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若有十分可爱,殿下定独……
只极轻的一个吻却让李妩有一瞬被定住。
眼见贺知余闭上眼睛,又感觉抱住她的一双手臂收紧,她拧着眉没说话。
这两日她不甚清醒、迷迷糊糊不假,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贺知余说这两日她已不是第一次被他抱着睡……她知道他根本没有。
不过除此之外的许多事倒都做了。
她知道他一直守在床边,知道他喂她喝粥喝药,为她擦手洗脸。
李妩伸手去轻推闭上眼睛当真像要睡觉的贺知余。
“你不能去别处睡?”
前一刻没有把人踹下床的力气,这一刻同样没有把挣脱贺知余怀抱的力气。纹丝不动的人不但眼皮子没有撩一下,且抬手握住她的手掌,攥在掌心,放在自己胸口:“有什么话,睡醒慢慢说……”
“殿下不是不在乎微臣的死活么?”
“难道这会儿改变心意又担心微臣会不小心染病了?”
贺知余声音低哑,含着浓浓的困倦之意。
他握住李妩的手往在胸口摁一摁,挪动了下身体,离她更近一点儿。
“若会被染病这几日下来大约也已染上了。”
贺知余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索性……”后面的话似未说完,又似声音低到叫人难以辨认。
李妩没听清楚他后面的话。
等得片刻,唯一等来贺知余平稳轻浅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才刚刚醒过来的李妩暂无睡意。
她安安静静躺得许久,从贺知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尽管动作很轻,睡梦中的人仍下意识收紧手指想将她的手继续攥住。
李妩微微仰头目光复杂看着贺知余。
半晌,她移开视线闭上眼。
又过得一会儿,李妩在贺知余的怀中慢慢睡着了。
再次醒来便天光大亮。
本以为自己这一觉不会睡得太久,醒来偏发现时辰不早,李妩略有诧异。
但比起这个,更令她在意的是贺知余未起床。
她如睡着过去之前那样被这个人抱在怀里,乃至在她醒来的一刻,贺知余屈指轻刮她鼻梁。
“殿下终于睡醒了。”
贺知余的声音不似之前低哑困倦,变得精神许多,不但精神,而且愈发胆大,竟用那样亲昵的语气调侃于她。
李妩更确认贺知余的奇怪。
从她染上疫病、他出现在长公主府起,他一日比一日奇怪。
然而李妩没来及开口。
生病这些天整日吃的是素粥、灌的是汤药,现下整个人好转不少,便也有种饿得太久、饿得太狠的感觉。
肚子因为饿发出一串咕噜咕噜声响。
她未说话,贺知余也未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这般动静听来格外大,清晰落在他们耳中。
任凭李妩有什么想要说的话也被堵在嗓子眼。
并换来贺知余的一声轻笑。
“殿下饿了。”
他语气十分笃定说过这么一句,手掌抚上李妩的肚子。
“殿下有没有想吃什么?”
“早膳应在准备着了,正好吩咐厨房去做。”
李妩没吭声。
贺知余倒松开抱住她的手臂坐起身,很快便从床榻上下来。
“昨夜问过太医,太医说即便有所好转仍要吃得清淡一些,以免引得身体不适,反而不美。”贺知余俯下身看李妩,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先让他们做碗菌菇鸡汤面?若吃不下便再换别的。”
李妩看着贺知余唇边的笑却颇觉得碍眼。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她的所有话语、所有举动对贺知余而言,正如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威慑。
从前自然不是这样的。
放在过去……
李妩打住念头,她没有继续纠结贺知余为何有如今的表现,只示意贺知余扶她坐起身。
“我要洗漱。”李妩淡淡出声道。
贺知余和前几日一样亲自服侍李妩洗漱梳洗。
待梳过头,早膳也已送来。
辨认出门外响起的那道声音来自清芷,李妩稍放下心。她知道即便有贺知余守在床边照顾她,清芷一样不会放心把其他事交给旁人,除非生了病。既送早膳来的丫是清芷,清芷无疑身体无碍。
贺知余出去将房间门外的食盒提进里间。
两个食盒是他和李妩两个人的早膳,有素粥、花卷、小菜、馒头以及一碗鸡汤面,一碗牛肉面。
当一样又一样吃食被贺知余从食盒里端出来,李妩感觉自己隐隐食欲大振。
这些自与山珍海味无关,偏勾得她胃口大开瞧什么都想吃。
经历过连续数日的寝食难安,李妩也清楚觉察到自己身体好转许多。
否则难有这样的胃口。
贺知余拿小碗夹了些鸡汤面,举着筷子要和之前一样喂她。
李妩却不要他喂,伸手将碗筷接过来,慢条斯理把小碗面条吃了个精光。
贺知余见状,帮李妩再夹了一碗鸡汤面。
李妩的确胃口不错,吃光那碗菌菇鸡汤面以后又吃了两个花卷。
其实这样也不过半饱。
但她自己知道平常的食量,即便远未觉得饱,依然克制着没有多吃。
贺知余帮李妩倒一杯茶水漱口,见她眉眼惬意舒展,知她精神不错,必然关心外面的事,便徐徐道:“这几日,云安郡主代殿下去了监察染上疫病的百姓们的收治情况,如今情况好转,过得一阵子,染病的百姓定能彻底痊愈。”
“云安代我……皇兄竟然同意了?”
