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吴十三就抢占先机,持刀直接向其中一个年纪轻轻的女杀手攻去,果然他一动,旁的杀手也没闲着,各自施展手段,朝他杀去。
大概十几个回合下来,吴十三差不多摸清了这些人的路数身手。
十五个人,晕了两个,剩下的十三个有五人是真正的高手,其余八人资质平平。
正在分神之际,吴十三肩头被人刺了一剑,他立马用刀隔开,并朝后跃了数步。
此时,天际咔嚓一声炸雷,豆大的冰雹落下,打在树叶子上,发出啪啪撕裂声。
所有人都戒备起来,根本不敢小瞧对方。
吴十三斜眼看了下,眼皮不禁跳了几跳,肩头处正源源往出冒血,看来今儿要囫囵个脱身有点难,就算再难也得拼,玉珠福伯他们还孤零零在洛阳等他回去营救。
冷雨倾盆而至,瞬间就将树木万物打湿。
数丈之外的骏弥抹去脸上的雨水,缓缓地拔出长刀,当初他一招不甚,被吴十三削去半只耳朵和两根手指,今日他必要一雪前耻,斩断吴十三的右手。
“上。”
骏弥冷冷说出这个字。
瞬时间,十几个人从四面八方朝吴十三攻来。
吴十三奋力抵挡的同时,也在迅速思考脱身对策,他先是使出快招,重伤踹飞实力偏弱之人,很快就击败了五人,随之专心与强者斗。
打着打着,他发现这些人似乎早都商量过对付他的计策,那就是使劲儿缠,如此纠缠过久,他的体力肯定会被耗费,届时必定会被绞杀。
吴十三有个优点,在绝境之时不会焦虑暴躁,反而会渐渐冷静下来,既然那个骏弥是二把头,那直接挟持了他不就行了?
想到此,吴十三手腕一转,刀直逼骏弥的门面而去,而这时,他的后背叫人砍了两刀,他没在意,足尖点地,还是将目标放在骏弥身上。
骏弥丝毫不惧,持长刀迎了上来。
兵刃相碰发出如裂帛般的巨响。
两个身量差不多、年纪差不多、样貌都出众的年轻男人缠斗,远处瞧着格外赏心悦目,可二人的每一招都是杀招,地上布满了残枝落叶还有血。
吴十三暗骂,这小子不愧是王府一等侍卫,果真有几下,他暴喝一声,扬刀朝骏弥的肩膀砍去,骏弥咬牙迎刀一搏,生生将吴十三手里的刀拦腰砍断,可他因为兵刃之间的剧烈震动,刀亦从手中脱飞出去。
吴十三暗喜,手成爪状朝骏弥脖子抓去。
可就在此时,骏弥抓住机会,从腰间拔出把软剑,那软剑就像条银色的蛇,直朝吴十三的双眼袭去。
吴十三骇然,用手强接住软剑,剧痛间,剑透掌心而过,男人暴喝一声,瞬间抓住软剑,将剑折弯,与此同时提膝向骏弥的小腹,将剑头抵在骏弥的脖子上。
这时四野彻底暗了下来,天空划过几抹猩红的闪电,一道炸雷劈了下来,正好击中不远处的一棵树,树便在雨中燃烧了起来,黑烟刺鼻,火光闪耀,显得诡异又可怕。
“姓吴的,快快放开二把头!”
诸杀手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受了伤,见吴十三挟持住了骏弥,皆不敢乱动。
吴十三白了眼那些人,含笑望向骏弥,轻佻地吹了下男人的半拉耳朵,坏笑着讥讽:“我还当你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自己不敢上,就纠集一群手下围殴我,以报当日的私仇?我看你也不要叫什么王府一等侍卫,干脆叫王府一等吃奶娃儿,呜呜呜呜,我好怕怕,哥哥们救我,哈哈哈哈。”
骏弥此时脸色极差,又气又恨又羞,他明明知道这是吴十三的激将法,可偏偏戳中了他的软肋,让他无言可辩。
天际闷雷滚滚,骏弥松开手,瞪着吴十三,“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吴十三摇摇头:“老和尚不许我杀生。”吴十三垂眸瞧了眼,掌心的血顺着软剑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晕染出个小小红莲,他攥紧剑,将剑抵在骏弥脖子上,笑道:“你其实挺厉害的,但输在江湖经验不足……好了,外公现在急着回去救我的女人,不跟你们废话了,二把头,跟我走吧。”
骏弥面上并无惧色,没动弹,反问道:“若我再修炼半年,能敌得过你么?”
吴十三沉吟了片刻:“半年恐怕不够,至少得三年。”
骏弥手臂朝侧边抬起,“你走吧。”
吴十三皱眉,剑仍抵在骏弥脖子上。
骏弥浅笑:“我技不如人,输了便要给你送上彩头,此次猎捕计划取消,吴先生请自便吧。”
这时,周围立着的杀手急了,纷纷劝道:“二把头不可啊,咱们一拥而上,他便是再厉害也得交代在这儿。”
“二把头,这小子在那儿激你呢,今儿的行动是王爷派下任务,不是你私人恩怨!”
