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小说:玉珠碎 作者:小夜微冷
    吴十三刚出去,袁玉珠就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她?面红耳赤、小鹿乱撞、惊慌失措、愤怒气恼……全都有。

    袁玉珠急忙找了块干净帕子,在铜盆里浸湿了,反反复复地用力擦自己的侧脸还有嘴,那个男人的吻实在太热烈霸道。

    一想起他的舌侵略过她的唇齿,玉珠就觉得恶心难受,又赶忙喝了好几口水,使劲儿漱口。

    玉珠双手把在铜盆上,无意间,看见自己浮映在水面的倒影,脸依旧绯红。

    其实,她早都隐隐约约察觉到吴十三的暧昧,什么时候呢?去年广慈寺初见那会儿。

    但是她没在意,以为就是好色之徒对漂亮女人的正常反应,紧接着,发生百花楼鸨母大闹广慈寺讨要嫖资,吴十三拼命解释自己的清白,再后来,他暗中帮她解决了云恕雨,还有腊月二十九那晚,她提出给他说亲,他忽然变得很生气,以及这次的逼走魏王和观外栽植桃花树……这都远远超过正常的雇佣关系。

    可是,她全都刻意忽视,且不承认。

    袁玉珠这会儿心烦意燥得很,有点害怕了,她有理由认为,这是种不贞的引诱,是啊,吴十三是个心狠手辣的杀手,什么做不出来?他会将遵礼数、懂廉耻,行知端方的贵妇拉入泥坑里,狠狠羞辱一番,然后带着胜利的嘲笑离开。

    他们这种人没有道德,纵情任性,以别人痛苦为乐,戚银环不就是这样么?

    那么,吴十三这是什么意思?要对她下手了?

    她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玉珠点了一炉香,从箱笼里找出本《金刚经》来抄,谁知越来越烦,她一把将抄了一半的宣纸揉成团,起身打开门,大步朝外走去。

    这会子雨停了,周遭充斥着泥土腥味,被冻了一冬的地踩着软乎乎的。

    玉珠抬脚踏出后门的门槛,朝前望去,吴十三果然没走。

    他已经将那棵从广慈寺强挖来的桃树栽好了,这会子正拿着把大剪刀,修剪树枝。

    这恶人的脸也特别红,唇角勾着抹兴奋的笑,察觉到她来了,他猛地抬头,随之又像做错事般垂下,淡淡说了句:“你别生气,我这就离开。”

    “等等。”

    玉珠喝住男人。

    她身子倚在门框上,沉吟了片刻,冷漠道:“我虽出身小门小户,但打小也是由丫头伺候长大的,到了陈家更是呼奴喝婢,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到了兰因观,日子十分凄苦,旁的不说,从前我每日家都要用鲜花牛乳沐浴的,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我现在要去城里买个浴桶来。”

    吴十三忙往前走了数步,羞赫一笑:“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了。”男人眉梢上挑:“你是不是想让我去跑腿?”

    玉珠退回门槛后,反问了句:“那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一百个愿意了!”

    吴十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急切地问:“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浴桶?多高?多矮?雕花的还是纯木的?”

    玉珠并未理会,转身朝观里走去。

    吴十三这会子异常激动,望着女人远去的倩影,挥了挥手:“那我自己做决定了哦,很快就回来。”

    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豁出命都要办到!

    傍晚的时候灰云总算散开了,青白的天空浮着几抹浅粉色的晚霞,让人感到精神舒畅。

    兰因观里也开饭了。

    春天的香椿芽嫩,用来炒鸡蛋再好不过了,再添道清蒸鲈鱼,一小锅的红米粥,足够三个人吃饱喝足。

    玉珠有些食不知味,一块鱼在嘴里嚼了许多下都没咽进去。

    一旁坐着的璃心嘴碎,不住地嘀咕:“良玉那个小没良心的,这就跟二爷回家了,看来还是受不得苦,亏咱们在陈家对她那么好,哎呦,吴大哥不晓得去哪儿了,晌午就没见过他,也不晓得他吃过没有,现如今住哪儿,不会还在广慈寺吧?”

    “这么多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福伯盛了碗粥,给女儿推过去,笑道:“他在附近的田庄人家里赁了个院子,今早还问我怎么往地里种菜,我同他说,哥儿,快算了吧,种菜要播种、施肥、浇水,你哪儿能受得下那份罪,快快将地还给王爷,再去赔个不是,咱别得罪那些有权有势的,他不干,非要种,十头牛都拉不住,哎夫人,你说他这人怪不怪?不过最近,我倒是越看他越顺眼了。”

    玉珠有心事,随口附和了一句:“哦,顺眼、顺眼。”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阵啪啪拍门声。

    福伯面色一沉,皱眉说都日落了,会有谁来?别不是什么强人吧。

    说话间,福伯顺手从墙角拉了条长棍,虎着脸快步走了出去。

    玉珠手捂住心口,立在厨房门口担忧地往外看。

    只见福伯刚一开了后大门,吴十三就扛着个半人来高的浴桶进来了,他脸不红、气不喘,神采飞扬的,咚地一声将浴桶放在地上。

    吴十三拍了拍手,从身上解下包袱,当着玉珠的面儿打开,欢喜地笑道:“我就自作主张,买了最好的黄花梨木雕芍药花的浴桶,经掌柜介绍,又买了些你们女人喜欢放的什么蔷薇露、玫瑰水的,你放心,我是自己花银子买了辆马车,悄不做声得从洛阳拉到山下,又一个人扛上来的,没人看见,绝不会有人非议你的。”

