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杉盯着上面的文字看了好久，久得云天澄都以为她灵魂出窍了。
她刚要提醒对方，池月杉却猛地回神，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你都这么大了。】
【他还好吗？】
这又是池月杉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看向奚昼梦。
奚昼梦刚喝完一瓶宣平给她的药剂。
大小姐就算坐上轮椅也装备齐全，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刺绣手帕，看上去非常端庄地擦了擦嘴，正好感受到池月杉的视线。
奚昼梦歪了歪头。
池月杉还是看着她，眼神带着求助。
奚昼梦：“怎么了？你妈不说人话你是可以说的啊亲爱的。”
宣平：……
云天澄：……
池月杉瞪了她一眼，奚昼梦这才过来。
这个系统只能捕捉到池月杉的动向，可能是好久没得到池月杉的回应，她换了一个问法——
【他是不在了吗？】
奚昼梦比池月杉笃定，嗯了一声。
池月杉又不高兴了，她抓住奚昼梦的手，似乎有点颤抖。
那边的宣平和云天澄出去了，这个研究室就只剩下奚昼梦和池月杉，还有一个仿佛是虚拟端口的姜知。
研究室的主灯关了，现在只能看到检测图上的蓝光，还有屏幕上的一点光。
但也足够奚昼梦看见池月杉湿漉漉的眼眸。
姜知似乎很平静，也可能是转化成文字后很难清楚地感知情绪。
【这样啊……】
【他是什么时候……】
奚昼梦看向池月杉，池月杉却有点难为情，小声地说：“好奇怪啊，有种聊天对方发文字我一直在语音的感觉。”
她这人扭捏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风风火火的。
也很讨厌拖泥带水，连发通讯消息也很少发语音，觉得语音不好存证据。
之前奚昼梦就目睹过的池月杉大战拖欠薪水的订单雇主，拿着通讯证据把对方告上了首都星的网络法庭。
申诉之后还洋洋得意，说你这个大小姐懂什么我们这些草民为了几千星特币情追不舍的无硝烟战争。
现在的池月杉好像压根不是那个池月杉。
奚昼梦从来没见到过她这种退却。
池月杉向来不畏艰险，总是要做那个迎难而上的第一个人。现在却有点黏人，手死死地拉着奚昼梦的手。
奚昼梦感觉到了她掌心的汗。
这就是近乡情怯吗？
奚昼梦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觉得自己人生难得这么拼死拼活换来的现在非常值得。
奚昼梦：“那你可以和她说……下次我们当面说。”
池月杉啊了一声：“下次？”
她又有点犹豫：“还有下次吗？”
奚昼梦：“肯定会有的，我在这里呢。”
她也压低了声音，明明这里就她们两个人，就算姜知能听到池月杉的话，也听不到奚昼梦的声音。
却偏偏给池月杉一种自己在和奚昼梦小声密谋的感觉。
奚昼梦：“你要是不想和她说话……”
池月杉：“我没有！”
奚昼梦：“是不是我在这里影响你了？那我也出去了。”
池月杉要摇头。
奚昼梦拿开池月杉的手，难得没怪腔怪调：“这是你和你妈妈单独的时间，我就不打扰了。”
她的安慰是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被她拿开的池月杉的手背上。
奚昼梦：“她很想你的。”
说完她也走了，钻石轮椅在这样昏暗的室内也仿佛自带光线，随着自动门的关闭，彻底失去了踪迹。
池月杉完全不知道奚昼梦是去霍霍闻星火了。
她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屏幕，问：“你还在吗？”
【我还在。】
【你刚才是和你的alpha说话吗？】
池月杉嗯了一声，她的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
在那时候被姜知救起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即便被奚昼梦带到了吞月的机甲舱，但那会战况实在太紧张了，池月杉也没多想。
奚昼梦这段时间昏迷，哪怕宣平告诉池月杉研究院的这个任务，她也没敢多去试探。
生怕空欢喜，生怕得到又失去。
可是现在姜知的意识检测图上蓝光点点，代表她的意识活性很高。
这又是奚昼梦的手笔。