“吴十三,老子劝你束手就擒,否则洛阳那位美人儿可要受罪了!”
“都他妈闭嘴!”骏弥喝道:“究竟我是二把头,还是你们是!我说计划取消,那就取消,回头王爷怪罪下我担着!”
转而,骏弥若有所思地望向吴十三,问:“吴先生信我么?”
吴十三沉吟片刻,手松开软剑,当剑离开掌心的瞬间,血喷涌而出,他不慌不忙地扯了条布,包裹住伤口,挑眉笑道:“我信,因为你是个武痴,武痴的脑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一定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都不屑扯谎,更不屑趁人之危。”
说罢这话,吴十三抱拳向诸人见了一礼,转身便走。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骏弥的呼喊:“吴十三!”
吴十三立马警惕起来,皱眉回过头去:“干嘛?!”
“别紧张。”
骏弥足尖触上那把掉落在地的软剑,踢给吴十三,傲慢道:“我并不讨厌你,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吴十三晓得骏弥赠给他剑,是给他防身,他扬了扬剑,大步朝洛阳方向行去,惫懒道:“还是算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走了两步,回头一笑:“若是将来你那色鬼主子肯放过她,或许咱们可以坐下来喝两杯,然后再决斗几回。”
骏弥笑了笑,望着男人潇洒的背影,手按住脖子上的细微伤口,朗声道:“那你可千万别死在王爷手上,不然我会失望的!”
雷雨过后,朗月重新爬上半空,万籁寂静,官道旁的河道传来阵阵湍急水流声,与蛙鸣声交织在一起。
吴十三在丛林中寻到自己的那匹黄马,牵着朝洛阳徐徐前进,他左手受了重伤,这会子还在淌血,男人停下脚步,转身怜爱地摩挲黄马,笑道:“这回老子真要叫你外公了。”
说到这儿,吴十三深深给黄马鞠了一躬,叹道:“若不是外公您忽然发了性,我就不会步行去庄子,如果不步行,便不会发现那些人在布置陷阱,多谢多谢。”
黄马仿佛能听懂般,仰头嘶叫了声,随之头轻轻蹭吴十三的胳膊,似在替主人擦臂上的伤。
“没事儿,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要紧的是玉珠。”
吴十三一脸的担忧,“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我真是愚不可及,明知道老狗日的对她图谋不轨,怎么还敢离开她!”
忽然,吴十三发现前方灯火错错,路边立着一人一马,略走近时发现,竟然是戚银环。
湿润的地上立插了个火把,将戚银环映得半明半晦,她穿着旧日极乐楼时的黑色杀手服,淋了雨,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越发勾勒出窈窕凹凸的身段,她脸色很差,垂下几缕湿发,手上攥着弯刀,眼神简直比雨后的月亮还要清冷。
“师哥,你受伤了?!”
戚银环疾步迎了上去,担忧地抓住吴十三的胳膊,清丽的面庞杀气腾腾:“那些狗崽子死了没?”
吴十三不着声色地抽离胳膊,往后躲了两步,笑问:“你怎么来了?”
戚银环不依不饶,厉声逼问:“回答我的话,骏弥和那些狗崽子们死了没?”
“没有。”吴十三摇摇头,“他们也是听魏王的话办事,本质和我没什么仇恨,况且我蛮中意那个骏弥的,那小骄傲劲儿挺对我胃口。”
“呸!”戚银环面目狰狞,“那小子仗着是王妃的亲戚,在无忧阁里处处和我作对,你中意他?你脑子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吴十三很不喜欢戚银环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礼貌地笑了笑,便牵着黄马要绕过女人,继续往洛阳走。
“师哥。”戚银环像小女人似的抓住吴十三的胳膊,眸子含泪,可怜兮兮地望着男人,哽咽不已:“我、我赶了两天路来救你,你就这般冲我摆脸子?”
“……”
吴十三叹了口气,默默地将马缰绳拴在路边的小树上,随之坐到火把跟前的石头上,在这时,他仿佛在感觉到疼,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垂眸一瞧,左手缠着的布条早都被鲜血浸透,甚是骇人。
他咬紧牙关,慢慢地往开解布条,抬眼望向面前的戚银环,笑道:“到底同门一场,你还记得来救我,我真蛮感动的,只是银环,犯不着的,这是我、玉珠和王爷之间的男女感情私事,你在他手底下当差,还是别掺和进来,否则再大度的东家,也不会容忍屡屡造次的伙计,定是要惩治你的。”
“他怕是没那个机会了。”戚银环狞笑了声。
“你说什么?”
