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与刀

    乾宁宫的宴会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

    魏夫人与侍郎家的夫人闲谈两句,不受控制地望向角落处——

    她的女儿笑意深沉地注视女人的侧脸,白皙的指节漫不经心玩着切肉的银质小刀,小刀扔到半空又和长眼睛似地落回她手上,生做女儿家,那身从容闲适的气度最是亮眼。

    京城现在几乎无人不知魏家的四小姐不嫁人反纳了一位美妾。

    那妾室长她五岁,一身媚骨,柔软多情。

    有人不齿魏平奚的所行所举,但四小姐到底出身侯府,仪阳侯奉旨迁回京城,说不准陛下何时就要重用魏家。

    昨日除夕夜宫中赐菜侯府,便是实打实的恩宠。

    更何况魏平奚还有一位母仪天下的亲姨母,娘娘为外甥洗手作羹汤都使得,陛下爱屋及乌,可不得护着这个外甥女?护着魏家?

    前来赴宴之人恨不能多几个心眼。

    魏平奚的表现符合她一贯的作风,看够了美人看场上轻转腰肢的舞姬,看来看去好没滋味,又和宠妾眉来眼去。

    郁枝被她撩.拨地羞答答红了脸,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小辈不分场合地眉眼调.情。

    坐在上位的皇后娘娘眼神宠溺。

    颜晴不再盯着女儿看,视线落在嫡姐眉间,不等颜袖察觉,她低头慢饮酒水。

    梅子酒不醉人,一杯又一杯下肚,魏平奚手是凉的,心是寒的,牙齿都在轻微打颤。

    不是多醉人的酒,多喝也无妨,人们只当她肉吃多了需要解腻。

    四小姐行事滴水不漏,除了郁枝,哪个看得出她此心的混乱荒凉?

    真相往往是残忍的。

    郁枝不敢回想隔着一堵墙听到的那些话,字字句句,是扎在四小姐心上的刀,刀尖刺去,咬着牙,不敢教鲜血流出来。

    她看着装模作样笑颜明灿的某人,不懂她怎么还笑得出来?更佩服她这身打碎牙和血吞的本事,佩服,更心疼。

    天上地下,充其量也就这一个魏四小姐。

    她怕她折了。

    怕她受不住打击。

    魏平奚放下酒杯与诸位贵妇们凑热闹,上赶着和姨母道了好一通吉祥话。

    她素来嘴甜,便是熟悉她的魏夫人也不觉有异。

    颜袖美目洋溢浅笑,金口玉言,赏下不少好物。

    恩厚至此,颜晴疑心渐起。

    这疑心从昨夜就没消停。

    再是疼爱的外甥女,一次次地高抬赏赐,也有些过了。

    她了解她的阿姐,阿姐何等眼高之人,她的亲外甥也不止奚奚这一个,却独独对奚奚厚爱。

    与其说是亲外甥,不如说是拿奚奚当亲女儿。

    亲女儿。

    她轻嗤。

    孩子是她的,是她赔上了亲骨肉用十八年的时光悉心照养大。

    谁也夺不走。

    她沉下心来,仍然介意皇后对女儿的好,介意她是否已经对当年之事产生怀疑。

    好在阿姐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不仅讲究直觉,更讲究铁证如山。

    天家血脉,干系重大,关乎皇室体统尊严,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这个是真就是真,说那个是假就是假。

    令人信服,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知道此事的人不会背叛她,福寿宫与陛下为敌,更不会做那‘拨乱反正’的好心人。

    颜晴微微一笑。

    她很想知道阿姐此刻的心情——想认女儿不能认,心有疑惑不能说,那得是多难受,多纠结?

    梅子酒酸甜,她仰头一饮而尽。

    金乌西沉,晚宴正式开始,君臣齐聚仁德殿。

    姣容公主扶着太后款款而出,帝后同席而坐,推杯换盏,普天同庆。

    仪阳侯魂不守舍地喝着小酒,直到身侧的富阳侯捅了他的胳膊这才回神。

    他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叹道:“老了老了,今日得见陛下卓然风姿,才知何为真正的得天独厚九五之尊……”

    陛下雄踞美人榜榜首多年,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无人能撼动,富阳侯甚是推崇今上,听了这话哈哈笑道:“大炎朝有陛下,臣民有陛下,快哉!”

