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其臻做为都察院的主官参与了会审。
审讯结束他立刻按先前与柳竹秋约定的去伯爵府向她陈述过程。
惠音到堂后主动招供,说高蓓生在宫里对皇家怀怨,早蓄意败坏皇室声誉,出宫后偶然与她结识,便通同策划了这起妖言案。
那些御器是高蓓生偷盗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利用曾家人,惠音说她幼年流浪时被曾洋的父亲拐骗回家给曾家做童养媳,受尽虐待,后来偷跑出来继续流浪。多年来一直记恨曾家,选中他们做炮灰是想顺便报复。
“她否认曾经入宫,说自己二十五岁前四处漂泊,后经一位游方僧人指点去广华寺修行,用全部积蓄托人弄到一张度牒,之后削发为尼。”
惠音的供词虽可疑,但高蓓生已死,没有对证,官员们暂时还挑不出漏洞。
再过四天是太子寿诞,依照惯例皇室主要成员生日前后十天内都不得执行死刑,宣判日期便被推迟至五日后。
现在柳竹秋更确定惠音就是太子的生母了,她冒死隐瞒真相是在掩护儿子,有这份勇气做支撑,兴许能实施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朱昀曦听她禀报案件进展,也明白惠音在保护他,愧疚心痛助长恐慌,忙问柳竹秋:“你说他们会怎么判决呢?”
大逆罪的主谋通常会被处凌迟,柳竹秋知他明知故问是在逃避,握住他的手郑告:“骨肉连心,殿下能坐视您的生母遭受剐刑吗?”
朱昀曦雷击似的震颤,泪出如雨地摇头,反手抓紧她。
“柳竹秋,你知道我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可现在该怎么办?我连父皇的面都不能见,要怎么做才能救我娘?”
柳竹秋镇定道:“您不见陛下是对的,这事您越参与越糟糕。”
“那就没其他办法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娘去死吗?”
“不……”
柳竹秋注视朱昀曦的表情,默默评估他救母的决心。
“臣女有一步险棋或可反败为胜,但此计极其凶险,就看殿下肯不肯干。”
朱昀曦曾数次依着她的主意冒险,相信她能凭一分的把握赢得胜局,忙催她说明。
柳竹秋说:“皇后现已为陛下见弃,假如我们能让陛下废了她,便可彻底转移外界视线,不去计较惠音师太的生死了。”
哪怕惠音最后仍难逃处决,至少能让皇后陪葬。
这计划确实够大胆,朱昀曦问她具体步骤。
“臣女派人去见惠音师太,让她翻供,就说这一切都是皇后指使的。皇后偏心小儿子,想废掉您改立颍川王,于是自编自导了这出诡计。意图误导世人怀疑您不是嫡长子,再设法煽动朝臣逼迫陛下重新立储。”
章皇后借刀杀人,那就将计就计用舆论的刀子反杀,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做等于孤注一掷,必须由太子亲自定夺。
朱昀曦的矛盾累积至新高度,彷徨半晌问:“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柳竹秋以完全公正的立场表态:“如果是我,我会冒险,大不了失败后一死了之。但您身上担着太多人的命运,绝不能草率。”
朱昀曦泪眼凝望,心里揣着另类的恐惧。
“如果我不敢冒这个险,你会觉得我懦弱吗?”