河里蛙声太吵,吴十三没听清。
“没什么。”戚银环自然不会告诉师兄,她离开洛阳那晚给魏王下毒了,算算时间,这孙子就这两日要毒发了,届时全城戒严,袁玉珠势必牵扯进去。
一想到这些眼中钉、肉中刺不好过,戚银环就开心,她快步走到自己骑的汗血宝马跟前,从马背上取下水囊和各种伤药,一股脑抱到吴十三跟前,默默地替他清洗伤口、上药。
见他掌心那条血窟窿,戚银环眼泪顿时下来了,又开始抱怨:“我早都告诉过你,不要接近袁玉珠,瞧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这回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无忧阁的杀手这么硬。”
吴十三耸了耸肩,示意她别担心,紧张地问:“现在玉珠怎样了?”
戚银环剜了眼男人,冷笑数声:“如果我说她已经被王爷糟蹋了,成了双臭不可闻的破鞋,你会不会嫌弃她?还喜欢她么?还把她当成冰清玉洁的仙子么?”
“你这是什么话。”
吴十三怒道:“她从没做错任何事,错的是那些对她施暴的人,我心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她?”
戚银环颇有些讶异地望着男人,忽然嗤笑数声,转而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
吴十三烦躁极了,手不由得握成拳,才刚包好的掌心又渗出了血,“我现在就怕她性子太刚烈,惹翻了魏王,有被杀的危险。”
“你说的没错。”
戚银环冷笑了声。
“什么?”吴十三急得抓住女人的胳膊,皱眉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戚银环咬牙切齿道:“你那晦气的玉珠被陈老二诓骗到王爷外宅,王爷要睡她,她不肯,被王爷打得好惨,这蠢货居然敢拿碎瓷片划了王爷的脸,王爷恼了,让陈二将她带回去好好管教,哪知刚说完这话,王爷就被吊灯给砸晕了,人现在都没醒呢。”
听见玉珠被打,吴十三立马坐不住了,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原地来回踱步,“怪不得这两日眼皮老跳,我就知道出大事了!”他冲到戚银环跟前,焦急地接连发问:“玉珠被打得严重么?现在安全么?”
“我不知道!”
戚银环烦躁地朝男人吼:“我没见过她,是陈二找到我,说袁玉珠那小贱人央告我赶紧来救你!”
“你说什么?”吴十三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一把抓住戚银环的双肩,使劲儿摇:“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知道!”戚银环真恼了。
“不是这句。”吴十三紧张极了:“你刚才说……是玉珠央告陈二找你,让你来益阳县救我?”
“是!”戚银环气吼吼地冲男人喝了声。
“哈哈哈哈。”吴十三顿时乐了,在原地直蹦跶。
见男人像只猴儿似的犯蠢,戚银环恨得叱道:“你发什么疯!”
“我高兴啊!”吴十三俊脸绯红一片,兴奋道:“我关心的人恰好关心我,我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我,这难道不是世上最令人高兴的事?”
说到这儿,吴十三脸色又从晴天转成乌云密布,闷头径直冲向自己的黄马,碎碎念道:“我怎么还在这儿啰嗦,得赶紧回去救她。”
见男人要走,戚银环忙冲过去拦,她抓住马缰绳不松手,几乎用一种哀求的语气,求他:“师哥你别走,我现在想通了,我不要什么权和利,也不争那些所谓的虚名,我觉得你说得对,狡兔死走狗烹,魏王已经不信任我了,我是时候抽身退步了,咱们一起回我的家,我爹爹会护咱们周全,若是你不愿意,那咱们就去雁门关……”
“银环,别这样。”
吴十三使劲儿将缰绳从女人手里抢回,他轻按在女人的肩上,温柔地摩挲着,委婉地拒绝:“你能想通这层,师哥还是很高兴的,江湖飘零了这么多年,我累了,你也累了,玩够了就快回家去吧,回到你父母兄弟跟前,将来嫁人的时候给师哥捎个信,我和你嫂子来吃你的喜酒。”
“吴十三!”
戚银环愤怒地甩了男人一耳光,怒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走,否则我必要你付出代价。”
吴十三顿时收起笑,他摸了摸被打疼的侧脸,一把推开女人,翻身上马,单手抓住缰绳,只说了句“告辞”,双腿夹了下马肚子,踏着月光朝洛阳奔去。
“吴十三!”
戚银环朝男人远去的背影大喊,可任凭她如何追、如何喊,他始终不曾回头。
女人绝望地瘫坐在地,双手捶自己的腿,放声大哭,寂寥的官道上,连个鬼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天地间,只有她一个。
她被抛弃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喜欢她,这些男人都在鄙视她、利用她。
“是你逼我的!吴十三,都是你逼的!”
戚银环抹掉眼泪,爬起后直朝自己的汗血马奔去,她从马背上取下个长木匣子,手轻轻抚着盒身上的浮雕花纹,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把寒气森森的长剑。
没错,两日前离开洛阳的时候,她除了给魏王下药,还去了趟兰因观。
她在桃花树底下将吴十三的剑挖出来了。
戚银环狞笑了声,“吴十三,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仍伤了我的心,那就别怪我做绝了。”
说罢这话,戚银环拿着剑,翻身上马,朝益阳县的方向奔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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