    玉珠站在原地未动,双臂环抱住,冷冷地上下扫了眼男人。

    没错,她就是存心要折腾这个人,一个是报报非礼之仇,再一个是让他知难而退,别痴心肖想。

    “我现在,又不喜欢浴桶了。”

    玉珠扶了下发髻,回头瞅了眼厨房,嫣然一笑:“观里只有一口缸,福伯每日家都要从山下挑水回来,那点子水光够我们几个日常的做饭洗漱,哪有多余的泡澡呢,吴先生还是将浴桶退了吧。”

    吴十三怔住,他这会子又累又热,可玉珠的话和态度仿佛一盆子冷水,迎头泼来,让人难受。

    璃心是个实心眼的,不晓得自家夫人和吴十三之间发生过什么,单纯地以为夫人在为难人,女孩摇晃着玉珠的胳膊,嗔怪了句:“那吴大哥也是好意嘛,就别退了,正巧咱们也开饭了,吴大哥快来用些罢。”

    吴十三偷摸瞅向玉珠,没敢动,手轻附上小腹,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吃么?”

    “我们只做了三个人的饭。”

    玉珠冷冷拒绝,小声嘟囔了句:“算了,看来我说话不怎么好使。”

    “行行行,你别恼。”

    吴十三大手一挥,傲然笑道:“不是就多添几口缸蓄水么,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弄!”

    说罢这话,吴十三转身就往外跑,很快便消失在了夕阳的余晖中。

    小院很快恢复了安静,福伯走上前,手摩挲着厚实的浴桶壁,连连点头:“还是铜箍子的呢,看来价值不菲。”

    说到这儿,福伯扭头看向玉珠,皱眉道:“他好歹帮了咱们这么多忙,你何必折腾他呢。”

    玉珠愤愤地甩了下袖子:“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夜色降临,天空星河璀璨,一弯狼牙白月悬挂在山头。

    真是到春天了,那些小虫子们也苏醒活泛了起来,躲在墙角里窸窸窣窣地叫。

    原本到亥时,玉珠就该洗漱歇息了。

    可今晚她没有,甚至还补了个妆,穿上那件夹袄,端坐在方桌前抄写经书。

    她觉得吴十三肯定会受不了她的作,毕竟在上一段失败的婚姻里,陈砚松就数次都在埋怨她不懂事、做作,所以,只要多折腾几次,多羞辱几次,吴十三就会知难而退。

    她挺喜欢从前用银子维系的雇佣关系,而不是现在,太令人尴尬了。

    亥时初刻,兰因观里安静得吓人,只能听见福伯一下下的劈柴声。

    就在这时,那恼人的重重拍门声再次响起。

    玉珠的心同时咯噔了一下,瞬地站起来,她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了,忙坐下,深呼吸了口气,缓缓地站起,端着架子,轻移莲步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木门,顿时,迎面袭来一股子雨后的寒凉之气。

    往前瞧去,吴十三气喘吁吁地抱着个一人来高的大水缸进来了。

    福伯忙要去帮手,吴十三闪身躲过,笑道:“这重活儿年轻人干就行了,您老别闪着腰。”

    没一会儿,吴十三就搬进来四口大缸,整整齐齐地靠墙码成一排,他用袖子抹了把额上的热汗,径直朝上房走去,他袍子的下摆塞进腰带里,呼吸间,喉结也在滚动,充满了迷人的诱惑。

    “夫人,你这是在等我么?”

    袁玉珠剜了眼男人,嗤笑了声:“少恶心人了。”

    吴十三并未恼,歪头坏笑:“缸我给你弄来了,都是新的。”

    袁玉珠再次打量了遍眼前的男人,他浑身是汗,但却并无寻常男人般有汗臭,身上的热气如同箭一般,簇簇朝她刺来,她轻咳了声,往屋里躲了两步,冷着脸,淡漠道:“光有缸有什么用?有没水。”

    这时,连福伯都看不下去了,嗔道:“夫人,天都这么黑了,你要沐浴也不急在这一时啊,哎,你素来通情达理,为何要如此刁难吴先生呢,明儿我下山去打水,先生匆忙跑了一日,连口热乎饭都没吃呢。”

    玉珠并未理会福伯,笑着问吴十三:“你饿么?”

    吴十三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却含情脉脉地望着玉珠,摇了摇头:“不饿。”

    玉珠手指向外头:“那你还不去挑水?”

    吴十三笑得开心:“好,我听你的,这就下山挑水去!我不仅会把水缸填满,而且我还会劈好柴,烧好热水供你沐浴,过后我还会守在观外,替你看守门户,不让奸邪小人骚扰你!”

    玉珠气结,你就是最大的奸邪!

    女人咬牙怒道:“你真是个无赖!狗皮膏药!”

    吴十三转身潇洒离去,挥了挥手,坏笑:“这招对我没用,我们极乐楼的人脸皮比城墙还厚,等着吧夫人!”

    玉珠只觉得心里憋着口气,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怎么这人非但不生气,反而越来越高兴了,不应该啊,若是换做陈砚松,早都要恼了。

    玉珠暗啐了口,这个吴十三简直就是无赖,不,疯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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