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是臣等大意疏忽

    蔡赣率军迎回主公,知道主公这一路上被装在囚车里,餐风露宿,怒瞪了一双圆眼,“麒麟军欺人太甚,正好此女来了军中,待属下率领萧家军,攻破雎阳擒了这女贼,叫她日后给主公端茶倒水,为奴为婢侍奉主公!”

    萧寒大步跨上城楼,诸位臣僚上前拜礼,纷纷叩问,“主公可有恙?”

    “无妨。”

    萧寒沉声吩咐,“让守城士兵加强巡逻,不可懈怠,谨防麒麟军偷袭,取舆图来。”

    蔡赣吩咐下去,随主公一起进了鼓楼。

    袁翁叹气,此番是他们大意,低估了女帝的实力。

    当年华庭之变,主公立刻吩咐他带兵赶往崔府,但为时已晚,赶到时崔府中烧起熊熊大火,王行莽夫,一把火毁了崔家文库武库,叫人扼腕,如今看来,女帝定是另有存本。

    若非金銮殿上主公最得力的两名护卫雷计雷都重伤不愈,主公不会被擒,萧家军也不会这般被动。

    在上京城时,崔氏书库他也进去看过,藏书之众,海纳百川,天下文人墨客赞不绝口,十三洲读书人四海而来,汇聚上京城。

    只要识字,无论家世门第,皆可于崔氏书库借阅文籍书卷,三倾地的廊阁,每日都坐满了读书人,崔氏书库里的藏书不可外带,但可誊抄,许多家贫的学子每日寅时便早早候在书库外,只待书库一开门,便入里潜心苦读。

    短短不到两月,崔氏书库外已蔓延出两条书墨街,客舍街,上京城学风蔚然,用不了十年,必定人才辈出,天下归心。

    自登帝位到如今,短短不到半年,对外平叛,消灭吴顺、李修才,魏渊,对内稳固朝纲,起用寒门子弟,手腕心机,才学智谋如此,不得不叫人心惊。

    袁翁拱手行礼,“女帝已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明旨,但后族岂能甘心,主公若探得女帝心意,我们可提前与后族联手,女帝内外交困,萧国或有时机。”

    萧寒自侍卫手中接过舆图,打消了谋臣的念头,“其心如铁,绝不会拘于男女之情,选后宴一说,本就是她为牵制朝官定下的权益之策,如今身体康健,内功深厚,无需子嗣,便是当真办了选后宴,选出的皇后,也不可能是贪慕权势之辈。”

    袁翁听罢,心下叹气,原以为大成内乱,萧国可趁机壮大,但女帝杀伐决断,短短数月,风云变幻,良机已失。

    半仗长的舆图在城楼上展开,萧寒目光旧宋之地,“派人至江边巡逻,各码头皆要严防,如今三十万大军分兵三处,后方空虚,尤其阳城、渤海,需得警惕麒麟军水路登岸。”

    蔡赣朗声应下,“属下已经派人巡逻了。”

    见主公朗眉微蹙,神色沉凝,便笑道,“主公且莫要过于忧心,麒麟军是漠北来的旱鸭子,对水战一窍不通,先前末将派斥候打探,那些麒麟军连下河捞鱼都不敢,悉数都是结网,坐船也晕船,十个里九个吐得七晕八素,再说这可是咱们家门口,麒麟军安敢。”

    用兵之道,本就在于一个诡字,萧寒下了军令,“调派解宏俊率四万大军回防临淄,立刻去办。”

    主公下了军令,萧家军诸将便都不敢掉以轻心,蔡赣亲自去点兵。

    萧寒回了太守府,沐浴更衣后,屏退下人,自己进了武场,试了试内劲,丹田空空如也,已形同废人,任凭他如何重练掌法,也汇集不起一点真气。

    萧寒面色阴沉,召出侍卫周庆,“打听清楚了么。”

    侍卫周庆曾数次与大成禁军、暗卫交手,埋头回禀,“回主上,那名护卫原是沈恪的胞弟,被女帝废去武功,但女帝似乎手下容情,并没有废去他的武学根基……”

    见主上面沉如水,周身皆是寒意,周庆头埋得更低,“但当日女帝身负重伤,不到半月,便悉数恢复了功力,属下猜女帝手中当是有能修复受损经脉的秘籍或是秘药……另外女帝身侧有一人,武功高强,天下间除游侠之首沈平莫属。”

    无论文武,皆握在世家手中,这些年主公手底下有专门的人搜罗武功秘籍,但比起崔府、沈氏的武库,不过沧海一栗,似雷计雷都这般有武学天分的,凤毛麟角,被女帝一掌打成重伤,日后便是恢复,功力亦大不如前,此番前往上京城,本是周全的计划,却损兵折将。

    女帝的实力,已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北上途中,周庆数次带人营救,至如今,只摸清楚女帝身侧十二名暗卫身手,女帝功力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

    没找到恢复功力的办法,萧寒勉强亦没有太多情绪,只吩咐人取了弓箭来,张弓射箭。

    百步穿杨。

    主公一身武功,天下少有敌手,且是每日勤修来的,对武人来说,武功被废,性命便也去了一大半了。

    周庆叩首道,“属下派人去寻名医,一定能找出恢复武学根基的办法,只要修复经脉,凭主公的悟性,将来可再登顶峰。”