柳竹秋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摇一摇头,柔声安慰:“这跟懦弱没关系,您宁愿承受痛苦而选择以最安全的方式庇护众人,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朱昀曦落下感激的泪水,目光坚定起来。
“我决定听你的,这次豁出全部跟恶人们拼个你死我活。”
他可以忍辱负重,可以不择手段,但这一切都只在良心所能承受的范围内,绝不包括为自保赔上生母的性命。
与其负痛一生,不如鱼死网破。
太子自动做出选择,替柳竹秋省去纠结,开始紧锣密鼓地展开行动。
稳占上风的章皇后也没闲着,见惠音被捕后东宫悄无动静,她不禁着急,赶忙传暗号给唐振奇。
“小崽子心冷,须加把火。”
这回唐振奇全程参与了皇后的阴谋,早在去年他们查到太子生母曾敛秋的出身后便派高蓓生去诱拐曾家人,当时还没多大指望能找到曾敛秋本人。
随后又获得线索,知道曾敛秋当年在许太后庇护下出宫遁入佛寺,即在各地寺院秘密搜寻。
原本大海捞针,一无所获,前不久探子来报,温霄寒悄然领人前往保定,还让保定县令协助抓捕一名尼姑。
唐振奇认定那尼姑就是曾敛秋,立即派人加紧搜捕,没几天便在安国抓住南逃中的惠音,令章皇后的计划如虎添翼。
可是太子比预计的还沉得住气,明知亲妈危在旦夕愣是没反应,就算章皇后不下令唐振奇也正准备激一激他。
次日早朝时让一心腹越班启奏。
“后日是太子殿下生辰,亦是皇后娘娘的受难日,微臣认为殿下应去寺庙为娘娘祈福,报答圣母宏慈。”
另一些人随声附和,还说这样可展现皇后太子感情亲厚,杜绝目前甚嚣尘上的流言。
杀人还要诛心。
庆德帝都觉得这些人太过残忍,不便当面打击,暂且记下挑事者,留待日后惩处。
然而准奏的旨意照样下达给东宫,朱昀曦体会到无以复加的恶心,真想冲去坤宁宫杀死那恶毒的妖妇。
传旨的内官走后,他在寝殿内打砸泄愤,陈维远撵走侍从们,关上门拼命磕头劝阻。
“殿下稍安,老奴有一事禀告。”
朱昀曦放下已举到半空的玛瑙瓶,示意他说话。
陈维远往前爬出几尺抱住他的腿哭诉:“殿下可还记得宁嬷嬷?”
朱昀曦凶光出没的眼睛掠过惊疑:“你想说什么?”
“请恕老奴隐瞒,其实宁嬷嬷死前曾对老奴说过一些私密事。她说她有个好姐妹,原是太后身边的侍女,一次偶然获得圣宠,怕皇后娘娘嫉恨,被迫用滚油自毁容貌。太后把她安顿在宫内的隐秘角落,在您被册立为皇太子的前两个月,恩准她出宫了。”
朱昀曦心潮激荡,揪住他的衣衫追问:“那女子……就是惠音师太吗?”
陈维远吞声引泣:“老奴不知,宁嬷嬷只叮嘱老奴待您登临大宝后再告诉您这些事,还说只要您能成为明君,她和那位姐妹的付出就都值了。”
宁氏温柔慈爱的面貌神态仍历历在目,渐渐与朱昀曦想象中的惠音的影像重叠,他寸心如割,失声怒问:“宁嬷嬷究竟是怎么死的!”
陈维远摇头悲乞:“求殿下莫问了,宁嬷嬷只希望您事事平安,求您千万冷静,勿负逝者苦心。”
朱昀曦明白了,当年他成为太子是皇帝与皇后斗争的结果,这之前他的生母由于太后恩庇侥幸离宫,而身为知情者的宁嬷嬷则惨遭灭口。
他的地位是母辈们的牺牲换取的,他没机会报恩,只能为她们报仇了。
通过几次深长而疲倦的呼吸,他摆脱暴躁,擦了擦脸上的泪和汗,让陈维远去准备明天的祈福事宜。
皇后越是逼迫他越不能出错,牢记血海深仇,时机来临就给她致命一击。
他盼望柳竹秋动作再快点,而柳竹秋的前期步骤是借助萧其臻来完成的。
萧其臻花了两天稳中求快地替她办事,第三日下午去伯爵府通报情况。
“我和刑部、东厂的人在牢里轮番审问惠音,她的供词都没有变化,就是咬定她从未入宫,与高蓓生勾结犯案。”
刑部的官员想是受了皇后一党指使,试图用刑拷问,被他和张选志联合制止了。
这下柳竹秋相信惠音是一心求死也不泄露太子的身世了,请求萧其臻尽快安排瑞福去见惠音。
萧其臻不清楚内幕,也不多嘴询问,只有求必应地帮助她。
此刻定力不够用了,忍不住说:“我不该过问你的机密任务,但请你在尽忠职守的同时保证自身安危,有可能的话,让我替你分担部分风险。”
他把痴情用在这种时刻,柳竹秋不免尴尬,笑道:“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但有些任务是无法分摊的,消息扩散越开,风险反而越大。你能接受我的请求,替我做事,我已经很感激了。”
萧其臻熟悉她的处事风格,无奈道:“我不用你感激,只求你平安。”
他至今未死心,柳竹秋的负担便无法解除,若在平时定会明确说些让他死心断念的话,这非常时期还需他接应协助,不能影响其情绪。
萧其臻照她的意思,让瑞福扮成跟班,次日带她去牢里,支开狱卒秘密提审惠音。
柳竹秋在家灼急等待,不久瑞福回来了,却没能完成任务。
“我照你教的话跟师太沟通,她中途一声不吭,等我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才笑着反问了我一句。”
“她问了什么?”
