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也不在意众人各异的神色,坦然道:“我外祖一把长剑很是出名,我习武也算是祖传的,自然就习了起来,主要还是小时候走丢过一阵子,外祖父不放心,认为读书识字也没什么大用,还是习武能保护自己。”
其实李老庄主的原意是只要识得些字,不做个睁眼瞎便罢了。但陆安之娶了新城郡主,虽然郡主狼心狗肺丢了外孙女,但外孙子还在新城郡主手里。
与其让陆微费功夫做个京里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如跟他习得一身好剑法,就算将来对上新城郡主的护卫队也不能吃亏,亲爹若是不肯护着她,她手中一把长剑也不是吃素的,就不必陆安之劳神。
可惜李老庄主千算万算,没想到陆微头一回学成出门,便碰上陆安之下狱,新城郡主和离,外孙女往后倒也不必再跟新城郡主起冲突。
阁老夫人没想到陆微竟是个练家子,不过看她的身形也不大信,于是道:“你若真习过武,不如给我们耍两下瞧瞧?”
她这口吻居高临下,当真拿陆微当街边卖艺的人了。
沈蔷听说陆微所擅长之事,在内心默默放弃了推她下塘让花匠来搭救的计划,虽然还未亲见陆微动手,但祖传的剑法,加上她自信的神情,想来剑术不差,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计划过于鲁莽了。
陆微正欲开口拒绝,忽听得外面有人朗声反驳:“母亲当微儿是什么?她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又不是为着给谁表演?母亲若是寂寞了,不如儿子去外面请一帮戏班子来给母亲解闷。”
说话的功夫,沈肇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是听袁秩提起,沈蔷请客的日子就定在今日,早牢牢记在心间,故而去大理寺点了个卯便来为陆微撑腰,生怕她在沈府受委屈。
谁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阁老夫人听到沈肇的声音便气得要死,暗骂哪个耳报神传消息给儿子,她向来冷情的儿子竟然会为陆微出头。
楚夫人原本很是看好沈肇,也抱着与阁老府结亲的心思,带着女儿上门来作客,谁知却撞见沈肇为陆微撑腰,顿时面色难看起来。
沈蔷带来的一众小姑娘们,连同楚五姑娘皆被沈肇的出现给惊到了,谁想沈肇进来之后,似乎强抑着怒意,道:“母亲这里既有客人,不如让微儿跟蔷儿她们去外面玩吧。”
阁老夫人面上已经染上寒意,虽然这些年屡次在儿子面前受挫,与他的争执中从来就没赢过,但为人父母总存着一种痴念,觉得孩子小时候受的委屈过去便过去了,早该翻篇了,长大之后便该听从父母的话。
上次没听,不代表这次不听,说不得瞧在客人面上,总要给她这个母亲一个薄面吧?
阁老夫人有心要当着众人的面折辱陆微,便死不肯放人:“你这孩子没事不去忙公务,跑来裹什么乱呐?在坐的姑娘们先前送了作的画过来,唯独陆姑娘大字不识一个,既吟不了诗也不会画,难得她自小练武,给咱们大家表演一下怎么了?”
更有康氏唯恐天下不乱,也一个劲儿撺掇:“三弟也是,咱们后院女眷的事儿,你一个大男人跑来搅什么啊?”
她心中厌恶陆微,更盼着她大大丢个丑,在座的除了继婆母,还有楚夫人与安夫人,只要这两位夫人或者沈蔷请来的贺罗两位姑娘出去宣扬一番,陆微便要成为京里的笑柄。
试问,谁家高门贵女大字不识,还在别人家上门作客的时候表演功夫?
她是上门作客还是卖艺来了?
“微儿几时不识字了?”沈肇见不得陆微受委屈:“她不过谦虚而已,你们便当了真。大嫂也不必赶我走,只要微儿在这里,我还真就不走了。”
楚夫人面色已经不好看起来,甚至猜出了沈肇对陆微的感情不一般,否则从未听过沈肇在外有绯闻,怎的碰上陆安之的闺女便不顾男女大防执意要为她撑腰。
陆微没想到沈肇当着阁老夫人的面非要为自己出头,眼见得他们母子之间都要闹僵了,连忙去推他:“沈大人,你赶紧忙去吧,我这里没事儿。”
沈肇不肯动,还瞪了她一眼:“你难道瞧不出来她们的意图?”
陆微从小就聪慧,他不相信她看不出来沈府众人的不怀好意。
“你别管了,赶紧走吧!”
