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欺负你?她是实话实说,你欺负她,还不准她告诉我吗?”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魏平奚‘娶’了郁枝为‘妻’,便是她女儿毕生的依靠。
女婿将她们母女从水深火热的流水巷拯救出来,此为恩,待她这做岳母的谦逊厚道,孝敬有加,此为情,有恩有情,能做一家人是她们彼此的福气。
一个是分离二十多年的旧知,一个是待她们有恩有情的好女婿,柳薄烟心当然向着自家人。
“况且你那么大的人,怎会被她欺负?你和你母亲不欺负我女儿女婿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这话里捎带了福寿宫那位燕太后,季容面子上挂不住:“千里迢迢寄信告我一状,你这女婿哪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不叫告状。”
“那叫什么?”
柳薄烟笑道:“这叫做一家人亲近。”
哪家小孩受了委屈不找娘的?女婿算半儿,认真来讲奚奚算做她半个女儿。
这么一想,她又‘看’云章长公主不顺眼:“和个孩子计较,容姐姐,你真是好气量。”
“……”
多年不见,那个站在大柳树下的小姑娘不再笑吟吟看着她,眼里没了崇拜,没了仰慕,没了令人心折的欢喜,只晓得拿话语挤兑她。
季容捂着心口不打招呼地倒在柳薄烟肩膀,从心发出一声痛呼:“唔,好疼……”
她欺负瞎子看不见。
只闻其声的瞎眼小妇人顿时慌张起来:“容姐姐,你怎么了?哪里疼?”
心眼多的长公主趁机握住她眼馋许久的手,和她精心保养多年的成果比起来,这只手略显粗糙,指腹磨出细薄的茧,掌心每一道脉络都在诉说那些年的艰辛。
她眼睛发酸,那颗心竟是真的疼了。
“全是你女儿女婿的好,我却半分好都不配有……”
“这……”
柳薄烟被她握着手,慢慢回过味儿来:容姐姐应当不是疼,而是醋了。
吃小辈的醋。
她觉得好玩,偏生季容柔若无骨地趴在她肩膀,捉着她的手,清淡的吐息喷薄在耳边,她生出另一种无法挣脱的慌。
玩笑都有三分真,季容天之骄女,从小到大碰到的都是捧着她的人,想要什么皆是一句话的事。
唯有这年少遇见的人,才动了心,人便连影子都寻不见。
好容易寻见了,左被嫌弃,右被冷落,连日来的小心翼翼是她半辈子都没尝过的忐忑滋味,虽是甘之如饴,仍是免不了身体上的疲乏。
她累极了睡倒在柳薄烟怀里,
赶车的玛瑙得到夫人“驾车慢些”的吩咐,支着耳朵去听车厢里的动静……听了一耳朵寂寞。
看不见,摸得着,瞎眼的女人摸着熟睡之人的脸,年少的惊艳和成人后积淀心头的恨意错乱交杂。
孽是燕太后犯下的,与儿女无关。
荆河柳家信奉恩怨分明,不讲究‘母债女还’的迁怒,柳薄烟沉沉‘望’向虚空,巴不得姓燕的老太婆早点死。
……
仪阳侯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天明,魏平奚被魏夫人带去城门口,准备迎接远道而来的‘家人’。
家丑不可外扬,身为侯夫人,颜晴这一日打扮得端庄娴静,手捻佛珠,颇有耐性地等着人马进门。
魏平奚守在她身侧,一副没睡够的模样,再看她身边的妾,更是瞧着少觉。
她们纵情声色关起门来闹天闹地,魏夫人不好明说,轻咳一声。
恰是一阵冷风袭来,郁枝藏在兜帽里的小脸被风吹得一激灵,冷不防瞥见四小姐勉强支棱起来的小样子,唇角扬起笑。
“笑什么?”魏平奚压低声音和她说悄悄话。
郁枝谨慎地看了看站在前头的魏夫人,小声道:“笑你没睡够。”
她说这个,四小姐可就不困了,瑞凤眼扬起轻佻的笑:“我睡不够是谁闹得?”
郁枝不肯承认是自己闹得,眉眼弯弯:“谁让你强逼我喝那么多汤汤水水?”
汤汤水水,补肾养颜,补得过火了弄得她一身燥.热不得发。
回想夜里睡不着胡闹的情景,她脸颊红透。
魏平奚不如她脸皮薄,借着衣袖遮掩脸不红心不跳地勾了美人小拇指:“那你舒不舒服?本小姐这么费心费力地伺候你,连句好话都落不着还被你取笑,合适吗?”