    长弓拉至满月,箭矢破空而去,穿透箭靶钉入十丈外的院墙上,泥土扑簌簌落下,箭尾发出嗡嗡的铮鸣声,萧寒收了弓,不在武功这件事上纠缠,“不必了,打天下,治天下,靠的也不是武功,得之吾幸,失之吾命,眼下要紧的是陈放兵战,你亲自带斥候,去查女帝身侧的人,将领,官员,查清楚每人的脾性才学,尽快。”

    周庆领命而去。

    手中长弓扔至院墙下,萧寒上衣扎结腰间,就着武场内井水洗澡,入冬后的井水冰凉,浇在身体上,好比冬日落江,起初是冷的,不一会儿便透出热来。

    绔间青龙虎威。

    自十五岁成人,梦中几多肖想,已成梦魇,如今重遇再见,斯人倾国更甚,如何能再叫它轻易消停。

    来日必将其困于榻间,叫他这地上泥撕碎云中月。

    萧寒朗笑一声,一桶凉水倒倾,水流砸在胸膛上,水珠四散泼溅开,顺着阔肩直背往下浸湿腰间的衣物,悍犷不羁,萧寒扯过巾帕,擦干面上燥/热的水/渍,萧国需要一个时机,一个翻盘的时机。

    随邑萧砚准备了换洗衣裳,知道一时胜负成败不会叫主上心灰,笑道,“主公此番可是见到主母了,虽说成了女帝,一时难带回家祭拜先祖,但人还活着,就挺好,将来生三五小王孙,小人也有事可做了。”

    话语落,果见主上唇角勾出了笑意,心中不由叹息,遇见崔家女郎之前,主公是大大咧咧狂放不羁的少年郎,遇见崔家女君后,主上修习文武艺,研习诗书兵法,终从草莽成枭雄,先前崔家阿九故去,天下女子皆不在主上眼中,那沈恪能为崔家阿九守身,主公便不愿再娶,只每年中秋节,在主母墓前酩酊大醉。

    萧砚笑道,“也不知何时能将主母娶进门。”

    大成未灭,霸业未酬,此便是小节。

    府外有马蹄声震,定是有军情,萧寒吩咐萧砚,“你去准备一些青色的衣衫。”

    萧砚奇怪问,“主上素来着黑衣,要改青色衣衫么?”

    萧寒乌眸暗沉,又一笑,“阿九爱青衣,便是青衣,本王亦不会比司马庚王铮之流差。”

    萧砚听罢,这便去准备了,自家主上生得阳刚俊美,眉目深邃,穿上青衣自是不差的。

    “报——”

    “报——”

    信报兵抢进府来,后面跟着一众文臣武将,“麒麟军集结二十万大军突袭藤县,章将军顶不住了,派兵前来求援!”

    另一名信报兵头发眉毛肩上都是霜雪,抖手奉上一封军报,“有麒麟军杀阳城巡逻兵,自海城登阳城,已攻下平儒、岳县两地,何同告急!”

    蔡赣、施安、许放等人脸色大变,皆聚在舆图前,阳城、平儒、岳县三地几乎横跨半个燕地,占领此三地,相当于截断了萧家军粮草供给,光靠彭城这一点粮食,供给三十万大军,用不了多久,就会弓尽粮竭。

    蔡赣咒骂了一声,暴喝问,“多少兵马,何人领兵,快快说清楚!”

    小兵喘气道,“将近六万兵马,斥候听麒麟军士兵交谈,该是前将军陈方,是麒麟军老将。”

    被主公料到了,但先前回防临淄的解宏俊只四万兵马,对应六万麒麟军,胜负难料。

    蔡赣立刻请命,“请主公让末将带三万兵马,定然能将这陈方捉来帐下,与主公出这口恶气。”

    施安几人却是未立刻附议,许放沉吟道,“此时腹背受敌,遭遇麒麟军合围,兵力分散反而中了麒麟军计,容易被分而击破,不妥。”

    蔡赣擅正面对战,急得冒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萧寒下令,“传令全军,拔营东进明关,藤县驻军弃城,驰援严元德。”

    施安、许放、梁翁几人略一想便明白了,赞道,“全军合力进攻明关,拿下大成这一道大门,直指上京城,非但此围可解,还能与荜庆屯驻雁门关的十万大军夹击秦牧,反败为胜。”

    蔡赣一拍脑袋,取了虎符,立刻便去调派军队了。

    狼烟四起,锣鼓声,喊杀声自彭城远远传来,施安、许放等人立刻调派粮草,准备东进。

    萧家军且战且退,彭城防御渐渐松散,竟是连援军也无,梁焕当机立断,立刻派人把情况报送雎阳城。

    崔漾正与盛骜施针,老将军前胸,腿骨各中一刀,深可见骨,在萧家军中伤口未能得及时处理,伤口腐烂,送回来时已是昏迷,医师治了一日,不见药效,崔漾辅以内劲,再加上从陈林那学来的针灸术,勉强保住他的性命。

    盛英见兄长呼吸平缓,面容上青色的死气已褪去不少,紧绷了半月的心神一松,差点没直接栽倒在地上,定住神已是通红了眼眶,叩首谢罪,“是罪将等大意疏忽,遭了敌人埋伏,失手被擒,耽误陛下军国大计。”

    盛骜挣扎着醒来,见到榻前的人是陛下,虎目里热泪盈眶,欲起身下榻,急急道,“陛下,萧寒欲攻晋阳——”

    崔漾抬手止住,温声道,“将军安心养伤,萧寒已率众弃城,欲与严元德汇合,攻入明关,此番朕便叫他做个瓮中之鳖,饿死函谷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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