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王见李元姜面色有异,连连解释,“并不是我如何,而是今日陛下和我们商量完政务之后,亲自说的。”
李元姜好气又好笑,她望着他反问,“大王都说了是应陛下之言,妾无缘无故的怎么多想”
长乐王一时面上满是敛然。他咳嗽了声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失态。
“陛下御体欠安”李元姜轻声问道。
宫内外没有听说天子御体欠安的消息。像这种都不是小事,弄到要从外面找名医的地步,一般是病情严重,想要隐瞒都难。但是并没有消息出来。
“还是皇后”
李元姜从长乐王那话语和神色里猜出,应该是天子为皇后求的。
长乐王眉头微蹙“听说殿下身体一直不好。”
长乐王和皇后的那些往事,洛阳宗室士族里无人不知。看上去英明果决又克己守礼的少年天子,竟然干出夺叔父未婚妻这种事来。
当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元家原本出自鲜卑拓跋,草原上的人原本就不怎么把汉人的那套伦理放在心上。但是天子自小到大表现的一直都像个恪守礼仪道德的君子,谁也没有把他和荒唐两字联系起来。所以那事一出,洛阳里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闹得这么大,李元姜自然也知道。她的婚事是天子一手促成,临出嫁的时候,家里的父母和她提起此事,让她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也不能因此和长乐王夫妻离心。
阿娘曾经和她说过,这桩婚事是天子的意思,是想要加强士族和宗室之间的联系。并不是为了男女情爱。若是为了吃醋,坏了这桩婚事原本的用意,那就是大过了。
这话李元姜一直记在心里,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少女情怀,有些感伤于长乐王对她的客客气气。但是时日一长,见识过其他亲王和王妃鸡飞狗跳,觉得和长乐王这般也不错。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算是舒心。
“明日我就回娘家,和父兄提起此事。”她笑道。
长乐王身上骤然一松,他抬手对李元姜一礼到底,“多谢王妃。”
李元姜侧身还礼,“大王敬我,这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大王就不要为这点小事谢我了。”
白悦悦今日从福德殿挪到了长秋殿。
她平日里做个甩手掌柜,但每隔几日,她就要前往长秋殿处置一下皇后的分内事。
她坐在御座上,听着下面长秋卿给她说私库的收支,以及各处关于女官内官的赏罚。这些都是要她过目点头用印才能施行下去。
白悦悦一面听着长秋卿的话,一面腾出点精神去看殿内的其他人。
长秋殿除却每月里必须来的那几次,她也没在长秋殿里呆上多久,但就是如此,她还是感觉到四周有什么窥探的目光。
以前不在乎的时候,好吃好喝什么都不妨碍。现在上了心,随便有个动静都能被她察觉到。
看来元茂并没有因为长秋殿里她去的比较少,就给她空出一块地。真的是见缝插针,安排的密不透风。
这时候长秋卿已经把话都说完了,恭谨的伫立在原地,等着她发话。
皇后和太后的属官,如今都是用内官了。而不是和汉魏一样用正儿八经的男人。她一手撑着头,上下打量面前的内官。
长秋卿和往常一样向皇后禀报事务,皇后年少,但是对这些事也不是完全放手给他们去办,有时刨根究底能让他们在冬日里都能出一身冷汗。
感觉到皇后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长秋卿不由的低了头,“臣谨听殿下吩咐。”
白悦悦闻言又上下打量他了小会,她倒也想过在元茂的身边安插眼线,至少有个风吹草动,她一早就知道,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是暂时按捺了下来。
能混到帝后身边的人,不管中官还是女官,基本上都是人精。除非真正的坐到了高位上,否则想要用那些施加小恩小惠的手段,让他们感激涕零,简直痴人说梦。
除非她皇后位置已经彻底坐稳,并且也有自己延伸到外朝的势力,要不然这些个比鬼都还要精明的家伙,是不可能冒险给她做事的。
“这事办的不好,”白悦悦把手边的一卷卷轴递过去,“我都没怎么有支出,绝大多数花销都是陛下那里支应,账目不对。”
她看了一眼手下的长御另外一面的中官,“给我一笔笔的对。”
中官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恭谨道了一声是。
长秋卿是元茂认命的,她现在心里烦闷,一肚子火就冲着他来了。
外面中黄门进来,跪伏于地,说是天子请皇后过去。
白悦悦听了半晌没有动静,跪伏在地上的中黄门不由得微微抬头。
御座上的皇后一手支着额头,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不耐烦。
“陛下叫我过去是有什么事”
“这臣不知。”
“不知”白悦悦支着额头,“那我不去了。”
一时中黄门险些趴在地上,以往他也没有见过皇后不应召,今日听着皇后这话里就是一团的火气。
这是发什么火了。明明今日也没有听到半点帝后闹不和的风声。怎么皇后突然间就成这样了。
“殿下。”
中黄门强撑着一口气,才让自己嗓音别当着这么一殿人的面变调。