    他自个喝上劲儿,魏汗青稳住心神,不敢去看太后身边的公主殿下。

    然而耳畔不断回荡殿下的话:

    “爹爹,莫非阿娘没告诉您吗?她当年做的事情太后都看在眼里,可叹女儿有生身父母不得认,好在得太后赏识,在我六岁那年告知真相,爹爹,我才是你们的女儿呀!”

    她轻咳两声,面容看起来有几分病色:“那魏平奚算哪根葱,平白辱没了魏四小姐的名声……

    “爹爹,若非是她我也不会跌进太师府的冷湖,爹爹,我想做回爹爹的女儿……”

    魏汗青手臂轻颤,酒水洒出来,强按住颤抖的手,心事重重不敢显露半分。

    其实他早就有怀疑……

    怀疑平奚不是他的女儿。

    那般容貌、性情,说句自贬的话,他生不出那样的骨肉。

    待产那段时日,阿晴陪皇后住在乾宁宫,两人先后诞下子嗣,一先一后,有得是可操作的余地。

    她为他生了三个儿子,嫡长子生下来没喝过她一口奶水,次子、幼子更是如此。

    她不爱他的儿子,唯独爱这个女儿。

    爹爹当年明言指出有问题,话里话外暗示儿媳红杏出墙与野男人珠胎暗结,企图混淆他魏家血脉。

    是他拦下他,不准他彻查。

    阿晴待这女儿好得没话说,仿佛女儿才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活在世上的唯一指望。

    儿子,女儿,都是一母所生,前后的待遇实乃天壤之别。

    事有反常即为妖。

    况乎公主殿下乃帝后唯一的女儿,若非他与阿晴亲生,何故冒天大的风险与他相认?

    做天家的女儿不好吗?

    区区侯府,有什么是能被她放在眼里的?

    他不得不承认,多年的疑惑,多年的猜测,多年的不满,几乎在公主殿下喊他“爹爹”的那一刻,他就信了她说出的每一句话。

    夫人胆大包天,疯起来真敢偷换皇室血脉,她有那本事,也有那临水楼台的便利。

    魏平奚不是我的女儿,姣容公主才是。

    念头如潮水涌来,眼前闪过公主殿下孺慕的眼神——是了,这才是他的女儿,是他想象中乖顺贤淑的女儿。

    仪阳侯陷在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当中。

    他也是个男人。

    他最爱的女人用他的亲骨肉换回她所爱男人的骨血,悉心疼爱十八年,这对他无疑是一种羞辱。

    她羞辱他很多次了,前尘往事他都可以不计较,可若此事东窗事发,对魏家是致命的打击。

    最重要的是,太后知道阿晴所做种种。

    魏汗青心生恐慌:太后想要魏家做什么?

    一场晚宴,结束时君臣面上纷纷挂着笑容,有臣子多饮了酒难免轻狂,陛下也不追究,派遣宫人将其送回家中。

    皇恩浩荡,崭新一年开了个好头。

    “姨母姨父,平奚这就回去了。”

    太子殿下探出脑袋:“表姐可要常来,多陪陪母后也好。”

    他年少性子温善,长相秀美,魏平奚对他很有好感。

    在得知某些真相后看他更有两分亲切,她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应下,牵着郁枝的手跟着母亲一步步迈出皇宫。

    星辰闪烁,宫道冗长。

    魏夫人问道:“席间去哪了,莫不是又去厮混?”

    魏平奚淡笑两声:“酒水喝多了,小恭来着。”

    四小姐一本正经说胡话,郁枝悄悄看她,面色泛红。

    看到郁枝脸红,魏夫人心想,果然是被女人勾搭着跑去偷欢。

    说起来十八年的看护她对这女儿非常满意,不定性才好,宁愿玩腻了就丢也千万别死掉在一棵树上。

    动了情爱,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就不再是当娘的。

    她瞥了眼郁枝,只管藏好那些不满,面容慈祥。

    行至风云台坐上回府的马车,郁枝扶着四小姐进入车厢。

    一进车厢,魏平奚悬在眼尾的笑倏地沉下来,表情似哭非哭,掌心摊开,指缝里尽是冷汗。

    “奚奚?”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这等秘闻快吓破她的胆,陪着这人逢场作戏勉强应付下来,到此时她也有些脱力。