“问我知不知道西周是怎么亡国的。然后就再不肯说话了。”
柳竹秋闻言惊愕,视线定在虚空,久久无语。
瑞福已听萧其臻解释过,导致西周灭亡的直接原因是周幽王宠信褒姒,废掉了申后和她所生的太子宜臼,改立褒姒之子伯服为太子。宜臼投奔外公申侯,申侯联合缯国和犬戎进攻镐京,杀死幽王,西周就此覆灭。
申侯本意是为外孙撑腰,结果竟是亡了他的家国,尽管其后扶立宜臼东迁为王,周国却就此衰落了。
惠音明显在劝他们别自作聪明,多数时候事态不是人为可控的,攀咬章皇后也许会面临更糟糕的后果。
柳竹秋再度犯愁了,问瑞福:“师太目前状况如何?”
瑞福说:“看起来没受什么苦,本人的态度也很安详。一见面她就认出我了,还问我‘褚娘子好吗?’,应该知道我是你的手下。我看她是真打算自己扛下一切,我们还救得了她吗?”
她本人不肯配合,再多努力都白搭。
柳竹秋心情烦躁,不知如何去向太子复命。下午何玿微送书来请她即刻过府一叙。
她打量对方有急事,换装后前往。
到了何家,何玿微却说找她的另有其人,领她来到书房,房内立着一名老者,柳竹秋先看背影就很惊讶,等他转身,还真是孟亭元。
她猛回头盯着何玿微,何玿微慌窘道:“时间紧迫,晴云兄请先和孟阁老叙完话,小弟稍后再向你解释缘由。”
他飞快退出,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柳竹秋在唐振奇那里露馅后,再没同孟亭元联系。听张鲁生说上次陷害萧其臻的事这老头儿也有份,对他的恶感回到原来的高度,坚决将其划归敌人一栏。
当此情形她登时紧张,担心何玿微已被收买策反,跟老匹夫联手下套算计她。
孟亭元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淡然道:“子钦是个正派人,你不用猜忌他。我找你是为那尼姑的事。”
柳竹秋戒心更甚,冷漠奚落:“大人年事已高,还对尼姑感兴趣?”
孟亭元严肃道:“这几年你凭小聪明和好运气干成了一些事就开始气充志骄,以为事事尽能如你所愿,现在居然还想让惠音攀咬皇后,这已不是托大,而是玩火。”
柳竹秋胸口抵住尖刺,厉声呵斥:“大人要置我于死地也犯不着这么构陷于人!”
孟亭元冷哼:“你想说是萧其臻指使你的女小厮去教唆惠音的?也不想想在那种地方怎能彻底瞒过他人耳目?”
机密被奸党窃听,柳竹秋感觉一脚已踏入棺材,以为老家伙是来要挟的,敛神道:“大人找我来就为说这些?”