她这个人总是这样，带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现在又不插科打诨，露出百分百的温柔让池月杉更想哭了。
【她对你好吗？】
姜知也不知道怎么和池月杉说话，该说些什么。
她的意识现在很脆弱，每天都被提取的能量滋养着。云天澄一直给她连接接受外界信息的面板，姜知偶尔能听到这个研究所的其他声音。
姓云的研究员是仿生人，话有点多，可能是太无聊了，没多久就把自己的底子倒豆子似地倒给了姜知。
什么我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啦，不过你是alpha，我老婆是beta。
-你女儿估计不敢一个人来，等着她家alpha醒来。
-哦她那alpha就是把我们救出来的人，说起来我们的经历有点像，我的意识就是她分割出来的。
-现在那个臭屁alpha还在昏迷，不然你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唉你怎么比我那时候虚。
-不过也正常，毕竟你和虫王的意识抗衡还要保护一个小姑娘。
-那个小女王已经被成功分离啦，去隔壁住了。
-新的仿生人到了，小姑娘要求做个大胸的，唉年轻真好。
-我看了你的照片，仿生人做的和你很像，不过感觉有点太年轻了。
-不过问题不大，后期你可以慢慢调整，你女儿的alpha有的是钱。
姜知都没法回应，甚至觉得这个人还挺烦的。
但对方的确是个工作狂。也可能是仿生人不用吃喝方便了云天澄做研究，她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这里。
她对磁星陨石很有兴趣，就是人话太多。
姜知就这么知道了自己女儿现在的情况。
没结婚但孩子都生了，alpha就是那个金毛。
确实是很强的alpha，但目前还在昏迷。
云天澄毕竟没来过r星系，对池月杉的从前也不太熟悉，所以并没有提到池月杉的过去。
如今的姜知要找话题，也只能从自己孩子现在的状态出发。
池月杉：“她对我很好。”
她抿了抿嘴，又看了眼一边墙壁展姜知的仿生人，昏暗里仿佛站着一个人，看着还怪吓人的。
但目前姜知的意识活性还不足以再次被提取，还需要再养一会。
池月杉有点失落，她其实很想和母亲面对面说话。
但现在说话就是她以前不敢奢望的事了，却发现自己突然嘴巴好笨，好像失去了交流的能力。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姜知没再问池小琏的事情，她仿佛从一个噩梦陡然惊醒，但梦里的光阴如水流逝，压根无可转圜。
好像一眨眼，她的孩子就突然长大了。
她甚至没想过自己有孩子。
毕竟她和池小琏才认识一天，可能还没有满二十四个小时，除去意情迷乱相拥的时光，清醒说话的时间都很短暂。
甚至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告诉对方。
现在这种感觉很奇妙。
池月杉咬了咬嘴唇，“就……上学认识的，我在下世界长大的，考到了上世界的孤云学院，她……”
这么一想都过去了好久啊。
之前刚和奚昼梦在一起的时候，池月杉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没有时间，她都想去埋池小琏的地方看看，说有人喜欢我了。
其实坟墓不过是一个目的地，人死了就死了，腐烂的肉体会消散，骨头也只是骨头。
怎么说都一样，写信可以，录音可以，怎么都传达不过去了。
但人又就是这么顽固，需要一点寄托。
池月杉那时候想，如果小琏还活着，会提醒我吗？
什么上世界的人都不怀好意之类的，然后我就和他吵架，说也有好人的啦，你不能因为自己有遗憾就否定我吧。
那时候她还以为姜知是个人渣贵族。
“她是我的学姐，一开始我喜欢的是据说和她在恋爱的另一个alpha学姐。”
池月杉顿了顿：“那个学姐现在隔壁，她是小葵的女朋友。”
【你们在一起肯定很热闹。】
【真好玩。】
池月杉呃了一声：“也没有啦，一开始奚昼梦这个家伙超讨厌我的！妈妈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欺负我的！”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这么流畅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这个对话框那边的意识似乎都呆住了。