    她坐在魏平奚身边,掏出帕子为她擦拭指节。

    一向温暖的手汗津津透着凉,她不安地抬眸看过去,魏平奚浑然不觉。

    她脑子很乱。

    宴会上当着众人的轻松散漫消失不见,身子瘫软,惯来飞扬的眉眼耷拉着,很是脆弱。

    哪怕之前寻着蛛丝马迹推断出部分原貌,那也只是未得到证实的猜测。

    既是猜测,就当不得真。

    可到头来偏偏是真。

    天意弄人。

    一想到原来她有机会拥有一个圆满幸福的家,魏平奚心尖忍不住漫起一重重的酸涩。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换了孩子?

    为什么要篡改她的人生?

    她不忿、不甘、不忍、不想明白!

    郁枝心痛如绞:“奚奚……”

    “为什么是我……”魏平奚慢了半拍回抱她,嗓音压低,压抑着不可宣泄的悲哀:“为什么又一定是她……”

    若说之前在太师府前后导出的猜测令她惶然却步,那么今日一墙之隔的父女相认——真相猝不及防冲撞在她耳边,她如手无寸铁之人被推上风起云涌的战场。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那句“为什么”散在唇齿,轻飘飘的。

    郁枝心口堵了一团棉花:“奚奚,你若是太难过就哭出来罢,哭不丢人。”

    魏平奚慢慢从她怀里出来,脊背慢慢挺直。

    她不哭不闹就坐在那一声不吭,郁枝想了想握紧她的手,不让她太过孤单。

    遇到这事若是她,她不定得多慌乱,如此看来,四小姐果然和常人不同。

    马车一路驶进侯府,驶进惊蛰院,下车时魏平奚看不出有多难过,只是容色淡了些,魏夫人只当一会没见的功夫她和郁枝置气。

    她并没放在心上。

    女儿阴晴不定心情时好时坏,见得多了,也就习惯。

    “母亲,我先回房了。”

    魏夫人笑着抚摸她的脸:“去罢。”

    郁枝与她行礼告退,和四小姐一前一后进了屋。

    进到屋子,魏平奚一头倒在床榻,衣服都不脱,闭上眼不理世事。

    她这人别扭,脾气大,但对魏夫人是实打实的敬重,郁枝想起入府前四小姐与她介绍母亲时的情景,那时这人眼里有光,笑也是发自肺腑的笑。

    才多久……

    那光就已经摇摇欲坠有黯淡之势。

    是生了怨罢。

    怎能不怨呢?

    魏家这样的环境,谁想生在这样亲情淡薄的家庭?

    没有对比还好,有了对比,见识过帝后对太子的用心栽培,对公主的娇宠容忍,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帝王待皇后情深,待子女无有不好。

    与皇家比起来,这蝇营狗苟的魏家说是陷人至深的尘泥也不为过了。

    生来与至亲分离,糊里糊涂过了十八年,再大度的人也会生怨。

    郁枝为她脱了靴袜,拧干毛巾为她擦脸。

    四小姐日常讲究,没沐浴便是她都不能睡在她身边,今晚从外面回来却一身风雪霜寒地躺在床榻。

    她是真睡假睡郁枝分不清。

    这人心机深,伤心欲绝都能瞒过众人没露出一丝破绽。

    遑论装睡呢。

    郁枝为她脱去外衣擦过手脚折身前往浴房沐浴。

    她走后,魏平奚老老实实躺在被衾,睁开眼,眼里刮着一场风暴。

    真冷呀。

    她翻过身,修长的身子蜷缩着。

    郁枝从浴房出来擦干头发,掀开被衾一角躺到她身边。

    这身子是暖的,肌肤细滑如上好的丝绸,魏平奚睡梦中寻着热源而去,郁枝抱着她的脑袋,放她在以往她最喜欢的香软地。

    正月里京城的夜晚都存着白日的喜庆,流岚院门口并未悬挂夫妻二人心照不宣的红灯笼。

    仪阳侯站在门外驻足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迈进去。

    李乐作为魏夫人身边的得力婢子,面容平静地挡在侯爷身前:“侯爷,夫人不想——”

    “滚开!”

