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身影被烛光投在了和床仅隔两米的屏风上。
辛云容差点以为自己不能呼吸了,将酆郸塞在木床里侧,她半撑起身体,借着挺起的肚子来遮掩他的身形,故作镇定地喊:“表兄?”
好在孟鸿卓也只是站在屏风外,出于避嫌,并没有正对着屏风,而仅仅是侧过身,目光放在了别处。
在傍晚时分,他们同酆郸相遇时察觉到他多次投向云容身上的目光,即使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加上上次桃花林的事情,他越发觉得不对。
正想着来问问表妹同酆郸是否有其他的接触,倒也没想到她已经要睡了。
处于进退两难中,就被云容问起:“这么晚了表兄有什么事吗?”
磨磨唧唧不是孟鸿卓的风格,他也不知为何今晚要来她房中问这种事情,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心中隐隐不安,沉吟了一瞬便问起:“你……觉得酆郸是什么样的人?”
这在平时其实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但是对云容来说,要如何在表兄面前说出中肯但又不得罪自己丈夫的话,让云容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多看些书籍,如今嘴巴干干,肚子上的手掌缓缓游动,似乎是在催促她快些,让他也听听对他的评价。
前有狼后有虎,云容紧张地口干舌燥,最后也只吐出几个字:“挺好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孟鸿卓眉头一皱,又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
显然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两个人满意,这个形容过于广泛,孟鸿卓想要知晓她对酆郸的感觉,而酆郸……
云容回头便对上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眼。
他虽然没有开口,那只手却惩罚性地往上,在孩子未来的口粮上打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云容甚至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响。
她这般两人都想讨好并不能解决问题,小娘子捉住酆郸作乱的手,深吸一口气在酆郸眼神的催促下继续说下去:“酆公子待人温和,上回又救了我……云容自然十分感激……”
上回在桃花林,她踩踏过地面的泥土,十分坚硬,若是自己真的这般摔下不说孩子保不保得住,她整个人估计都得瘫了。
而得知酆郸就是沈云初之后,她便更确信这一点,当时她昏死过去的时候估摸着就是他托住了自己,才避免了身体遭受伤害。
话音刚落,酆郸就凑过来吻了吻她的嘴角,似乎是鼓励和奖赏,云容心系屏风外的表兄,害怕地一动不敢动,想要推开他又不敢,若是发出一点响声引起他的怀疑,只需要绕过屏风就能发现他的表妹正瞒着他和恶鬼厮混……
太罪恶了。
辛云容扭过了脸庞,悬着一颗心往屏风那瞥去。
好在孟鸿卓并未发现床内的动静,他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但最后不得不退后了一步:“若是……你有何想法,都可同我商量。”
云容下意识问:“什么想法?”
孟鸿卓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酆郸并不简单,”他直接抛却了上个话题,对她多有警示,“他并非你我所看到的那般亲和,你涉世未深容易遭人欺骗,恐他对你有所图谋,若是有什么异动,你要小心些。”
拍掉搂在腰间的手,云容深有同感。
表兄到底目光如炬,接触了才这么点时间就看清了他的本质,就她像个傻子被哄骗着,还当他是个大好人。
“我知道了表兄,”她应得飞快,引得身旁男子面露不虞,起身咬住了她雪白的脸颊,没料到他这般动作的云容叫了一声,孟鸿卓目光一厉,眼看着就要绕进来了,云容瞥见屏风外的一片道袍,慌乱之下大喊,“我没穿衣裳!表兄不要进来!”
