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绿的掌心浮现出一片棕色。
才英扯动手中的法绳,将游姝拉到一旁去。朱绿见这般情况还有什么不懂的,白着脸退后两步,摇头否认:“不是我,不是我……”
俞济拽住缠绕在她手腕上的绳子,如今物证具在,朱绿被拽着无处可逃,却打死也不承认这是她做的事情。
“道长难道仅凭这个就要定我的罪?!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栽赃于我!”朱绿声嘶力竭。
此话一出,其他人看她竭力反抗的样子也不由得看向了俞济和才英两人,顿时也有些踌躇。
俞济皱起眉头,依旧紧紧抓住她不放:“道家弟子还做不出这等栽赃人的龌龊事!若非我师妹发现你藏在井边的剃刀,我在上面特意涂抹了特殊的粉末,还不知你躲藏到什么时候?!”
他们闹哄哄的,辛云容还是被这动静惊醒了,待她走出去时瞥见俞济被朱绿踢了一脚,或许是逼急了,张开嘴就要去咬他。
怎么还开始咬人了!?
她刚小跑过去,好在才英及时捏住了朱绿的下颌,制止了她的动作。
其他人看到宛如发疯的朱绿,担心危及自己又往旁边挪了挪。
俞济欲从她身上搜出剃刀,碍于她是女子半天没动作,好在云容来了,他松了一口气让云容上去搜她的身。
才英按住了她,云容在朱绿的瞪视下道了句抱歉才在她的身上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摸索了一番。
她朝着俞济摇头,什么也没搜到。
朱绿似乎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冷笑道:“道长说是我做的,那剃刀在哪呢?”
这句话她说得极有底气,似乎是笃定了他们找不到。
要么她藏起来了,要么……就是丢掉了。
还有一种可能,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和她同住的两个女子带他们来到了房间里,一人指着朱绿的床榻给他们瞧:“那就是她的床铺了,右边那个梨花木的衣箱也是她的。”
床榻上什么也没有,枕头也翻过了,朱绿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待检查衣箱时,身为男子的俞济背过身,走出了房间。
衣箱里也没有发现提到的踪迹,仿佛真如她所说,今晚出现在辛云容房中的并非是她。
但她的手掌心的确能证实她摸过那把剃刀。
不过,上回那个人就偷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将江陵园的女伶头发都剃光,这一次也不是没有可能对方早已洞悉云容发现剃刀且做了手脚的事情,之后再栽赃给旁人。
最主要的是,他们没发现朱绿做这种事情的理由。
云容拿来了法钟,围绕着朱绿走了几圈也没响,她身上没有鬼气,只不过靠得近了,云容便发现她的手肘处和领口处似有灼烧的细条痕迹,凑近闻还能嗅到一点烧焦的气味。
朱绿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侧身避开了她的动作后,偷偷打量了她几次,待云容看过来她又急忙避开,甚至还努力跳了几下离她远些。
如今已是深夜,俞济不敢百分百断定就是她,她如今决口不承认是自己做的,他们也不可能压着她承认,何班主当机立断,直接将她单独关押在了柴房。
原本打算去睡的几人路过檐廊,准备回房间睡时,他们的房门前隐约有两个人站在那,探出头时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是和朱绿同一个房间的那两个女伶。
看到他们回来了,两人立刻从柱子旁绕出来,恭敬地向他们行礼:“道长。”
俞济还当她们是因为今晚的事感到害怕,所以过来问个清楚。
丹凤眼的女子上前,眼神闪烁,犹疑了片刻才决定开口:“道长,朱绿真的是剃我们头发的人吗?”