    二十多年来魏汗青在流岚院总算硬气一回,李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耳朵没出问题,是侯爷脑子出了问题。

    脑子出问题的仪阳侯斥退挡在前的下人,气势汹汹地闯进门。

    颜晴跪坐小佛堂捻动念珠,佛堂的门被踹开,可笑魏汗青七尺男儿竟被踹门声吓了一跳。

    在心中的神女面前踹门,仪阳侯面色古怪,愣在那满心的质问哑了火。

    颜晴称得上是好气性,门都被踹了依旧头也不回:“侯爷威风凛凛地闯进来,是要杀妻,还是拆了我这座佛堂?”

    魏汗青悚然,冷汗冒出来:“不敢!阿晴,你怎会有那样可怕的想法?我就是自己死了,也不可能动你分毫!”

    他急着表明心意,颜晴却看不上他的心意。

    她转过身来:“你意欲何为?”

    “我想问个明白,想想怎样才能护住你,护住魏家。”

    魏夫人眼皮一跳,沉沉看他,良久:“你跟我来。”

    也是这一天魏汗青才知道夫人的房间藏着一处密室。

    进入能说话的密室,颜晴冷声道:“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季青杳果然是咱们的女儿?”仪阳侯难掩激动。

    “不是。他是你的女儿,我的女儿只有奚奚一人。”

    魏汗青喜色猛地一僵:“你怎么这么狠心?又哪来的胆子?那是龙种,混淆天家血脉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你是在怪我?好,倘事情败露,你尽管装糊涂,魏家有御赐的丹书铁券,必要时能保你一命。

    “是我小瞧了她,她既肯找上你,必是受太后指使,太后想用魏家,想活命,你就该忘记她是你的女儿。”

    “我不像你那样狠心,亲生女儿都肯不认。”

    “那你就是在自寻死路。”

    仪阳侯声音颤抖:“阿晴,那是咱们的女儿,是你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能绝情至此?她贵为公主尚且不贪慕荣华,只是想喊你一声娘喊我一声爹罢了,真要做到这番地步吗?”

    “你以为她又是什么好东西!?”

    颜晴怒道:“她是燕绘养大的,燕太后此人的心机便是十个你都抵不过,装聋作哑十八年,她凭什么平白给你养女儿?养出来的是狼是虎还不晓得,你这慈父心,真是泛滥又愚蠢。”

    “你看不上我,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气:“但我的女儿,身体里流着我一半的血,不论太后想做什么,我要护着她。护着她的身份不败露,是护着她,也是护着你。”

    “随你作死,只要不坏了我的事。”

    “你又有什么事?”

    “你不配知道。”

    “……”

    密室气氛压抑,魏汗青忍了又忍,哀求道:“阿晴,二十多年了,就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你是没有心吗?还是心里只想着陛下?”

    他提到季萦,魏夫人神情顿变:“滚出去!”

    她大发雷霆,仪阳侯在她面前为奴多年,爱她、畏她、奢想她,年少时单纯的情愫早已变了味儿,如入癫狂魔障。

    他大步上前压着这女人,想给她点颜色瞧瞧。

    颜晴眸子骤缩,反手毫不客气地给他一巴掌,音色冰冷:“醒了吗?”

    一巴掌重新将魏侯爷打回地地道道的‘舔狗’,仪阳侯惶惶然跪在她脚下,俯身亲吻她的靴子。

    被一脚踢开。

    “滚。”

    ……

    密室烛火昏昏,墙壁挂满当今陛下的画像。

    穿着女装的季萦、穿着儒服的季萦、穿着龙袍的季萦,笑着的、怒着的、面无表情的,比比皆是。

    颜晴解了衣裳光脚踩在毛毯,尽情跳舞。

    身为颜家的女儿、皇后的嫡妹,她无疑是好看的,否则怎能教魏汗青一眼钟情,非卿不娶,陷入痴迷?

    她有她的美色,有她的妙曼丰腴,便是生过几个孩子,身段还是维持地很好,一举一动散发成熟的韵味。

    “阿四,臣妾跳得好看吗?”