检测数据直接把她的沉默翻译成了省略号。
几乎覆盖了整个版面，池月杉挠了挠头：“你是不是很无语啊？”
【没有，我只是觉得……】
【我原来都是做妈妈的人了。】
【对不起。】
池月杉：“没什么啦，我很厉害的。下世界一年只有五个名额，我是第一名欸，是不是很厉害？”
“而且我会做机甲哦，很多大型机械我也可以的，现在我已经是很有名的机甲师了。”
池月杉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好恶心，小孩都没这么爱显摆了吧。
她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哦，我有点太激动了。”
【很厉害。】
【这些年很辛苦吧？如果我当初……】
池月杉急忙打断她：“不用当初啦！反正都过去了，你也不要觉得愧疚，我也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啊。”
“而且我有m星系的血统，比这颗星球的omega结实多了，几乎没生病过！”
她被捕捉的影像看上去就是个红着眼笑着说话的小女孩，姜知总觉得池月杉看着还很小，压根没办法想象对方居然有孩子了。
【你和你的alpha的孩子……】
这话有点难起头，姜知也不知道怎么说。
池月杉唉了一声：“我和奚昼梦匹配百分百，很容易就。”
她耸耸肩，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墙壁上的检测图的蓝光更亮了。
像是她的回忆爆炸，生命里留存最短暂又最重要的人的样子骤然浮现。
太像了。
哪怕池月杉不是银发，不是红眸，眉目却仍然有池小琏那种杂草般的坚韧。
当初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交谈，池小琏就给人一种随意又真诚的感觉。
他完全没觉得自己出身下世界就要任人宰割，也没有觉得姜知这个偷渡者就比他高贵。
他看人的时候一视同仁，也任由自己的好感恣意展现在在姜知面前。
池小琏那时候坦坦荡荡：“那个人渣居然换了我的抑制剂，但我宁愿找别人也不要和他一块。”
“你看上去就没有对象。”
“和我好吧。”
他好像很莽撞，但又没有半点轻浮，看着人的时候好像你已经被他烙印了。
随机耸耸肩：“反正我这个精神力d级的omega也没办法强迫你，不过……”
“第一眼见到你，我好像就有种你会一辈子记住我的感觉。”
池月杉：“不过我们匹配百分百完全标记了就怀孕了欸。”
她问姜知：“妈妈那你和我爸都只是临时标记就有了我，你们匹配率不会比百分百还高吧？”
隔壁的奚昼梦正好在聊这个事儿。
她完全没有自己打断了闻星火和盛阳葵情侣聊天的羞愧，还带着宣平和云天澄一起讨论。
“我和池月杉匹配百分百就无法阻止有小孩，那她爸妈都没完全标记就有了，这得多夸张啊。”
闻星火拧着眉毛，非常不爽这人进来宛如进自家卧室。
虽然研究院也有奚昼梦的手笔。
“有什么好夸张的，指不定你和月杉还能有好多小孩呢。”
结果这句话完全没吓到奚昼梦，坐在钻石轮椅上的金发alpha笑着说：“我有一个昏昏就够了，很满意。”
“也绝对不会有第二个的。”
她抬眼看向闻星火，随后上上下下打量一边放着的仿生人：“倒是你，有这个意愿吗？”
闻星火还没说话，就听到盛阳葵急切地问：“学姐！仿生人也可以被标记吗？我好想……”
闻星火：……
能不能有点出息。
宣平努力憋笑。
奚昼梦哎呀一声：“现在都传闻大元帅会吃小孩，你确定要吗？”
盛阳葵：“不可以吗？”
奚昼梦：“你问闻星火啊，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送子观音。”
闻星火心想：怎么有人一年到头都跟开屏一样啊。
得意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吃小孩传闻每个人的态度】
席霜：看戏.jpg
盛阳葵：因为还没身体所以只能意识辟谣。
凌熏：……
奚昼梦：噗嗤。
池月杉：令人发指的。
沈狱：正确的。
宣平：不如求奚昼梦菩萨保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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