郁枝腰酸腿软下意识想往她身上靠,身子刚挨着四小姐衣衫,被魏夫人回眸一顾定在那。
颜晴那一眼藏着太多不可说的情绪,其中最浓烈的,是对郁枝的不满。
她在怪她。
怪她勾得她的宝贝女儿清早险些起不来。
怪她大庭广众之下还要贴着她的心肝宝贝。
怪她夺走了奚奚的注意。
奇怪的念头从心湖跃起,郁枝吓了一跳。
魏平奚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这,见她白了脸,以为她身子不适,主动凑上前一只手揽着那把细腰,柔声慢语:“往我身上靠,不妨事。”
若没魏夫人那一眼郁枝兴许就听了她的话,可‘那一眼’意味太深,责备太浓,郁枝不敢。
她不敢,有人帮她敢。
四小姐没费多少力气成功带着美人投怀送抱,等她抬起头环顾四周,魏夫人早就收回视线。
她以为郁枝脸皮过于嫩:“你是我的妾,无需看旁人脸色。不拘男女,谁家不爱搂搂抱抱?莫要学那假正经。”
郁枝半边身子挨着她,沉水香的气息柔和清淡,她眷恋地吸了一口,耳尖微红。
指尖挠了挠四小姐掌心当做回应,魏平奚眼神温柔,正欲趴在她耳畔说句调.情的话,魏夫人柔声道:“奚奚,你父亲来了。”
仪阳侯身骑白马,身后是从陵南府赶来的大队人马。
召之即来,呼之即去,这便是皇室。
十八年前皇后娘娘不满嫡妹,陛下为照顾坐月子的发妻,一道圣旨催魏家回陵南老家。
如今魏家母女得了盛宠,魏家举家搬回京城。
不论这背后真相如何,起码在魏汗青看来是如此,在魏家更多人看来也是如此。
能重回京城,魏老爷子既感恩戴德,又心有战兢。
年至四十的仪阳侯一身紫袍头戴玉冠,不说旁的,相貌倒是让围观的百姓吃了一惊。
人到中年尚且俊气威武,与魏夫人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很是养眼。
“阿晴。”
魏汗青握着妻子的手,得了魏夫人一句场面话,终是不大情愿地将视线移到女儿身上。
继而被那张不像他也不怎么像妻子的脸狠狠刺激了一下。
陵南枯守多日,他自认想明白很多。
“见过父亲,见过祖父。”魏平奚躬身行礼。
“起来罢。”
魏汗青懒得与她多言,魏老爷子低哼一声。
魏三公子下马与魏夫人见礼,抬头见嫡妹满面春风,气色比在陵南不知好了多少,顿时神情复杂。
魏大没了,魏二废了,二房嫡子年幼不堪大用,承爵一事落在魏三头上,此行进京不仅是赴皇命而来,更重要的一点是请旨定下继承人,得一些皇室赐予的好处。
既是请旨,帝后的态度是关键。
而能在帝后面前说上话的,在魏家除了他的祖父、母亲,还有他向来不喜欢的嫡妹。
魏三担心妹妹在他承爵一事上使手段,哪知魏平奚根本不在意谁继承这败絮其中的侯府。
一家子各怀心思表面和气地进入新家。
玄武街北,写着‘仪阳侯府’的牌匾高高挂起,冬日的阳光照在上面,好似干净明耀。
“二哥和我那好侄儿没来吗?”
魏三方才见她穿着雪白裘衣,脖子围了一圈毛领,入了门,裘衣脱去,毛领摘去,露出里面烟霞色云雁细锦衣。
脖子上疑似吻.痕的东西刺着他的眼,他难掩不屑,有心说教几句,想到今时不同往日,来时路上便是祖父都提醒他不可对嫡妹无礼。
咽下到嘴边的说教,他道:“二哥郁郁寡欢不适合来京,不肯要儿子离开他的视线,祖父无奈,准允他们父子留在陵南。”
不肯要儿子离开视线,是怕三房丧心病狂残害子侄。
魏平奚表示理解。
魏家一团糟早就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不仅废了两个嫡子,更与姻亲结仇。
大房孙氏与魏大和离后在孙尚书操作下嫁给侍郎家嫡次子,结两姓之好。
二房与孙氏闹出那等子丑闻,又被废了子孙根不能人道,性情大变,忍无可忍李氏的和离书终是拍在魏二脸上。
没了两家得势的姻亲,名望受损,魏家地位尴尬,完全吃老本。
此行若不能得圣宠,仪阳侯府恐要由盛转衰。
魏三脸上不自在,从袖中取出一物。
魏平奚眉毛上挑:“怎么?”
“送你的,哥哥的一点心意。”
是一枚精致的玉坠。
“送我的?”她轻笑:“三哥有事相求,不妨直说。”
她不肯接,魏三直接将玉坠塞进翡翠:“我给娘娘和陛下备了礼物,三妹若有闲暇不妨帮哥哥看看?”