孟鸿卓伸出去的一只脚硬生生停在半空,扭过头背对着屏风,面露恼意。
“是我逾矩了。”
孟鸿卓道了一回歉,在房中如坐针毡,来不及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大步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都忘记收敛力道,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没有表兄在,云容也不客气,抱着酆郸的脸咬了回去。
这人真不会看场合!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用牙齿磨着他脸上的肉,酆郸却笑着将她抱了个满怀。
“发现了就发现了,”他似乎很期待那样的画面,这般偷偷摸摸的实属不符他的风格,“左右你也是要再嫁我一回的。”
云容被他抱着,并没有回话。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桌上放着她最喜欢吃的吃食,净面漱口,昨日洗的道袍还未干,她衣着酆郸替她买的衣裙走出去,同师兄姐几人打了个照面。
孟鸿卓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那身衣裳他从未见过。
怀文玉看着她衣裙下挺起的肚子,嘴角撇了撇,本想说两句但又忆起上回婴面虫的事,担心云容爆出来,只能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偏过脸不看她。
孟鸿卓本想让她待在这里,如今她身子重跟着跑也担心出事,酆郸这时走近,身上的烟紫长衫倒同云容身上的衣裙颜色相近,站在一块儿有种说不出口的意味。
他碰了碰唇,又改了主意。
“你跟着吉庸,”孟鸿卓移开目光落在酆郸身上,目如利剑,“多谢酆公子昨夜收留,今日我们就不叨扰了,有缘再会。”
他噙着笑,眉眼透出几分温和:“皆是道友,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若是需要,你们住多久都欢迎。”
孟鸿卓不愿多待,几人背着包袱走出大门,孟鸿卓送他们到门口时拉住云容的小指,她吓得回头瞪了他一眼,孟鸿卓发觉了什么回头再看,云容已经托着肚子跟上来了。
到底是放心不下,他放慢了脚步等着云容跟上来,所幸离伍家并不远,他们走了一刻钟不到就到了。
伍彩儿并没有任何变化,倒是他们去的时候县官的儿子荣锦来了一趟,他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走,几人打了个照面,云容瞥了两眼,是个长得不错的少年郎,只不过眉间桀骜,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相处。
果不其然,他斜眼瞧着几人身上的道服,听到身旁的小厮嘀咕这是给伍彩儿治病的道士后,嘴里发出轻嗤:“要是治不好,你找人给我打出去。”
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落在了几人耳朵里。
“好大的口气!”怀文玉咬咬牙,见孟鸿卓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也只能收敛起来暗地里哼出声。
其他几人都跟了孟鸿卓不惹事的脾性,对方只是在口头上逞能,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将伍彩儿的一魂三魄带回来。
坐在大厅里的伍宏才面露愁容,再看到几人后才强撑着振作起来,扯着笑向他们问好。
怀文玉不悦地问起:“刚刚那个人是谁,这般豪横?”
伍宏才这才知道他们刚刚撞上了,却是来催婚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急着成亲,彩儿都这般境地了,连人都认不得,娶回去又能做什么?
多的是小娘子想嫁与他,伍宏才不懂,但他只是个普通商人,对方限令他七日内将女儿嫁过去,俗话说商不与官斗,当时也交换了庚帖,此事他又不占理。
孟鸿卓几人能懂他的无奈,但他们的身份却涉及不到两代的婚亲中,此事他们没有办法替他解决,最多也就是让伍彩儿变得正常,仅此而已。
“小女若是好了,嫁过去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忧……”
伍天成年纪尚小,便是想帮姐姐也无能为力。
好在他同伍彩儿每日待在一起,问起那几日是否发生的事情他也能解答一二。
“表姐来过几回,还替阿姊绣了嫁衣……”伍天成说出的话里这位表姐的出场次数有些过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表姐同你姐姐吵过架吗?”
伍天成摇头:“她们从未拌过嘴,关系很好的。”
关系就这般好?
才英是独子,他好奇地问云容:“你有姊妹吗?”
云容摇头,偷偷看了孟鸿卓一眼:“我只有一个表哥。”
吉庸也插嘴进来:“那你们吵过架吗?”
三人挤在一团说悄悄话,云容摇摇头似乎证实了伍天成的话,但她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我不敢和他吵,表兄瞪我一眼我就不敢说话了。”
才英和吉庸齐齐看向坐在右手边的孟鸿卓,深有同感地点头。
大师兄瞪一眼,他们也不敢说话。
俞济听到他们讲悄悄话,刚探了个头进来就被孟鸿卓发现了,眉头刚蹙起,几人立马坐正闭上了嘴。
他们各自有了任务,云容不宜走动干脆就陪在伍彩儿身旁,伍天成小大人似的看了两眼她的肚子,不好意思问但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云容觉得自己像个珍稀动物,谁都想看看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她暗暗叹了口气,对自己的未来多了几分担忧。
她听到门外又出现了脚步声,往门口探去,俞济打开了门对她招手:“林姝自己来了。”
听到是表姐,伍天成也跟着站了起来,但他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阿姊,又坐了回去。
林姝朝着伍彩儿的厢房奔来,那是同伍彩儿不同类型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眉眼温柔端庄,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
孟鸿卓几人在院子里摆坛做法,欲寻出伍彩儿的一魂三魄,俞济同吉庸两人到底是两个大男人,林姝向云容福礼,声音似水:“彩儿还是这般么?”
她蹙眉格外惹人怜惜,伍天成给她让开位置:“道长说阿姊少了一魂三魄,此刻正在寻呢。”
听了这话,林姝手里的帕子都被揉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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