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这一片山都是桃花树,虽然种的密集,但他们所穿的道袍尤为明显,只要出现自然能看到。

    他们分散开,在整片桃花林中寻找是否有山洞之类,又或者是会让怀文玉坠落的陷阱,孟鸿卓一手拉着自认为需要保护的表妹,在西边的区域里用随手捡的木棍扫在刚生出嫩叶的草地上,俞济在一旁呼喊怀师姐,希望她听到后能给予一个回应。

    大半天的功夫下来,他们一无所获。

    这里的土地是夯实的,根本没有什么隐藏的地洞或者猎人隐藏的陷阱,只不过那把金钱剑掉落的位置,那一块土地似乎是被明火舔-舐过,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照小师弟的说法,怀文玉当时是在短时间内消失的,雾气来的蹊跷,怀文玉也没有这样的本事,那这么看来,有人掳走她的几率会大上许多。

    但如果这么猜测下去的话,到底谁会掳走她这件事又成了一个谜团。

    她下山的次数并不长,唯一的亲人在道观中,除却每次缠着要和孟鸿卓一起下山做任务,那就只有祭拜的日子才会下山一趟,孟鸿卓思前想后,也并没有想通到底谁会做这样的事。

    怀文玉虽性格不讨喜,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天色渐黑,人又没找到,孟鸿卓只好先发话:“先在附近找地方住下吧。”

    这里荒郊野岭,远眺而去,也没看到多少人烟。

    他们不能离太远,骑着马赶在天全黑之前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这是附近山上的一家猎户,三口人,房子不大,但也空出了一间房给他们住宿,五个人的话有些过于拥挤了。

    好在就在不远处还有另一家猎户,孟鸿卓和辛云容留在这里,而俞济三人则是往另一处借宿去了。

    猎户认得他们身上的道服,有次在山间打猎受了伤,就是被穿着这身道服的道长救过一命,孟鸿卓掏出的钱被他推了回来,猎户面容憨厚,孟鸿卓接触到的手掌因长期暴露在冷风中已有开裂的痕迹,粗糙而长满厚茧。

    孟鸿卓将钱收回了袖中。

    他道了谢,猎户的妻子抱着两床半旧的被子,笑着递给了他。

    虽然旧,但重在干净暖和,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那原本是猎户儿子的房间,因此床对于两个人其实也有些不太够。

    酆郸将几张长凳拼在一起当床榻,他根本就没有和她睡一张床的打算,只脱了外面的道袍,抱着手臂躺了下去,表兄妹也是需要避嫌的。

    那张床对云容来说,刚刚好。

    她解开松松垮垮束缚着的腰带,脱下身上的道袍之后感觉到了轻松,仿佛终于解放了一般,在被窝里她侧过身望着孟鸿卓规规矩矩睡觉的方向,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

    这里是她的孩子。

    原本还只是凸起的一团,如今却像陡然吹大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原本在宽松道袍下还不是很明显,但如今她放松下来之后,那肚子宛如六个月才有的样子,云容偷偷地钻进被子,掀起衣服看了一眼,她原本就瘦,那肚子并非是尖的,圆形的弧度并不是特别明显,以至于孟鸿卓几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肚子比寻常的似乎要大些,云容轻柔地抚摸着肚皮,隔着一层,她却有一种肚子里的孩子将手掌同她相贴的错觉。

    回想起来,她并没有孕吐,也没有任何不适的酸痛感,或许是就是因为这样,这个孩子的存在感低到她自己有时候都给忘了,手绕在肚皮上转了一圈,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跟着转了一圈。

    新奇和趣味占据了上风,云容玩得不亦乐乎,孩子也陪着她玩,直至孟鸿卓提醒般轻咳一声,云容才停止了自己窸窸窣窣的动作,将脑袋钻出了被窝老实睡觉。

    听到床上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孟鸿卓才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被子落在了她的肚子上,若是能化为实质,这孩子估计早没了。

    小家伙也意识到了自己被厌弃,蜷缩成一团收敛好自己的鬼气,不再动弹。

    翌日清晨,云容醒来走出去的时候,猎户妻子拿出了家里最好的腊肉,蒸好后切成薄片放在了面里,加上一勺自己腌的辣酱给他们当朝食。

    云容吃得鼻尖通红,琥珀色的面汤也喝了个精光。

    在走之前,孟鸿卓悄无声息地将一锭银子放在猎户家的箩筐里,当他们重新回到桃花林中的时候,泛着日光的清晨里却弥漫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雾气并不少见,但有了怀文玉的前车之鉴,孟鸿卓拉紧了缰绳,冷声提醒:“大家不要离得太远。”

    现在暂且还能看到周围的几人的位置,孟鸿卓决定下马,这雾气似乎有变浓的趋势,他们在一棵树下栓好了马匹,在浓雾下他们也无法看清面前的路,更别说骑马往别处走了。

    察觉到雾气并不普通,几人围成圈,将云容围在了中央。

    “俞师弟?”