魏三是怎样的人呢?好面子重于性命。
当初颜如倾以手中剑削了他的颜面,他一怒之下都敢与人同归于尽,能教他说出这番‘折节’的话来,看起来是成长了些。
他提到陛下和娘娘,魏平奚心思一动,帮他从诸多礼物中选了帝后可能会喜欢的物什。
“多谢妹妹,他日哥哥袭爵,必不会亏待妹妹!”
魏三拍着胸膛信誓旦旦。
魏平奚笑了笑,施施然迈出这道门。
话别说得太死,万一你在我‘前世身死’里有份呢?
血债血偿,欠了她的,都得还。
新辟的侯府保留了陵南府旧址的格局,各院名字没变,魏平奚所住院落仍是惊蛰院。
魏家与颜家说是姻亲,却是最相看两相厌的姻亲,魏大身死魏家都不曾送信请颜家参加丧礼,今时魏家入京,太师府也只送了一些乔迁之礼。
长辈们的嫌隙姑且不提,魏三要撑起魏家的门户便不可树敌太多。
用过午膳,魏三缠着嫡妹前往颜家拜见外祖,魏平奚顺道往清晖院牵回她的好狗。
寒冬腊月雪纷飞,四小姐牵着狗打了两个喷嚏,右眼皮跳得厉害,她心想:还有什么比魏家这群人扎堆聚在她眼皮子底下更晦气?
翡翠举着一封信兴高采烈跑来:“小姐!小姐,玛瑙要回来了!”
“玛瑙?”
一念之间魏平奚脑海闪过不知多少猜测。
“不仅玛瑙要回来,长公主带着郁夫人也在回京的路上了!”
“……”
哦。
她懂了。
魏平奚揉揉发酸的鼻子,颇为认同:能比魏家一群人更难对付的,当下怕是只有这位长公主了。
她坑了她。
她拐来她的便宜岳母。
四小姐聪明的脑袋转了转,忽然牙疼。
阿曜晃着大脑袋,脖颈戴着的精巧玉坠也跟着扑腾。
憋了半天,魏平奚一脸郁闷:“云章长公主,她怎么‘狗里狗气’的。”
不在陵南府和她的‘小情人’打情骂俏,回京做什么?为了坑她吗?
大狗不服气,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咋回事?还有比它更狗的吗?
……
魏三见过外祖一家,年轻的脸庞洋溢满满的喜色,这喜色在看到狗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后,一下子凝成了冰。
倘若魏平奚能听懂人的心声,必然会听到她三哥咬牙切齿做出的结论——这世上,能比这只狗更狗的,舍他三妹其谁?
表面要好的兄妹乘风雪而来,携风雪而归。
得知长公主带了阿娘进京,郁枝愁得夜里睡不踏实。
她睡不踏实,搂着她睡的魏平奚也难安眠。
“第几次了?你翻来覆去闹得我都睡不好……”她打了个哈欠,声音多出软乎的慵懒。
郁枝心慌慌地抱紧她:“奚奚,万一,万一阿娘知道了……”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魏平奚这会最是馋她,几乎每晚都要要她一回。
土包子大概吃起来上瘾,她吃法良多,还没吃够便来了一条名为‘长公主’的狗要夺了她的包子。
这哪能行?
被她那便宜岳母知道她的妻不是妻而是妾,想想都知道要出乱子。
她若玩腻了还好,问题是她不仅没玩腻,还正在兴头上。
魏平奚惦记这事不比郁枝少,心慌有之,顾虑有之,可她是谁?
敢在福寿宫冲太后举剑,敢与姣容公主叫板,她这人,活了两世最不缺的就是胆气。
“不怕。”
郁枝从被窝探出头,一脸狐疑:“那你声音颤什么?”
魏平奚眼睛睁圆:“胡说!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颤了?”
“……”
若说两只耳朵都听到了,郁枝挺担心这人恼羞成怒再来折腾她。
她“哦”了一声。
魏平奚在被窝里踩她脚。
长腿交叠,郁枝被她踩得脸红:“好罢,是我听错了。”
“这还差不多。”
“在陵南府的宅院瞒天过海尚且能行,来了京城,想瞒住就难了。”
京城之大,以坊间传播消息的惊人速度,多得是人晓得她是四小姐的妾,倘阿娘出门随便听上一耳朵,还能怎么瞒?
