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很无情,不管他如何动作,她都不当在心上。哪怕再高兴也从没见过她真正的记在心上过,但她看上去又很多情,前世的那两个男人,轻易的就让她看上了眼。此生又是长乐王。
平心而论,长乐王的的确确要比前生那两个男人像样,她此生的眼光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他不在乎她的情爱,但这件事还是犹如一根刺横在心底。时不时刺痛他一下。
元茂看过去,见到她眼底里有些许泪光。他心瞬时像是被一只手攥紧,升腾起怒气。然而她动了动嘴张开,大了个不太雅观的哈欠。
白悦悦手掌盖在嘴上,“什么时辰了”
“宫门会不会落钥了不让人进去”
她含着困出来的眼泪去看元茂,元茂望着她这一副疲惫到了极点的样子,好半会有点说不出话来。
“已经快要到亥时了。朕已经让人和宫门都尉说了,如果不让朕进去,那就是谋反的罪名。”
白悦悦又是一个哈欠打出来,亥时那就是快晚上九点钟。以前这个时候正是她活跃的时候,各种蹦跳不停,但是在这儿除了看百戏就是没什么别的好玩的。天黑之后亥时之前入睡,天刚亮宫人就伺候她起来,时日一长,竟然也成了规律的作息。
“我困。”她眼里因困乏而起的泪光越发明显,满脸不满的看向元茂。
“成婚怎么那么麻烦啊。”她掰着手数,“陛下看看,从大王出去迎妇,到昏礼完成,这都多久了。”
元茂见状,心脏被手攥住的窒息感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他轻轻把她拢到怀里,“你不伤心么”
她已经困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顺着他的力道一头靠在元茂的怀抱里,“要说伤心没有,我为什么要伤心啊”
说完,又是一个哈欠。
她这哈欠连连,在他怀里动了动,元茂手扶住她。
“见他娶别人了,难道不伤心”
白悦悦翻了个身,脸朝着他胸口,“瞧陛下说的,好像曾经定了亲就非得一辈子都记住似的。我倒是想做这种有情人,可是长乐王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呀。”
“何况我也不是那种人,有主的男人我不要。”
元茂半晌都没有言语,他沉默许久,手掌放在她的背上,“睡吧。”
“那到时候到宫里了你叫我。”白悦悦嘟囔了两句,紧接着一头就在他胸口睡倒。
金根车在大道上行驶的极其稳当,入了宫门中常侍在外请天子下车。
只见着天子抱这着个人从里头出来,大氅将怀里的人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一点头发丝。
中常侍退避到一旁,见着天子抱着人上了行辇。
抬辇的黄门都是精心选出来,力大且稳,一路稳稳当当的到了太华殿。元茂将人抱到了福德殿,把人放到卧榻上后,见着过来要伺候她洗漱的宫人。
“替娘子把衣裙换了,手脚都轻一些,不要吵醒她。”
宫人俯身领命,元茂看着她一切都已经妥当,给她理了理被子。看了好会之后再起身离开。
白悦悦是真累了。她在半睡半醒里察觉到他的离开,但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把自己往被子里埋的更深。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全亮了。
卧榻并不是四面敞开的样式,而是学的南朝,卧榻四周都围起来,上面描绘有仕女图,下脚的那一面是做成活动的小门。只要门一关,那么内外就隔成两个世界。
她盯着头顶,过了小会,初醒的懵懂散去之后。她呼出口气。
昨晚上元茂那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明白白,只能那种半撒娇半打诨的糊弄过去。
元茂看上去随和,礼贤下士。但那话里她感觉到,一个帝王该有的多疑他全都有。
多疑的人只相信自己,解释的越多,反而越发的怀疑。
白悦悦捂住额头,坐起身来。
外间的宫人听到床榻里的动静,过来道,“娘子可要起身了”
白悦悦嗯了一声,自己把卧榻前的小门推开。宫人们伺候她洗漱穿衣,她坐在镜台前,让宫人服侍梳发,她眼神落到了放在镜台前的一只漆盒上。漆盒里装着长乐王送给她的那只金冠。
她想过将让人将这只金冠送回去,但思虑一会之后还是作罢。