俞济没有立刻回答。
一旁的圆脸姑娘却是个急性子,她用眼神示意了许久也没等到她说下去,只好自己上前,声音清脆:“前几天夜里,那日我起夜看到朱绿抱着什么东西往外走,我没太在意,只看着她往后院去了,等天快亮了我才听到她回来的脚步声……”
从俞济脸上看出他在疑惑为什么之前没提起这件事,圆脸姑娘小声嘟囔道:“都是一个戏班子的人,相处时间也不短了,就算发现了什么异常也不会将她推出来的。”
但是现在,朱绿有作案的嫌疑,那她们自然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或许她们所说的话会给道长一条线索也不一定。
第一个说话的丹凤眼女子神色黯然,她同朱绿一起进的戏班,每日练功吃饭睡觉都在一块儿,如今出了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刚来那一会儿,我在台后准备上场,朱绿就在一旁黑纱包头,”圆脸姑娘没那般顾忌,叽里咕噜地全说出来,“那时还没人被剃发呢,我回头捡东西的时候就瞥见了她的头发被扯松了,像假发似的,露出一块光溜溜的皮肤。”
“你没看错?”才英开口。
按照她的脾气被这般质问多少也会呛回去的,但才英是道士,出于本能的畏葸,她只是轻声嘀咕:“……我做什么骗人,我看得清清楚楚,过了没几日,我们的头发就都被剃了……”
送走两人,三人已是疲惫不堪,俞济揉着眉间打定主意这些事明天再说,信息太多胀得脑子疼,朱绿到底掩藏了什么他无从得知,鬼气又是从何而来,但他们知道如果再不睡,命会先短一半。
云容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天已大亮。
俞济和才英脱了道袍,一身短打装扮在后院搜索昨夜得到的信息是否属实。
好在后院除了一座假山和一片山栀子外,并没有旁的可以藏匿的地方。
昨夜就是闻了山栀子花的气味才让计划打乱,但这山栀子并非成精,俞济也没能探查出什么。
碍于这处地方并非属于戏班,而是卧病在床的江陵园老板,俞济只能在树上贴上黄符以防万一。
知道了昏睡的根源,他们也早有防备。
他们试图寻找出朱绿藏匿的东西,或许剃刀也藏在那也不一定。
有了目标,何班主底下的人都过来帮忙,有的拿锄头挖开松软的泥土,有的俯下身拿着木棍四处搜寻,云容往嘴里塞下俞济给她放在桌上的包子,主动揽下了一部分任务。
俞济不放心她用锄头,又担心割草的弯刀会伤到她,只将削尖的木棍递到她手中。
云容一手拿一根,在一小块种着山栀子的泥土上往下扎。
她一边扎还一边念出来有多少个洞了,才英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她为什么要数出来。
小娘子今日好像胖了些,系在腰间的腰带不再用力,因此可以明显瞧见微凸的一小块,此刻她朝着才英挺起了自己的小肚子:“我听她们说,孩子的教导要在肚子里就开始,这样的话等他出来就会了。”
才英抽动嘴角,尽管他不清楚这话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但看到辛云容深信不疑的表情,不得不开始担忧这孩子以后的日子。
刚出生的婴儿连说话都不会,怎么可能还会算数?
但好在他并没有泼她冷水,见她已经幻想届时生出聪慧的孩子那副与有荣焉的神色,就替孟师兄鞠了一把汗。
师兄也不容易。
才英转念一想,不对啊,师兄并非孩子的亲生父亲……
这孩子半人半鬼,或许还真的天赋异禀,一出生就会算数也是有可能的。
俞济不知面无表情的才英内心在翻腾,他只看着院门那身着葱白底锦缎长袍的男子提了什么东西,缓缓走来。
日光打在他冷白的脸颊上,似是无暇白玉,俊雅温润,还未说话便吸引了院子里其他人的目光。
他的确长了一张毫无瑕疵的脸,漆黑双眼被长睫抵去一半的冷意,当他经过俞济同他颔首之后,径直走向了哼哧哼哧拿着木棍扎洞的云容,将食盒搁在了树下。
“需要我帮忙吗?”
干得正起劲的辛云容感觉到耳后似是吹来一口凉气,她听着熟悉的温润嗓音,猛地转过头:“你怎么来了?”
她只是简单的疑问,但这话落在其他人耳边,仿佛验证了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联系。
或许是要回答的话并不适合旁人听见,酆郸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哪有辛姑娘付房钱让我独住的道理,在下便想着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辛姑娘勿要怪我多事。”
“怎么会,”云容扭开了身体,快速地揉搓有些发麻的耳朵,“酆公子能帮忙自然是好的。”
才英站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一扭头,旁边的俞济挥锄的劲头又大了一些。
小娘子将自己的成果展示给酆郸看,又指着自己身后一片地方比划着:“不知道这一块有没有藏东西,不过应该费不了太多的时间。”
酆郸扫视了一圈,朝着一处走过去,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云容也看看。
“这一块似乎同其他地方不同,”他用鞋底碾开一点泥土,展示给小娘子看,云容弯下腰睁大眼睛盯着看也没瞧出有何不同,但酆郸这么说,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好像是有点……”
“试试。”他让开身体,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的脸庞诱哄道。
云容也不纠结,乖顺地走过去,将手中的木棍朝着酆郸说的那个地方扎了下去。
令云容惊讶的是,她这次扎进去的手感和之前的都不同,木棍的尖端似乎是扎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无法继续下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望向酆郸的眼里都冒着明亮的光,他压抑住触碰她眼睛的想法,喉结暗暗滚动。
?
作者有话说:
酆郸: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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