“兴许是陛下有什么惊喜给殿下。”
拿君臣那套压,对别人奏效,但是对皇后怕不是反着来。
中黄门斟酌着语句,努力的引起皇后的兴趣,“今日臣见到中书令的公子进宫,说是向陛下进献什么。可能陛下见李郎君带来的什么有趣东西,所以特意请殿下过去。”
皇后在上听了,没有太大的动静。
中黄门偷偷抬头,和皇后的双目正好对上,吓得浑身上下一激灵。
“陛下正等着殿下呢。”中黄门又道,“等不着皇后,又不知道陛下要坐上多久。殿下应当会心疼陛下吧”
她才不心疼
坐一坐还能把元茂怎么地了
她没动静,也没有回中黄门的话。
过了小会,长御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说是罗氏两日后入宫觐见。
罗氏这个时候进宫,应该是让她去办的事有进展了。
白悦悦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但是依然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又有中官来相请,“陛下说,皇后再不去,华林园的芍药都要落了。”
现在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她也要见好就收。她起身上了行辇就走。
元茂不在太华殿,而在华林园。
她到了清凉殿,见着元茂一身常服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坐在一块。脸上带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皇后来了。”
元茂听到身旁人禀报,他笑看向白悦悦。
老道起身手指掐诀对白悦悦一礼。
老道和寺庙里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看起来要更有世外高人的做派。
白悦悦颔首还礼,元茂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皇后自小落下的病,现在虽然有医官调理,但还是病根未除,还请道长诊治诊治。”
元茂此刻没有半点天子的架子,言语行动间,和普通的给自己妻子求医的男人没太多区别。
老道口里道了一声冒犯,抬头看了一眼白悦悦。他看了她的脸色,又仔细诊脉,“殿下癸水每月准日么”
白悦悦有些羞敛,她看了一眼元茂,元茂轻咳了声。
“不准时。”白悦悦道,“有时早,有时晚。而且每次要好久。”
“体寒过重了。”老道说道。
“长年累月寒气淤塞于经脉,殿下能长成人,贫道也很奇怪了。不过体寒成这样,也是”
老道说到这里,犹豫着还是没说下去。
就算没说,白悦悦多少也能猜到是什么。左右不过就是活不长。
那些医官也说过,年幼时候落下的病根非常难铲除,而且越大病发起来就难治。
白悦悦听着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感觉身边元茂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握紧了。
“有什么办法可治没有”
“药石只是解一时。”
元茂的脸色颇有些难看,“难道没办法了。”
“贫道的意思是,药石解一时,但是能不能借天地之力。”
白悦悦听得满脸迷惑,她去看元茂,见到元茂面露喜色,“那麻烦道长。”
“时辰不早,贫道座下有女弟子,得了贫道的衣钵,明日贫道就让她来。”
元茂颔首,“道长不凡,座下弟子想必也是得道长真传。”
他说罢,就要赏赐老道黄金。
老道不用,说方外之人,要这些也没多大用处。
元茂又道,“那必须为道长立个新庙,作为道场。”
老道这才默默点头。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等到老道退下,白悦悦才问,“陛下那么看重他”
“他道号曲阳子,是李缘儿子推举上来的人,说如今已经将有百岁了,而且在这把年纪还耳聪目明,健走如飞。”
元茂坐正了,“朕特意亲自传召,特意拿出几十年前一些事问他,那些事是朕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也少有多少人知道。曲阳子不是宫中人,但是朕问他,他却能说的头头是道。看来并不是什么徒有虚名的人。”
“你的身子拖不得了。宫里的医官开的方子都是治标不治本,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要出大事。”
元茂除却朝政,最操心的就是这件事。
“喝药若是一直不除病根,那么药喝到后面,也没有什么用处,不但没有用,反而还坏了肠胃。”
这些全是他自己亲身来的经验。
白悦悦听着,她突然靠到元茂身上,“陛下这么喜欢我呀”
元茂听到这话好气又好笑,“难道这个你都看不出来。”
白悦悦定定的看他好会,她又问,“那陛下舍得杀我么”
这话如根针一样刺痛了元茂,元茂脸上的笑逐渐消弭,他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阿悦说什么”
他眼底里已经变了,但是垂眼抬眼间,那点变化又消失不见。他言语温柔,“怎么会说这话。和朕说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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