    “好看的。”

    昏黄的密室内,白衣服的女道手持浮尘悄无声息地出现。

    颜晴看见了她,脸上的痴迷略减,语气嫌弃:“穿了十几年的白衣,你还是穿不出阿四的艳丽纯情。”

    女道左眼留着半寸长的浅淡疤痕,虽是修道之人,显然她修的是邪道,看着不.着寸缕的颜二小姐,眼神流出明晃晃的贪婪。

    “那没办法,陛下龙章凤姿,岂是贫道装得来的?贫道比不过他,还比不过姓魏的废物?魏汗青此人除了多二两肉,只会坏你的事。”

    “他的死活,魏家的死活,与我何干?”颜晴一如既往地无情。

    女道最喜欢她的无情,拂尘一甩:“你狠,我坏,按理说你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天既生季萦,为何要生我孤辰子?”

    她一手掐着颜晴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多少年了,你对我有没有半分的心动?”

    “你是女人。更不是阿四。”

    孤辰子听得难受:“万一你的阿四是女人呢?”

    颜晴笑道:“那必定是天下最厉害的女人。”

    “我不厉害?”女道笑得邪气。

    颜晴身子软下来。

    孤辰子虔诚地伺候她。

    她比魏汗青胆大,有什么说什么:“十六岁那年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安分的人,果然,你荤素不忌,实在对我的口味。那个废物知道吗?他不敢玩的女人被我玩出花来,他有没有像这样舔.你?”

    魏夫人看着墙上的美人图,嘴里念着“阿四”,心里想着高高在上的帝王。

    “你也是贱得慌,爱一个人卑微成泥还不敢让他知道,这就是你不如颜袖的地方了。颜袖是仙,清凛皎洁,与帝王天作之合,你是妖是魔,脏死了。”

    孤辰子好整以暇地品尝玉液琼浆,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你越脏我越喜欢,我比你还贱。

    “你说你这副模样让你的好女儿看见了她会怎么想?她可是偷看过你与魏侯爷行.欢,见到挂在墙上的画,以她的聪敏没准猜到身份有问题。

    “她是个好孩子,你害了她的一生,她还真心诚意地喊你母亲,殊不知她的母亲对她抱着不正常的情愫。

    “真是有意思。我自认我够邪门了,你比我还邪门。”女道凑到她耳边:“想不想被你养大的‘女儿’玩?”

    颜晴软着手臂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孤辰子不以为忤:“好了,我知道你是想的,可惜你还得扮演一个温柔良善的好母亲。

    “真真是笑死人了,好母亲?是不是长着一张阿四的脸,或是对着阿四的画,人人都能如此对你?

    “那我可比姓魏的废物好多了,姓魏的是你的奴才,我嘛,是你手里的刀,刀能杀人,奴才却能一脚踢开。”

    孤辰子居高临下欣赏她如痴如醉的神态:“你不喜欢那个死老太婆,要不要我帮你杀了她?”

    “不用……”

    谈到正事,颜晴坐起身躺到她怀里:“现在还早,没必要与燕绘为敌。”

    “可她知道你当年做的事。”

    “知道就知道,你以为我怕她知道?”

    女道一愣,哈哈笑起来:“我倒是忘了,论疯,你可是天下第一。”

    得不到‘阿四’,生抢了‘阿四’的女儿。

    十八年前的旧事若不败露尚能相安无事,若败露,颜晴眯眼:那就让刀尖亮起,扎进每个人心口!

    “你去杀一个人。”

    “谁?”

    魏夫人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裙,声音冷漠:“惊蛰院的妾。”

    “哦,你吃醋了,你嫉妒她。嫉妒她得你女儿的宠,嫉妒她能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

    “也是,我再是穿一身白衣,魏汗青再是一个男人,哪比得上阿四的亲生女儿?啧啧啧,颜二小姐真教贫道开眼界,心肠的毒和那地方流出来的水似的。”

    孤辰子帮她系好衣带,笑容冷凝:“不如我帮你废了她,和她整日整夜伺候你,如何?”

    “你敢?”

    “行罢,我是不敢。”

    女道不客气地搂着她腰,心底起了眷恋:“谁让贫道喜欢你呢,二小姐,你委实罪孽深重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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