“当然不止,你可知惠音缘何拒绝你?是因为她心疼太子,还是怕连累你们?”
“…………”
“她只是被迫借腹生下太子,从未跟他相处过,哪来的母子情?至于你们更是毫无瓜葛的过客,何谈情义?”
他说的没错,柳竹秋之前正是有此顾虑才担心惠音供出他们。可后来见她宁死也要护着太子,便猜测她还存有母子天性。
孟亭元揭示出最接近真相的可能:“她在佛门修行二十年,已参悟慈悲大道,知道牺牲她和曾家人能保朝廷安定。朝堂不生乱,百姓的生活才能安稳,所以她才会用申侯借犬戎灭西周的典故警醒你,因个人成败带累天下人,非仁者所为。你不顾大局,被个人好恶左右,不惜以无数人的性命做赌注与敌争斗,这般偏执狷狂,已如饥鹰饿虎一般,哪有半分君子气象?”
一声声教训振聋发聩,柳竹秋鄙视说话者,却认同其阐述的道理,尤其是明了惠音的用心后越发惭愧无地。
爱一人是人心,爱众生是佛心,这样慈悲为怀的贤良女子,她更不忍见其惨死了。
孟亭元持续否定她的拙计。
“你真弄明白陛下非要处死惠音的理由了吗?保住太子的名分、维持皇室尊严和朝堂秩序,这些目的归根结底都是在保护他的脸面。君王不可出错,尤其是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必须杜绝一切瑕疵。你把皇后扯进来,让事情闹得更大,就是在毁陛下的脸面,最后杀敌三千自伤八百都算走运,更有可能弄巧成拙。纵观史书,哪个废皇后的儿子能继承皇位?你但凡稍微记得这头都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柳竹秋面红耳赤,心惊汗流,承认自己糊涂了。
皇帝跟皇后感情破裂还继续给予礼待,是在维持东宫的根基,这根基一旦碎了,朱昀曦将是直接受害者。
孟亭元看她垂头丧气,已听取了教诲,叹气道:“传话的眼线我已替你处理了,你好自为之吧。”
柳竹秋再度吃惊,与之擦身时匆忙叫住他。
“大人可有办法搭救惠音师太?若能指点生路,我愿替太子跪谢恩典。”
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想尽量搜集可能有价值的意见,语罢跪地叩首,完全没考虑自身尊严。
孟亭元停步,微微回头看她一眼,简短提醒:“惠音已为你做了示范,用最小的代价救最多的人,你自去思量吧。”
他开门离去,何玿微马上入内,柳竹秋刚站起身,满脸忧虑正与他的慌张相呼应。
“晴云兄,孟阁老找你做什么?”
“……子钦兄能否先告诉小弟,他为何让你做中间人?”
何玿微知她见疑,忙解释:“他找的不是我,是拙荆。”
他说孟亭元的亡妻是邓氏曾祖父的表妹,早前他还在与邓家来往时很喜欢邓氏。
年初邓氏随丈夫来到京城,出于礼节去拜望了孟亭元,之后也不常走动。今天上午孟亭元突然造访,请何玿微替他约见温霄寒。
“我知道他和唐珰过从甚密,也怕他对你不利,但当时那种情形我没法拒绝啊,晴云兄若因此疑心,小弟就真成覆盆之冤了。”
何玿微正局促辩解,邓氏走进来,她刚才也在门外,送走孟亭元立刻回来替丈夫澄清。
柳竹秋搞不清孟亭元是善是恶,不能完全信任这两口子,表面大度地敷衍一番,忧心忡忡返回伯爵府。
家人还等着她开饭,她哪有胃口,让他们先吃,独自回房闷坐沉思。
天气潮热,闷得人心慌,时间像雨后的水洼无形地蒸发着,背上的罗衫已汗透,她还没为思想找到出路。
门框边有人影闪动,看身高是陈尚志。
柳竹秋唤了一声,他羞人答答地进来,站到阴暗处,让出式微的夕光。
“季瑶,你没吃晚饭,肚子不饿吗?”