陆微最怕沈肇为了自己跟阁老夫人闹翻,出门作客结果让主家母子反目,这算怎么回事呢?
当着众人的面儿,沈肇犯了倔脾气,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红着眼眶道:“凭什么?她们凭什么折辱你?”
折辱他不要紧,反正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但陆微不行,那是他从小发誓要保护的人。
陆微见他气得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来,而阁老夫人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指着他们两个,脸色都变了:“肇儿,你放开她,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再闹下去,沈府与楚府的亲事就别再想了。
谁想沈肇却打定了主意要跟她作对似的,偏死拽着陆微不肯松开,就连陆微也说不动他,最后无奈祭出杀手锏:“阿元哥哥,你捏痛我手腕了。”
沈肇慌忙松手。
此称呼一出,阁老夫人与康氏齐齐色变。
楚夫人虽不明白这个称呼的含义,却也瞧出沈肇的意图,显然对陆安之的女儿有意,两家这门亲事是结不成了,于是她向安夫人使个眼色,带着女儿起身向阁老夫人告辞。
沈玉沈盈及罗丹贺梦娇等都借机离开,康月见得陆微与沈肇之间熟悉的神情便知自己的危机解除了,连忙拖了沈蔷要离开。
沈蔷还想留下来看热闹,被康月给死死拖走了,出去才道:“妹妹留下不妥,若是待会儿有什么小辈们听不得的事儿,难道要等老夫人驱赶不成?”
沈蔷还好奇:“阿源哥哥是谁,难道竟是三叔?不对啊,三哥叫子源,三叔就不可能再叫阿源,叔侄也没道理共用一个名字啊。”
康月拖着她:“妹妹赶紧走吧!”
房里只留阁老夫人婆媳,以及死拉着陆微的沈肇四人。
阁老夫人死死盯着陆微:“陆姑娘,你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有甚奇怪的。
陆微被她奇怪的眼神给惊到了:“老夫人是问阿元哥哥?我从小就知道啊。”
康氏一听要坏事,再问下去继婆母岂不得知道当年的内情?
她连忙打岔:“名字而已,算不得什么事,母亲莫气,不如就让陆姑娘回去?”
陆微是来作客的,可不是来结仇的,当即也要告辞,可阁老夫人却不肯:“陆姑娘留步!你说你从小就知道这个名字,多小?”
沈肇讽刺道:“母亲不愿意唤我阿元,也不许我再用这个名字,难道还不许别人叫了?”
康氏急的直打岔:“三弟,你瞧瞧你把母亲气成什么样儿了?可别再说话了,小心气坏了母亲的身子!”
陆微奇道:“我小时候就这么唤阿元哥哥的,难道这个名字犯了禁忌?”
沈肇讽刺道:“微儿说的没错,这个名字的确犯了禁忌,犯了侄子的禁忌。我生下来的时候便唤这个名字,唤到三岁,大哥带着妻小回京来述职,母亲发现大哥的儿子唤子源,因着同音犯了侄子的忌讳,从此便禁了府里的口,我连乳名也没有了!”
陆微原本便抱着要来见识一番沈肇自小长大的环境,谁知竟听说沈母为了孙子的名字与沈肇同音,竟能连沈肇的乳名都给抹煞,这是什么人间奇谈?
自来只有晚辈犯长辈的忌讳,可没听说长辈给晚辈让道的。
她不由心中生怒,一句话脱口而出:“阿元哥哥不是夫人亲生的吧?”
阁老夫人宛如被一个闷雷击中,摇摇欲坠:“你胡说什么?!”
沈肇讽笑道:“小时候我也怀疑过自己并非母亲亲生。”
他从小记事早,对于他来说,所能记得的最温暖的回忆便是两三岁偎依在母亲怀里,听着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唤自己“阿元”的时候,那时候他以为母亲温暖的怀抱便是他的全世界。
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
随着乳名被抹煞,他的噩梦也随之而来,沈栋也开始欺负他,而母亲却不肯为他主持公道。
小小的他充满了愤懑,无数次怀疑自己并非母亲亲生,而沈弈跟沈栋才是与母亲血脉相连的孩子。
遇上陆微,他正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等死,甚至想象着再过不久自己便会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被人扔去乱葬岗,甚至连个坟包都没有,说不定还被会野狗咬的面目全非。
可是那个小小女孩如同一缕温暖的光,照耀着他冰凉绝望的世界,用软软的小手摸上他的额头,不顾随行婆子的冷语奚落,执意要替他请大夫,柔声细语的安慰着他,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那时候,他便发誓,从此以后,他只做微儿一个人的阿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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