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知道为什么,在苏昭昭说出中二的感想,觉着自个这个人格实在是不太可靠之后,第二人格就消失不见了。
她立在原地等了半天,又打了几声招呼,脑子里都是安安静静,
之后她甚至原地转圈,仰天对地的又叫了好几遍这位大理皇子的名字
好像是什么天段天
没把第二人格叫来,倒是叫来了守在园子口的堂哥苏虎。
“昭昭”
大堂哥苏虎看着她,目光有些疑惑。
“她好像在叫老天。”
苏熊也从后头钻出来,跟着她方才的动作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看向了她“喂,你找什么东西呢”
显然,他们两个都看到苏昭昭刚才的怪异行为。
苏昭昭闻言,也立即明白了大堂哥苏虎看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复杂。
估计在大堂哥眼里,她转来转去的样子像个傻子一样。
苏昭昭立即回神“没什么,我谁也没找”
“与李家三郎的话说完了”
苏虎倒也没多追究,他摇摇头“刘婶子还四处寻你,我与她说你一会儿就出来。”
苏虎也是刚刚见了寻人的下人才知道,他这堂妹竟是自个偷偷跑来这儿的。
不过苏虎又不知道苏昭昭方才对李三郎说了些什么,还只当是堂妹听说了李家来相看,想要自个先来瞧瞧李三郎这个人,他一向厚道,就帮着遮掩了,这会儿才来叫人。
李家来相看媳妇,自然是要看到人的。
苏昭昭倒是并不意外,她谢过大堂哥,拍拍衣裳往外去。
看着苏昭昭走了,苏虎正要叫上再回园子里招呼李三郎,结果一回头
苏熊还在转着圈子,学着昭昭的动作看天看地。
好脾气的苏虎都受不了自己这个人厌狗嫌的弟弟“别看了,跟我回去。”
“我才不去招呼那个弱书生,大哥你自个去”
“你又想去哪儿撒野”
“我去寻五郎,叫他回去问问他娘,看看相中了疯丫头没有”
李家五郎是李三郎的亲弟弟,今年才刚十一,与苏熊拜了同一个武师傅,这两个小子臭味相投,很能玩到一起去。
苏虎有些怀疑“你为什么这么操心李家与昭昭的事成不成”
苏熊闻言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最后瞧了一眼天上,仍是什么都没发现,也不回答,撂下一句“我去了”就飞快跑开。
他身子虽然胖,跑起来倒快,甚至还追上了慢悠悠出来的苏昭昭。
他看见昭昭,就嘿嘿一笑,故意赶上去,冲着人的肩膀使劲一撞。
没提防的苏昭昭被撞得一个踉跄。
她正要生气,园子口等着的刘婶就瞧见了这动静,苏熊趁机作个鬼脸,大摇大摆的跑开。
“昭姐儿,真是可算瞧见了”
刘婶一把抓住她。
“明知道李家等着相看,怎么还跑园子来。”
刘婶显然不满苏昭昭的四处乱跑,不过怕主人家等急了,也顾不得多说,拽着人一路小跑,风一样的刮到正屋口,就高声招呼“昭姐儿来了”
说完,不等苏昭昭气喘匀乎,就一把把人塞了进去。
屋内炕火烧的旺旺的,炕上的方桌摆着满满的茶点果子,都是苏昭昭的伯娘袁氏昨日废了不少银钱特意备好的。
袁氏穿着过年的新衣裳坐在下首,热的满脸通红,听见动静,转过头,先瞪了她一眼,一转脸,就和对面的夫人笑的满脸热情“夫人瞧瞧,这就是我那侄女儿昭姐儿,刚十三。”
“昭姐儿,过来,给李夫人请安。”
大伯娘是正经的西威出身,西威女子,婀娜温婉一点不沾,大多都是袁氏这般,身材敦实,声音洪亮,即便这般,都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质。
相较之下,对面李家夫人的身量就显得单薄许多,穿着一身对襟的暗色蝠纹绸布衫,头上一丝不苟的梳着螺髻,鎏金簪子、足金镯子戴在身上,侧身坐着,瞧着格外富贵端庄。
李夫人看着苏昭昭,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目光在她灰扑扑的裙角,和有些松开的发髻上着重停留了一会,满是审视的意味。
袁氏对这审视的结果毫不在意,她端起茶杯来饮茶,也顺带遮住脸上的敷衍。
袁氏是苏家长媳,长嫂如母,自过门就周全这一大家子,都干惯了。
就像父母双亡后借住来的苏昭昭,于她也就是日常琐粹的一种,说不上照顾,也不至于刁难。
如同这次和李三郎的亲事,她不会为了巴结主动将侄女儿推进火坑里,但李家既然找上了门,她也不会冒着得罪上峰的风险,出面为她拒绝圆全。
苏昭昭对自个伯娘的行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自个去找李三郎那厢使力气。
“真是好孩子。”
李夫人看了半晌,终于满意似的收回目光。
她也没说成还是不成,在袖子里摸了半晌,最后掏出一包纸包的粽子糖来塞给苏昭昭“拿着甜甜嘴。”
一旁袁氏险些没忍住脸上的神色。
早就听说这位百户夫人抠门,可这是来相看人家姑娘不论瞧没瞧上,见面礼总得准备一份像样的。
粽子糖,当串门哄孩子呢也真好意思