柳竹秋勉强一笑:“天太热,吃不下。”
陈尚志看到她汗湿的鬓角,忙拿起一旁的蒲扇帮她扇风。
柳竹秋调侃:“你又不是小厮,干嘛干这个。”
他一本正经道:“又不是只有小厮才能干这个。”
然后扇得更起劲了。
柳竹秋刚才还在想惠音是他母家仅存的长辈了,应该让他了解现状,便带他并肩坐到靠墙的春凳上,告诉他惠音被捕的经过。
陈尚志惊恐万状,强忍着没插嘴打断,等她语终方焦急道:“他们真要杀我大姨吗?大姨太可怜了,我想救她。”
他说完意识到自身无力救人,眼泪汪汪地低下头。
柳竹秋说:“我也想救她,可是没有好办法。”
陈尚志思索片刻,怯生生问:“你能不能去求求陛下?他是皇帝,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只要他肯放大姨生路,其他人便不敢说什么。”
柳竹秋闷倦道:“但现在就是皇帝想让你大姨死。”
“为什么……”
“你大姨活着,太子便做不成太子。”
“可没妈的孩子很可怜啊。”
陈尚志无心的哀叹突然击中柳竹秋打结的脑筋,豁然惊喜道:“裕哥,多亏你提醒我,我真是做官做昏头了,居然忘了这么浅显的道理。”
当初柳丹案时她敲登闻鼓告御状,利用庆德帝的慈父心理获取他的支持,而今何不推陈出新,再试一次。
陈尚志跟着高兴:“你想到办法了?”
“算是个笨办法吧,只能尽力而为了。你去叫春梨来,我要让她帮我准备点东西。”
柳竹秋吩咐春梨熬制绘画用的颜料,在内书房点起几只大蜡烛,铺开画纸作画。
陈尚志在一边观看,一会儿帮她扇扇子,一会儿替她洗笔。
柳竹秋觉得他像个殷勤的小书童,可是个头太大,挡在身旁挺碍事的,笑道:“这里不用伺候,我肚子饿了,你去叫他们送些吃的来吧。”
陈尚志听说她想吃清淡的食物,指着方才熬颜料的风炉,欣欣道:“我会做荷包饭,就用这炉子做给你吃好不好?”
柳竹秋让春梨陪他去取食材,少顷拿回一大碗米饭、一盘叉烧、一碟豌豆、几只咸鸭蛋、一把洗净的青菜、几张干荷叶,以及麻油、盐巴和大酱。
陈尚志不用春梨帮忙,亲手将食材配以作料搅拌均匀,用荷叶包成口袋状放入小蒸笼用小锅蒸煮,不久食物的鲜香和荷叶的清香随着水汽弥漫开,惹得人胃口大开。
柳竹秋唾液直涌,搁下画笔来尝鲜。
春梨替主人剥荷叶,笑赞:“裕哥你不是傻子吗?从哪儿学的这手?”
柳竹秋怪她口没遮拦,悄悄瞥她一眼。
陈尚志不以为意,笑道:“以前尤妈妈在时经常做给我吃,我看久就会了。”
柳竹秋夸奖:“难为你想到这种新鲜吃法给我开胃。”
少年傻笑:“其实我也想吃。”
他憨直的模样太可爱,柳竹秋哈哈大笑,不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霎时间连她在内,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该死,我怎会情不自禁轻薄他?怪他太像殿下了吗?
她若表现出窘态更要丢脸,硬是不慌不忙缩手,全当没这回事。
陈尚志脸红如赤,目光局促向下,大概搞不清状况。
春梨忍笑替主人解围:“裕哥模样讨喜,小姐何不认他做干儿子?”
“死丫头。”
柳竹秋伸手掐她一下,厚起脸皮下台阶。
“不过以后要是真能生个像裕哥这么乖巧的儿子就好了。”
陈尚志随着她的玩笑赧然咧嘴,小心翼翼释放欢喜,一顿饭吃完他的脸仍像花期漫长的月季保持着娇艳的绯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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