。
坐在机甲里的人从先开始的惊讶到慌乱,再到看见同伴纷纷倒地后,血性被完全激发出来。
在黑市交手,生死勿论,输赢最重要,荣耀是留给活人的,死人什么都不配有。
此刻,操纵机甲的他,推动操纵杆,目露凶光,只有一个想法——此人必死!
他猛喝了声,机械臂里甩出光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沈星澜挥去!
……
巷子里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居民想听不见都难,这儿地方偏,经常有人闹事,所以就算听见了也没人管。
各人只扫门前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了。
某条巷子口,正在打电话的男人敏锐察觉到空气里精神力波动,他朝波动中心看了眼,立即掐断电话。
对于这片地方,秦泊淮驾轻就熟,他大步流星抄近道赶到附近。
拐过转角,机甲身影在他面前现形,而机甲前还站了个人。
把机甲带到居民楼,发生围殴打架事件,是要被拘留罚款的。
伤害无辜群众,以强凌弱,更是罪加一等。
他高声道:“住手!”
听到男人熟悉声音的瞬间,正准备扒到机甲上去拆手臂的沈星澜动作一顿。
第一反应是秦泊淮居然还没走??
他十分有职业道德地想起自己小娇妻人设,旋即干脆利落地松手,被机械臂甩到地上。
机甲离地面尚有一定高度,被摔下时,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的机甲碎片不小心划破他手臂。
等秦泊淮走到近前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白衣银发的青年倒在地上,衣衫凌乱,皮筋早就不知所踪,乱发上沾满血迹。
西装被划破成布条,手臂上有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不断往外渗血。
而不远处是因不知名原因七零八落,被拆得只剩下个驾驶舱的机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上去跟被人扒光只剩条裤衩也没什么两样。
青年艰难地坐起身体,捂着手臂,他疼得蹙起眉,宛如病西子,转眸瞧见他,跟瞧见光似的。
“泊淮哥哥,”病西子眼里蓄满眼泪,娇弱可怜又无助,“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秦泊淮默了默:“……”
那位坐在驾驶舱的兄弟气得几乎吐血:“你再说一遍?你他妈……”
沈星澜不动声色往后扔了块机甲零件,击中唯一条撑着驾驶舱,摇摇欲坠的腿,于是那位兄弟嗷地声,连人带驾驶舱一起滚了下来。
“他好凶,”沈星澜被吓得不轻,他捂住嘴唇,手上血迹不经意沾到唇上,他小声地抽泣了下,“我好怕呀。”
站在几步外的秦泊淮缓缓朝他走来,男人从军数年,走路的姿势大步笔挺,来至他面前,他扔过来条手帕:“怎么回事?”
那条手帕轻飘飘落到沈星澜腿上,他看了眼,没接,连眼泪都收回去了,只垂眸轻轻道:
“刚在车里醒来时,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你在外面,于是出来找你。没想到遇见这些人,他们说要保护我,带我走……”
想到方才经历的「可怕事情」,他身子瑟缩了下,抱着膝盖,他慢慢抬眸,“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不会扔下我,泊淮哥哥,你真好。”
刚被查出脑震荡的病人,在空无一人的悬浮车内醒来,想寻找你才下车,没想到被坏人围追。
受了伤不说,都这样了,还一如既往傻傻信任你,不是故意丢下自己。
就问你扎不扎心?
饶是铁石心肠如秦泊淮,都不由自主产生个念头,方才应该送他上楼再走。
秦泊淮是个要么不做一件事,要做就会把这件事做好的人,这会儿产生情绪波动,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把事情处理好。
他调出光脑,报警并联系下属,让对方来处理这件事。
发完消息后,他缓步走到青年跟前,“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星澜依旧维持抬头动作:“回哪儿?”
