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主君,出事了!”
浴池的雕花殿门被猛地推开,凌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缓了缓,正要继续说,一抬眼,噎住了。
只见袅袅水雾中,一袭黑金浴袍的修长背影靠在池边。他微微低着头,胳膊微收,似乎搂紧了怀中的什么。
从凌霜的角度,只能看见主君颈后环着一双细长白皙的手臂,还听见他嗓音低沉地道:“别动。”
作为随从,凌霜听惯了主君冰冷的语气,此时听他语调里竟透出一点温柔,心下不由“咯噔”一声。
很显然,主君不是在和他说话。
凌霜骤然明白了什么,迅速转过身,背对着池里。
后方传来沉冷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凌霜道:“回主君,是天罡将军,天罡将军他……在牢里死了。”
裴凛微微蹙眉:“死了?”
“是,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了,他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也没有其他人进过牢里,初步判断是自绝经脉而亡。”
裴凛沉默片刻,道:“知道了,我亲自去看看。”
得到答复,凌霜便识趣地告退了。
临走还贴心地反手合上了门。
门内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后,苏漾从水池中抬起了脸。他的发尾湿淋淋地搭在肩头,随手拨了一把,温声问:“你要过去了吗。”
“嗯。”裴凛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晚上回来陪你。”
苏漾笑了声。
倒真像他是裴凛养在魔宫的金丝雀似的。
苏漾将两只狐耳收回去,手指轻轻梳理着湿发:“我也有点事要去办。”
裴凛:“嗯?”
“从前的事有很多疑点,我打算回仙界查一查。”苏漾说。
裴凛一字一顿:“你要回仙界。”
“嗯。”
“若我说,不准呢。”
苏漾见他表情不大好,放轻了声音道:“你若不准,就只能……打一架了?”
裴凛薄长的眉挑了挑。
“说笑的。”苏漾立刻温言哄他“知道你下不去手。”
“嗯。”裴凛面无表情地点头“我下不去手,你下得去。”
他将苏漾的手指牵起来,抚上自己胸口:“刚见面就捅我一刀。”
苏漾:“……”
他无言以对,只好垂下狐狸眼,眼神湿润无辜地盯着裴凛看。
“罢了。”裴凛拿他没辙,淡淡地道“你要回去多久。”
“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这么久。”
苏漾弯了弯眼,凑过去亲了裴凛一下:“我会尽快回来的。”
裴凛别开脸:“要走就走。”
他是不高兴了。苏漾知道,裴凛心情不好就会这样别扭。
“裴雪迟。”
裴凛不理他。
苏漾只好道:“那我走了。”
裴凛还是没反应。
苏漾默默转过身,将滑落的浴袍拢拢好,走上池岸。
他走出两步,又回头,温柔笑着道:“我会想你的。”
裴凛:“。”
苏漾含笑看他:“你呢?会想我吗。”
“不想。”裴凛冷冷地道“别回来了。”
他转过身,从另一边上了池岸,留给苏漾一个冷漠的背影。
苏漾来时便是独身一人,殿中的东西都是裴凛后来给他置办的,自然也没有什么要带。临走前,他想了想,穿走了裴凛送他那件淡蓝色的广袖外衫。
离开魔界,苏漾仍坐的是来时那位船夫老季的摆渡船。
苏漾模样生得好,但凡见过他的都不会忘,老季一眼就认出了他,热情道:“仙君这是要回月沉山?”
苏漾颔首,笑着问:“我不在这几日,外边可有什么动静?”
“动静倒是没有。”老季边摇着桨,边回忆道“只是听闻仙庭近日人心惶惶,还听说……人界也有妖魔作乱,他们都说,是因为魔界那位魔神回来了,要搅得三界大乱哩。”
苏漾轻轻挑眉。
他在天鸾魂魄中看见了曾经仙界是如何颠倒黑白,将裴凛逼上绝路,如今再听见此种传言,只觉得荒唐可笑。
不多时,船停泊在月沉山脚下。此时已经入夜,仙童掌着灯在山门等候,见到苏漾归来,立时迎上来道:“师尊,您回来了。”
“先前传去魔界的信,您可看见了?”