这样买牲口似的审视打量,包括最后给一包糖的打压,无一不证明着李夫人作为婆婆会何等难缠。
但苏昭昭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还算平静。
除了已经找李三郎谈过话之外
她还在想刚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第二人格。
这经历太过奇异了,她惊叹之余,还为这奇遇隐隐觉着激动。
苏昭昭心不在焉的收下糖,心中还在思量着,她的第二人格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
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里第一次真正的泛起波澜。
苏昭昭对此满是期盼。
在苏昭昭寻找着自己的第二人格时,大黎皇子周沛天睁开眼睛,正看着窗外。
窗外露出一角的琉璃碧瓦,窗棱上镂空雕着瑞草丹墀,转过身,地上金砖盈盈似水,毯上麒麟献瑞的铜熏炉里还正冒着细香,丝丝缕缕,飘向房梁上的符文与八卦镜。
隐隐的,还能听到前殿里僧人们木鱼钟磬、唱诵经文的嗡嗡梵音。
这是大黎皇宫,他仍在自己的寝殿内。
周沛天微微垂眸,回想起自己最后听到的话语。
甜脆清朗,还带着稚气的少女,说他“真中二啊”
周沛天不知道“中二”是什么。
但莫名的,他觉着受到了冒犯,这一次,甚至比方才被称作臆想之物都来得更强些。
他的神色有些难以捉摸。
守在帘外的宫人们察觉到了内殿动静,一个个流水般,低头缩脑的悄步进来,果真看见皇子殿下已立于榻前。
十六岁的殿下乌发黑眸,头插玉簪,发丝鸦羽一般的既黑且密,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分明是玉人一般人品相貌,但周身却笼罩着一层冷冽的雾气般,叫人胆寒。
宫人们一个个连忙匍匐跪地,只贴身服侍的总管太监魏宁海上前,叫了一句“殿下。”
周沛天一字未言,地上魏宁海偷觑他面色,连忙解释“方才殿下睡下了,奴婢们不敢惊扰,这才退在外间候着。”
睡了
周沛天低头一瞧
案上摆着他抄了一半的佛经,笔杆滚在一旁,最后一笔的墨痕长长的撇了出去,的确像是抄到一半时就径直睡去,做了一场荒唐无稽的春秋大梦一般。
“胡说八道。”
但周沛天面色幽深,毫不动摇。
他方才经历的情境,诡异无稽却清晰异常,绝非梦境。
“是。”
魏宁海一颤,不敢反驳,瞧着他猩红的眼眶,神色越发小心起来“殿下可是头疾又犯了”
这话一出,殿内胆小的宫人便忍不住一抖。
殿下伴灾星降世,自出生便有头疾,这是满宫侍从都知道的事儿。
前些年倒还好,年幼的小殿下聪慧伶俐,乖巧懂事,便是伺候时出了错,殿下都多有宽让,是位极好伺候的主子。
可自从三年前,殿下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就开始变得喜怒无常。
这静平宫上下,每一个人伺候的,都是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唯恐一个疏忽,便惹来杀身之祸。
周沛天当真觉着自个额角在一跳跳的疼,只不过细究起来,与头疾的干系不大,更多倒是因为那苏昭昭说的“中二”一说。
他站起来,想要追究,但一张口,又发现自个什么都说不出来。
且不说这个苏昭昭是否当真存在。
方才问她家居何处,却只说了住在大伯父的家里,单单一个名字,难不成叫他大动干戈,举国将所有的“苏昭昭”都搜寻出来不成
传了出去,他怕是就真的疯了。
想到疯,周沛天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面色幽幽的笑了一声。
这一笑,只把一旁的魏宁海吓的膝盖一软。
就在魏宁海险些跪下的前一刻,周沛天开了口“宣陈锋来。”
“是。”
魏宁海回过神,连忙应诺,擦着冷汗退出殿外,丁点不耽搁的叫人去请陈将军,
殿下虽自小就被圣旨困在这静平宫,但主子到底是周氏仅存的血脉,宫里宫外,仍有不知多少人惦记着,
譬如这殿下所说的陈锋陈将军,曾经点过征西将军,统领过千军万马,杀人无数的主儿,如今都甘愿为了殿下做一个小小的静平宫卫军统领,护卫殿下周全。
“殿下。”
一刻钟后,身着轻甲的陈锋便跪在了周沛天面前。
虽然名声在外,但陈将军本人却长得颇为亲切,圆脸弯眼,见面三分笑,若非腰挎长刀,简直像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但等周沛天开口,他的和气笑意便瞬间不见了。
周沛天面带思量,说得慢条斯理
“去查查,这静平宫中,可有人行了巫蛊厌胜之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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