    面前陡然传出尖细的女声,俞济一听就反应了过来:“怀师妹?”

    孟鸿卓却愈发警惕,如今这雾来的奇怪,那这突然消失的人又突然出现声音也疑点重重。

    但小师弟却激动了起来,他年纪尚小,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只大声喊着:“怀师姐!我们在这!”

    白雾浓厚了起来,眼前朦胧一片,如果不是他们靠得近,或许只要他们相隔一步的距离,就完全看不到对方了。

    “孟师兄……”他们面前不远处传来了怀文玉的啜泣声,她嗓子也是嘶哑的,听着像是呼喊了许久,但又因为找不到他们的方向声音又飘远了,“我找不到你们……孟师兄救我!”

    怀文玉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在这里啊,文玉在这里……”

    俞济同怀文玉认识多年,虽说她时常缠着的人是孟师兄,但两人师兄妹的关系也算深厚,他将视线投向了孟鸿卓:“孟师兄,我们不就是来寻怀师妹的吗……现在,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他的话让其他几人都静默了下来,他们就是为了来寻找怀文玉,如今听到她的声音,尽管那可能是一个陷阱,现在却容不得他们远远观望了。

    如果那真的是怀文玉呢?

    决定权放在了孟鸿卓的身上,在下山前他没能想到会如此棘手,如果只是他们几个的话,或许他不会犹豫这么久,但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云容。

    当他回头瞥向她的时候,云容机敏地察觉到了他的后顾之忧。

    她不想当拖后腿的那个人,在雾中其他人勉强能看清她脸上坚定的目光:“不用担心我,我会紧紧跟在你们身后的。”

    孟鸿卓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寻到了她的手腕,炽热的温度贴上了她的皮肤,云容打了个颤,被他拉着往前走去,几人在白雾之中紧跟着往怀文玉声音的方向走去。

    孟鸿卓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当怀文玉的声音再度传来,他才确定了方向,调整好位置,沉声吩咐她不要乱动,等他们过去接她。

    怀文玉哭着应了一声,几人这口气还没松开,才英微微偏头,倏然发觉跟在身后的小师弟不见了。

    “吉庸不见了。”才英脸上多了一分慎重的神色。

    他们呼唤着吉庸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就意味着他遭受到了什么导致回话,又或者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俞济将才英拉到自己左侧并排走,对于消失了一个小师弟,此刻缠绕在他们心头的是陷入未知的彷徨和担忧。

    孟鸿卓只能带着他们继续往怀文玉的方向走,此时分散开寻找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白雾似乎散开了一些,怀文玉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近,走在最前方的孟鸿卓也看到了蹲在树下背对着他们的那道纤长身影。

    他稍稍松懈,低声喊:“怀师妹?”

    被喊住名字的人猛地起身,刚转过头准备朝他们的方向跑来,她脚下突然空了一块,朝着他伸出的手还停落在半空中,身体却已经往下落去。

    孟鸿卓脚尖一点,速度极快地伸出手去拽她,但他只接触到了她的指尖,好在反应极快地从袖中甩出法绳缠绕在她的手臂上,伴随着怀文玉坠落的尖叫,孟鸿卓将法绳在手掌上缠绕了好几圈,另一只手抓住法绳迅速地将人拽了出来,期间相差不过半秒,那处黑洞以极快的速度合拢,又变成了一块肥沃的草地。

    俞济和才英的视线被孟鸿卓吸引了过去,就在此时,云容察觉到脚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绕上了一根枝条,待她低头看去,下一秒眼前一花,身体已经被拽着倒立在半空之中。

    在倒立的视线中,几人面色紧张地朝她飞奔而来,但同时,她也看到了头顶下方突然出现的黑洞,脚腕上的枝条一松,她抱着肚子直直地掉了下去。

    昏死过去的前一秒,辛云容第一次感受到当母亲后的不同,她想的不是自己会摔得多疼,而是更加担心原本就不强健的自己该如何让肚子里的孩子保住性命。

    远在鬼蜮中的鬼帝慵懒地靠在石座上,支起下颌听着下属禀告着这段时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听得厌了,纤长的黑睫耷拉着,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站在一旁的支苑望着跪在下方的鬼怪,余光却能瞥见鬼帝俊雅的脸庞,以及微珉着的薄唇。

    他不喜欢待在这里。

    而当她想再借着余光看下去的时候,一阵掌风刮破了她的脸颊,脸上的刺痛无一不再提醒着她惹了鬼帝的不悦,支苑跪趴在地上,死死盯着地面颤抖着求饶。

    然而她没等到鬼帝的饶恕,石座上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仿佛被什么紧急的事情召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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