“回三栋二单元,那儿以前是军部的职工宿舍。”
“噢。”满手臂淋漓鲜血,气若游丝的青年声音更轻了,“然后下一批人继续埋伏我,还会有不认识的人强迫我跟别人结婚。”
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自己残碎衣角,垂着雪白脖颈,落寞道,“泊淮哥哥不带我回我们的家肯定有苦衷,我没关系的,反正死不了。”
“呃……”秦泊淮无言盯着他。
他想说点什么,但看着这一地支离破碎的机甲碎片,以及四落的电棍,还有身上染血的青年,又停顿两秒。
雷霆手段,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秦元帅头回妥协。
“走吧,”他让步道,“带你回家。”
「送」和「带」两个字的意思天差地别。
沈星澜悄然弯了下唇角,他乖乖噢了声,手臂撑在地上借力爬起,但失血过多的手臂犹如绵软面条似的,完全使不上劲。
他踉跄着倒地,灰尘呛入肺里,他咳嗽两声,艰难地再次爬起。
毫不意外地再次摔倒,刚止住的伤口再度崩裂,继续流血。
柔弱不能自理的青年抬起双泪汪汪的眼,无声盯着他。
两人对视两秒。秦泊淮不为所动。
“我不用泊淮哥哥帮忙,”沈星澜小声道,“我可以。”
然后继续摔,继续流血。
这波操作把黑衣人们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自己,莫非几分钟前以一己之力把五人全干趴的不是他??
秦泊淮终于看不下去,他大步走来,单手拎起沈星澜后颈,正要把人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沈星澜捂着手臂强忍眼泪,一副疼但我不说的模样。
“呃……”怕了怕了。秦元帅究极一生,打交道的是各种怪物,在他眼里只分能杀的,和能资源利用的这两个类别。
头回遇到这种明明什么都没做,但一戳就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不明生物。
他不由自主放轻力道,把人扶起来,哗啦声撕下他破得不成样子的西服外套,随意挽成两道捆住受伤手臂。
“哇,”沈星澜瞅了眼手臂上的结,由衷夸赞道,“你打的蝴蝶结好可爱。”
秦泊淮不为所动,“去我家可以,我的东西不准碰,不准随便靠近我,伤养好就走。能做到吗?”
夜晚街道空空荡荡,唯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两人身后,警车和军部的车在不远处亮起警灯,朝这个方向呼啸而来。
在他搀扶下,沈星澜走得很慢,第一时间没吱声,之后才很闷地点了下头。
秦泊淮蓦然有种捡了条尾巴回家的感觉,而且是甩不掉那种。
静安区发生的机甲伤人事件很快惊动媒体,明令规定住宅区不得出现任何大型机械,遑论有杀伤力的机甲。
张议员连夜打电话到皇后光脑上,禀明这件事,皇后连觉都没睡,立即动用人脉资源将此事压下。
半个小时后,应召赶来的秦准急匆匆来到灯火通明的偏殿,皇后冷着脸坐在主位上。
还未等秦准站稳,她当头便砸来颗夜明珠,怒斥道:“蠢货!”
偌大夜明珠砸到秦准额头,磕出红印,滚落在厚绒地毯上,四分五裂。
秦准不敢造次,当即跪下,平息对方怒火:“对不起母后,我太心急了。”
皇后手握凤头扶手,身体前倾,完全想不明白:“你怎么敢用皇子身份做出这种事?你知道如果被查到,后果有多严重吗?”
在滔天怒火下,秦准犹如面对座爆发火山,龟缩如鹌鹑,他焦急辩解道:“我找了中间人母后,不会查到我身上。”
做坏事不留名,勉强算是点宽慰,不算毫无救药。皇后深吸了口气,克制了下。
大殿里只有感应灯亮着,两人头顶是全息投放的浩瀚宇宙。
秦准一动不动跪着,见皇后情绪稍平复了些,他才缓缓道:“克林快死了。”
克林是这些年一直被秦准吸血的老人鱼,他的血一勺勺被挖走,送到秦准嘴里,进而转化为至纯精神力。
枯耗这么多年,克林所受酷刑不亚于古地球的凌迟,多少次想求个痛快,但都被人参雪莲吊了回来,堪称生不如死。
秦准已经成年了,如今皇帝身体不好,立储之事近在眼前。
星际规矩,帝国新一代君王必得接受精神力淬炼,要向所有百姓证明自己实力。
人鱼血衰微,秦准精神力也跟着枯竭,牧野是他唯一希望。
皇后也在为这件事心烦,她道:“我跟你说过多少回?谋定而后动,心急吃得了热豆腐吗?”
不仅没吃上,还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提到这件事秦准仍旧不忿:“要如果没有秦泊淮,我……”
他这话刚说出嘴便反应过来不对,第二颗夜明珠立即砸了过来!
它擦着他耳梢飞过,啪地摔在壁柱上,粉碎成末。
秦准惊得冷汗喷薄而出,自知说错话,接连向皇后磕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母后。”
皇后蓦然站起身,金丝长袍逶迤坠地,她声沉如水:“若没有秦泊淮,帝国早就被虫族啃干净了!”