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是像死了一样,何况他都已经另外娶妻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指了指那个漆盒,对宫人道,“收起来吧。”
宫人应下。将那只盒子拿走了。
她辰时才起来,洗漱完毕用完早膳,都已经日上三竿。这个时候外面起了声响,是天子下朝回来。
元茂就算下朝,一日的事也没有完。白悦悦在福德殿这么些日子都已经看明白了,下朝之后,他得和朝臣商量政事,然后接着批阅奏章,能一路到深夜。
太后原先的放手不过是形势所迫,也是想要看看他有多少本事。没想到原本的权宜之计,倒是成全了元茂。太后如今已经算是半隐退,只是有一件重大的事,元茂会亲自去长信宫,和太后一同商量。
但即使如此,和太后只是维持着表面和睦的宗室,还是不满。觉得天子已经完全能扛起大梁,那么太后就应该彻底放权,回后宫养老颐养天年。
她听着外面的声响,喝了一口玉露水,打算待会自己到外面走走。
突然中常侍过来,中常侍恭恭敬敬的给她跪下叩首,“臣恭贺殿下。”
宫中对皇帝皇太后所用的称呼是陛下,皇后太子则是殿下。
“门下省已经过了立后的诏书了。”
中常侍满面笑容道。
只是这时日可真凑巧,和长乐王成婚前后脚的功夫,这一前一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子的授意。
白悦悦听后满脸茫然,全然没有半点欣喜,也没有半点做皇后的实质感。似乎皇后这两个字,和她还是半点都么有关系。
她甚至还有点懵懂,看着跪伏在地的中常侍。
中常侍见状,提醒道,“要不,殿下现在去陛下那儿”
白悦悦点头,“好。”
说着她抬腿就去了,福德殿和太华殿就隔着一道墙,抬腿的功夫就到了。守在殿门的黄门见到是她不敢阻拦,到了殿门内听到了里头的声音。
“王尚等人乃是太后的党羽,在朝堂中为官已有一段时日,自称一党。这些日子,陛下诏令到了他这儿就各种出事。难保不是太后的授意。”
朝堂上的对抗,并不只有明面上的抗旨。照常接了旨意下去,然后到了下面就是看天命了。到时候不是他不尊旨意,只是实在是难以执行。
这种事国朝之初不是没有。
白悦悦听着,知道太后又和元茂私底下斗得天翻地覆了。
想要太后心甘情愿的完全隐退,那简直说笑。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元茂的声音传出来,“将他手下那些懈怠的属官,严加惩治,令着人严查他属官经手的官粮军马。若有出入,当众人面杖毙。”
“乱世当用重法。不用则难以服众。”
他话语里透出刺骨的冷峻。
白悦悦往殿内看了一眼。黄门见状压低声量,“殿下,臣这就替殿下去禀告。”
白悦悦摇摇头,示意黄门暂时不要动。
“另外各地举孝廉,名字出身都已经在这了。”
白悦悦听了下,发现元茂还真是连着事情不断,没有半刻清闲。
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憩,黄门进去禀告她来了。不多时,就有黄门过来请她进去。
她一进去,就见到了许多宗室。
宗室见到她,神情各异。年长的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年轻的则还没到喜怒不行于色的时候,好奇的看几眼。
北朝不讲究男女大防,礼法也在乱世里崩坏离析。遵循男女不能直接相见的,那都能被称呼一声礼法人。
“阿嫂。”陈留王笑着唤了一句。
“阿嫂怎么来了”
有了陈留王开头,彭城王也笑嘻嘻了起来,顿时间场面有些欢快。
元茂也有意她和宗室好好相处,前生她和宗室势同水火,剑拔弩张。他在里面左右支应,勉强维护着他们之间相安无事。
但若是能好好相处,那还是试一试。
“我是来谢恩的。”白悦悦看向元茂。
她对着御座上的元茂正要拜下来。元茂叫住她,他脸上笑着,“这又不是逢年过节,也不是我生辰,和朕行大礼做什么”
他让人在他身边设了个席,让她到身边来坐着。
白悦悦也不辞让,径直过去坐下。
听着元茂给她介绍这是哪位叔祖,叔父。能到太华殿这儿来的宗室,基本都是一些近支宗室。
天家和外面平常人家不同,上下尊卑如同天大。皇帝便是族长,对宗室有难以逾越的权力,哪怕武威王这种辈分高岁数大的,也要对元茂这个后辈持臣礼,听他号令。但平常时候,看起来也和宫外的人家没有太大的区别。
例如现在这般,一大群人坐在一块说说笑笑。
她直接坐到席上,见着宗室们的眼神脸色略略有些古怪,她不明所以,去看了一眼元茂,元茂浅笑摇了摇头。继续给她介绍宗亲。