李妩从贺知余口中听闻李滢溪这件事,立时间眉眼微沉,面容肃然。
“陛下起初不同意。”
“郡主便在临华殿外长跪不起。”
贺知余看一眼李妩:“听闻云安郡主对陛下说,殿下做得到的,她也可以努力去做。”
“郡主说想和殿下一样,为大晋的百姓出一份力气。”
“看来在郡主心中,殿下的份量颇不一般。”
“是将殿下看作楷模了。”
楷模?像她这样可未必是好事。
李妩笑一笑,也看一眼贺知余:“贺大人,你的面凉了。”
贺知余用罢早膳,煎好的汤药送了过去。
收拾好的碗碟连同两个食盒提出去,又一个食盒被提进里间来。
李妩一气儿灌下那碗汤药。
贺知余接过空药碗,顺便娴熟将一粒莲子糖塞进李妩口中。
收拾好食盒,他净过手折回床边:“凌越这几日一直陪在云安郡主身边。”
话音落,贺知余抬眼去看李妩。
见李妩挑了下眉,贺知余道:“郡主和凌越的关系似乎不错。”
吃着糖的李妩当自己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想从她这里打听李滢溪和凌越之间的事、确认他们两人的关系?
想听她亲口说她同凌越本也没什么?
哪怕是真的,她也不会说。
李妩慢悠悠咬碎口中的莲子糖,任由清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鞑靼那边的情况如何?”
“抓到了一些人。”
贺知余回答李妩的问题,“不过他们尚不承认自己是鞑靼人。”
李妩又问:“都关押在何处?”
“大理寺的水牢。”贺知余说,“钥匙在我手里,待殿下真正痊愈便可亲自去审问。”
把那些人关押在大理寺定然是贺知余的主意了……
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管他们有没有抓错人,鞑靼的人、与鞑靼有联系的人收到消息,想皆会有些动作,关在别处更难看守。而若关在大理寺,要有什么动作都不会那么方便。
“人抓了以后,暗地里有几拨人打探这些人的下落。”
贺知余说,“但也难保是障眼法,唯有等真正见到人、审问过才能判断。”
“不着急,殿下将养好身体才是第一要紧。”
他又塞一颗莲子糖进李妩口中,“把这些人晾一晾也不失为策略。”
琢磨过片刻这些事情,李妩斜睨贺知余。伸手轻抬他的下巴认真端详过几眼,李妩问:“夜里你说若会被染病这几日下来大约也已染上了,后面的话是什么?”
贺知余没有拂开李妩的手。
他一双眸子回望她:“微臣说过那样的话?”
李妩指腹轻轻摩挲着贺知余的侧脸:“贺知余,你不知我最擅过河拆桥?”
“我身体已好转,不日痊愈,用不上你了,你可以走了。”
一字一句落在贺知余耳中,却未令他脸上有太多表情,他表现得平静,握住李妩的手腕,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又去亲吻她的指尖。李妩蹙眉,从他掌中抽回手,贺知余反笑,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这世间若有十分可爱,殿下定独占九分。”
本坐在床榻旁一张玫瑰椅上的贺知余站起身复在床沿坐下。
奇怪,非常奇怪。
李妩再次确认贺知余的不对劲。
她蹙眉,重新在床沿坐下来的贺知余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
这般举动来得突然,李妩微怔之下来不及做出反应,属于贺知余的吻已雨点般落下来。
温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睛,她下意识闭上双眼。
一个又一个吻便陆陆续续落在落在她鼻尖,落在她的脸颊,最终落在她唇上,辗转吻过她的唇。
李妩反应过来,要推开他。贺知余却先拉开彼此的距离,李妩欲开口,一个字在舌尖滚了滚,他便寻机再次欺上来,深深吻她,吞下她所有的话。
如是一个吻,比起温柔,更多热烈。
仿佛那日停下来的那一个吻在今日得以有了一个明晰结果。
李妩确实不懂贺知余在想什么。
但在那之外,她又大约懂得贺知余的这个吻想说什么。
“等殿下痊愈之后我便离开。”
结束突来的厮磨以后,贺知余摸一摸李妩的脸道,“若我染病,可能会提前几日,不差今日。”
“今日先留下。”
他平静说罢,起身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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