她大半夜不睡给人添愁,魏平奚索性堵了她的嘴。
今夜还没过完就想明天,精力充沛的四小姐拥着美人被翻红浪,几次弄.到最深处,郁枝软着嗓子又开始哭哭啼啼。
年三十,云章长公主抵京。
车驾停在长公主的秀水别院,魏平奚‘神机妙算’提前蹲守在此,迎岳母去她昨日花大价钱买下的豪宅。
‘仇人’见面,当是分外眼红。
然而两人各有心机,照面的功夫眼神交锋数次,竟是难分高下。
“见过殿下。”
她故作乖巧模样,季容眸子深沉迟迟不喊起。
柳薄烟一指头戳在容姐姐手臂,季云章收住喉咙里的冷笑,歪头笑靥如春:“烟儿,我没怎么她。”
瞧见她这副大献殷勤的柔婉情态,魏平奚轻啧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令长公主和她的‘小情人’听到。
“平奚见过岳母,观岳母无恙,我和枝枝就放心了。”
柳薄烟穿着厚实大氅,捂得严实,听到‘女婿’调侃的啧声,她脸皮微烫,急忙挣脱季容的搀扶,退开半步。
这退开的半步直接导致季容面沉如霜。
早先她就说过,魏平奚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如今这灯不怕事地烧在她身上,碍于心上人她发作不得,便只能狠狠地在心里再次记了一笔账。
长公主忙着记仇,柳薄烟等了片刻不见女儿上前来,惑声道:“枝枝没来吗?”
魏平奚贴心地扶着她,没空搭理快被醋海淹死的季容。
被问到枝枝,她脸皮挂不住:“枝枝啊,枝枝她昨夜思您念您,情绪起伏之大,睡得晚了,今早没能爬起来。”
她话音刚落,季容一愣,明白过来毫不客气地剜了她一眼。
“原是这样,这孩子……”
郁母深感女儿的孝心,对身边的‘女婿’更是和颜悦色:“此次前来没能提早知会你,确是唐突。”
她年少没尝过情爱的五味,即便嫁人,那秀才也爱重于她,分明是夫妻,日常相处很有兄妹的礼敬。
看她根本没往床榻之事上思量,魏平奚松了一口气,发自真心道:“不唐突,岳母想何时来就何时来,您何时来我与枝枝都高兴。”
不过高兴是真,忐忑也是真。
她信不过长公主,自然不能让岳母住进秀水别院。
想着美人窝在被衾哑声嘱咐的那些,她打起精神:“岳母,风急天寒,咱们先回家。”
季容心重重一跳,不再忙着记仇赶过来温声道:“烟儿,只要你愿意,秀水别院就是你的家。”
“我不愿意。”
每回拒绝她柳薄烟心里也不好受,但她有女儿,也有亡夫,怎能没名没分住进他人府邸?
“烟儿……”
“奚奚,咱们快走。”
受不得她一声声的乞求,郁母无措地迈开腿。
“岳母,慢点……”
魏平奚小心扶她坐进马车。
“烟儿!”
“快走。”
魏平奚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看着焦急的长公主:“可不是我要与殿下作对,是岳母不愿,殿下,天冷,您快回去罢。”
玛瑙驾车而行,车轱辘转开,雪从苍穹降落,季容失魂落魄。
药辰子一觉睡醒人已经随着马车进了四小姐新置的宅院。
“别来无恙?”某位小友抱着暖炉站在马车前笑看他。
他伸了个懒腰:“好着呢。”
“可有把握?”
提到老本行,药辰子神色郑重:“有。”
“治罢。”
“治?治好了你就不怕你那‘以妾充妻’的花招被识破?”
能瞒这么久,一则多亏四小姐行事缜密,手下的人懂规矩,二则嘛,郁母目盲。
一个瞎子,为她的安全着想人们肯定会劝她好好在院里养着。
但若治好了呢?
难道还能拦着双眼复明的妇人走出门去看看这锦绣繁华的京城?
魏平奚笑道:“治好了,我才不算欠她。”
这个“她”指她养在后院的妾。
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要了人家的身子,当然要言而有信治好她的阿娘。
否则,不就混账了?
“少想那么多,做好你的本分。”
她一派安然,不慌不忙,药辰子道了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背着药箱跳下马车。
土包子还没吃腻,竟然又软又香,魏平奚若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才不会管郁母的死活,最好瞎子永远是瞎子,才不会来夺她的包子。
可这人啊,总要留点底线不是?总不能为了要独占包子,就把包子铺砸了。
她淡然转身,雪花落在眼睫,魏平奚叹道:“本小姐真是个好人。”
……
“这个坏种!”
乾宁宫,云章长公主一子落下,和对面的皇后娘娘大发牢骚:“小坏蛋,故意气我,赶在我前头来抢人,笑面虎,不仅虎,还属狗的,我那‘好女儿’今早都没能下床,你说说,她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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