白悦悦听元茂说是哪位长辈,她就在后面跟着叫一声叔祖或者叔父。听得元茂眉开眼笑。
诸王们互相交换个眼神,都看见到彼此意味深长的神情。
前段日子天子与长乐王和此女的事在宗室里是传遍了,大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全都传疯了。元氏鲜卑出身,豪放不羁丛祖上就有。但这么多年,早已经收敛了本性。天子更是温文尔雅,所以此事一出,绝大多数宗室多多少少认定这白三娘怕不是有点红颜祸水。又担心长乐王会不会因此出事。
男人之间争风吃醋,那可比女人要厉害多了。女人争风吃醋,最多打打骂骂。但是男人间一个不小心那就是要见血。
天子雷霆之怒,非臣子所能承受。
如今看来,长乐王并没有因此获罪,反而娶了中书令之女,天子也亲自主婚。
此事也就算这么体面的过去了。
能成这样实属难得,宗室们全都松了口气。
白悦悦跟着元茂一道,把殿内的宗室认了一道。
除了那几个辈分比较高的,其他人不敢承受她那一句阿叔。
“殿下折煞臣了。”几个慌忙起身。
白悦悦见状就笑,“阿叔站起来做什么,好好坐着,今日陛下是让我来和诸位叔伯们认识的,不讲君臣那套。再说了,阿叔就是阿叔,是不是”
她言语脆生生的,带着股宫里罕见的蓬勃朝气。说了不够,她转头去看元茂,“陛下,我说的对吗”
元茂笑着点头,“正是,这又不是外朝,聚在一起自然只是叔侄罢了。”
白悦悦高高兴兴看着面前的亲王们,“所以阿叔们有什么顾虑。”
“阿嫂说的对。”陈留王察觉出元茂想要进一步拉拢宗室,收买人心,顺着白悦悦的话就往下道,他又看向白悦悦,笑道,“以后弟弟们就有劳阿嫂操心了。”
白悦悦点头,“好啊。”
元茂在一旁看着这一片其乐融融,脸上露出笑。
他拉过白悦悦坐下,身子微微向后往隐囊上靠了靠。
众人见状知道天子想要和白三娘单独相处,起身告退。
退到外面,宗室们相互看看,心里感叹这个准皇后是真的长了一副红颜祸水的样貌,同时胆子还很大,天子赐座,就算是他们这些近支宗室,也得再三拜谢。但是她说过去就过去了,天子看起来竟然还很高兴。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往官署里去了。
太华殿内,元茂低头握住她的手,她最近正在往上疯狂的蹿个头,原本略带点肉的手,被骨头迅速的拉直了,显露出了属于这个年岁少女的曼妙。
元茂抬头看她,发现她脸颊也瘦了点,不过好在脸颊饱满,双眼明亮。
“朕方才还在担心,你和宗室们相处不来。”
白悦悦奇怪的看他,“陛下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和宗室们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有什么不好相处的。”
她对着元茂左右看看,“难不成陛下还觉得我会和宗室们闹起来”
元茂含笑点了点头,白悦悦不干了,“陛下还真的担心啊。”
他笑道,“朕只是”话还没说完,摇摇头,“罢了,是朕想多了。”
“门下省已经过了立后的旨意,不过还要过一道大婚,从中门入宫,才算得上是朕的原配皇后。”
白悦悦见到元茂说到这里,话语里多了几分明快,连带着他眼里都亮了起来。
他看重的名正言顺,她多少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即使如此,她也很愿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事谁来办”
元茂伸手想要揽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白悦悦摇摇头,元茂见状也就罢了,“是礼曹。”
“宫里但凡庆贺典礼全是礼曹一手操办,天子大婚自然也是。”
白悦悦听得很是认真。
元茂突然定定的看她,白悦悦有些不解的抬头和他双目对上,“陛下”
“朕想到了曾经何时,与一个老道谈玄。老道说世上万事都如同滔滔水流,瞬息万变,即使时光倒流,河流也不是同一条河流了。”
白悦悦不明所以,“所以”
元茂轻轻揽住她,“所以朕倒是有了些许期待。”
就算再活一次,许许多多的事和前生已经大相径庭。那么他和她或许也和前生不同
元茂眸光动了动,巨大的希翼伴随着贪念刹那间汹涌而出。
不仅仅是她的人,她的心他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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