苏漾温声道:“看见了。”
仙童又道:“师尊不在这些天,仙庭几番派人来打听您的消息。知道您一直没有回来,他们正商量如何去救您呢。”
苏漾垂了垂眼:“晚些为师会修书一封,你明日送去仙庭,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是,师尊。”
“还有,将关押在仙牢里的犯人叶寒提来,为师找他有事要问。”
“是。”
仙童掌着灯领苏漾回到山中,便去照他的吩咐办事了。
养在月沉山里的仙童都知道,师尊吩咐什么便照办,没有吩咐的,最好不要多问。
苏漾回到自己的书房,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很久前其他神仙上供的一盒灵脂膏,据说是用数种难得的天材地宝制成,可以焕容复颜。当时他收来就随手扔在一边,也不知这玩意是否真的管用。
他打开盒盖,放在鼻端轻嗅,有一股淡淡的香。
考虑到裴凛脸上的伤不轻,说不定要将这整盒用进去,苏漾便没有沾一点儿来试试,又将它原样盖上了。
魔界。
裴凛来到关押天罡的牢中,周围几个狱卒脸色都不太好看,见到他,忙将脑袋低垂下去。
天罡的尸体横在牢房地面上,脸色青黑,眼睛紧闭着。
裴凛蹲下身,随手检查了一番,确实没有任何伤口,就像凌霜说的那样,是自绝经脉而亡。可他还没问罪,天罡为何要这样做?
若单是天鸾的事,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自绝。他自杀,恐怕是为了隐瞒那祭阵图的来源。
那张图纸前两日掌祀已经交上来了,裴凛看过,像是从古书上撕下来的一张完整图纸,除此以外没有旁的发现。
眼下天罡又自绝身亡,这张图纸的来源就更加扑朔迷离。
裴凛站起身,吩咐一旁的狱卒们道:“拉出去葬了吧。”
“是,主君。”
他离开牢房,正撞上掌祀迎面过来。掌祀向他行过一礼,道:“主君,我手下的祭祀从凡界回来,带回了一些消息。”
裴凛:“说。”
“他们说,凡界近来有妖魔作乱,闹得人心惶惶,都说是因您搅起的风浪。”
裴凛淡道:“随他们去说。”
当年他血洗仙界已被称为不折不扣的大魔头,哪还会在乎这些流言。
掌祀接着道:“还有就是……那妖魔作乱的地方,恰好是天罡将军曾经在凡界的故国。因主君近日在查他的事,老朽便留意了一下,只是不知,这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天罡的故国。
裴凛微微眯眼。他记得,天罡来魔界之前曾是一位大将,被故国的皇帝追杀,才带手下逃入魔界。
并且在千年前魔界杀出界门那一役中,天罡就曾私下带人回故国作乱——彼时那位下令追杀他的皇帝已经驾崩,天罡如此做,是恨屋及乌,因恨那位皇帝,便想将他治理的国家一同摧毁。
这也是天罡的心魔和执念。
如今天罡死了,他的故国便有妖魔作乱,或许并不是巧合。
裴凛吩咐掌祀道:“派人到凡界去仔细探查一番。”
“是,老朽这就派人去办。”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裴凛回到魔宫,先去看了看裴昭。裴昭如今没有从前的记忆,和他并不如何亲近,他小坐一会儿,叮嘱过几句,便离开。
一位侍者跟着裴凛出来,恭敬问道:“主君可要回主殿歇下了?小的去给您准备一套寝衣吧。”
裴凛颔首。顿了顿,又道:“送去偏殿。”
侍者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前两日,主君早晨都是从偏殿出来的,显然夜里宿在那儿了,今夜应当也是一样。
他便没有再多问。
未几,侍者将衣服送到了偏殿,却发现原本住的那位并不在,只有主君一人在里边。
他心下有些奇怪,转念一想,觉得那位主子可能是去沐浴了。
裴凛将殿门合上,换了寝衣,一个人躺进榻里。
这床锦被苏漾盖了好些天,此时躺进去,能闻见淡淡的香气。绣花的枕头上有一个凹陷,是苏漾枕出来的,裴凛躺在上边,伸手在枕边摸了摸,找到两根乌黑的头发丝。
他静静躺着,盯着那头发丝看了会儿,才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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