“技不如人,甘愿挨打。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你最好另寻别的办法。”
秦准垂着头,他额角破了,如今因为用力磕头红肿一片,狼狈不堪。
半晌,他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长腿迈出,缓步走下台阶,皇后来到他身侧,慢慢蹲下,她摸了摸他磕肿的地方,声音终是软了下来:
“阿准,你日后是要做君王的人,母后不免对你要求严了些,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这世上,只有她会为改变他体质而花重金求人鱼,甘愿冒着背弃伦理风险,与他撒这弥天大谎。
她是全世界最爱他之人。
秦准当然清楚,所以面临她怒火时,会惶恐不安,他知道他没做好,心中有愧。
“再给点时间,”秦准喃喃道,“让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另一边,沈星澜终于如愿以偿跟着秦泊淮回家。
因为战绩卓越,所以皇帝在首都星核心区域守望区,给秦泊淮钦赐府邸。
元帅府从外瞧着气势恢宏,但实则里面跟样板间没什么两样,冷寂呆板,毫无生活痕迹。
把沈星澜安置好后,秦泊淮找到医疗舱,让它过来给他负责处理伤口。
杀菌,消毒,缝针,包扎,整个过程毫无疼痛感。
沈星澜打了个哈欠,问道:“泊淮哥哥,我睡哪儿?”
进门后,秦泊淮继续在沙发上处理公务,闻言,他在一楼随手指了个客房。
沈星澜这会儿没作,等医疗船走后,他乖乖跟秦泊淮道了句泊淮哥哥晚安,然后就进了秦泊淮为他指的房间。
房间里一尘不染,许久没人动过,沈星澜吩咐智能管家开始清扫,自己则走到窗前,琢磨怎么出去。
今天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他要去看牧语。
沈星澜在这边研究撬窗技巧,仿佛心灵感应似的,一个金色脑袋从窗外游泳池浮起,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注意到落地窗边扒着的人,小姑娘眼前一亮,噌地从水里浮出来,鱼尾到地面自发化腿,她光脚踩在地上,湿哒哒跑过来。
隔着道窗户,她轻敲玻璃,仰起稚嫩纯真的脸:“哥哥。”
沈星澜嘶了声:“你怎么过来了?”
牧语指了指地下管道,“有水的地方我都可以去,我担心你,所以一直跟着你。”
她眼神里是满满担忧,扒着窗户,极力想离青年更近些。
沈星澜心软了瞬,他离开房间拿了些食物回来,隔着窗户递给她,与食物一起的,还有件外套。
牧语很久没好好进过食,沈星澜拿给她什么,她便吃什么,一通狼吞虎咽。
等着小姑娘吃饭档口,沈星澜盘腿坐下,又开始操起老本行,编程序黑智能管家,进而把拍到牧语的监控悄无声息抹去。
一人在窗户里,一人在窗户外,倒是意外和谐。
牧语好奇地探头:“哥哥在干嘛?”
“在善后。”沈星澜头也没抬地解释,“人类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眼睛,很危险,如果看见牧语,会把你抓起来,所以我得让它们先闭上眼。”
牧语小小咬了口面包,似懂非懂,她半跪在玻璃边,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只觉得哥哥全世界最厉害。
最后检查完遍bug,运行完发现没问题后,沈星澜便放任它去工作。
正好趁机他提醒道,“你这几天可以先待这儿,等我找到安全地方再把你藏起来。你来的一路上,没被人发现吧?”
牧语认真想了想,“没有。”
沈星澜松了口气。
在原剧情线里,牧野死后,失去哥哥的牧语完全崩溃,想尽一切办法要为哥哥收尸,带他回海里。
可哪还有什么尸体给她呢?人鱼浑身上下都是宝,放完血后,秦准连人鱼肉都没放过。
最后留下的,不过是具枯骨罢了。
小姑娘悲愤之余,想凭一己之力跟秦准同归于尽。
人鱼的愤怒能掀起海啸,代价是身死魂消。
但秦准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布下天罗地网将其抓获。
很快,她便成为第二个牧野。
牧语死状比牧野还要凄惨,沈星澜都没敢多看,这会儿盯着窗外努力吞咽食物,腮帮子箍成仓鼠的小姑娘。
他抬起手,隔着窗户摸了摸她头发。
这一世,换他来守护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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