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悦这段时日卯时醒来的时候,总能嗅到自己身边的位置有那么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
宫里都用熏香,尤其宫中贵人的衣裳,不管内外贴身的,全都会让宫人们放在熏笼上熏香。而且男女用的香方都不一样。
她自己用的和元茂用的就完全不同。
“殿下”
宫人到了时辰过来服侍皇后起身,只见着皇后坐在卧榻上,满脸狐疑,鼻子动了动,对着旁边的位置嗅了嗅。
天子半夜过来的事,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透露,宫人见状只是有点心慌,“殿下怎么了”
“有什么怪怪的熏香味。”
白悦悦皱着眉头道。
那香味已经淡了,加上寝殿内也有熏香,混在一块,难以辨认。
“可能是安神香。”宫人道。
白悦悦摇摇头,“不像。”
“安神香每日都点的,闻着不像。”
不过她也没能分出来,因为已经极其淡了,她又去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几许缥缈的余韵。
白悦悦也不追根究底了,她起来让宫人给她穿戴。自从元茂把她软禁在这儿,她就彻底的不管事了。平日里还有各种求见还有宫务让她拿定主意。现在她干脆一推二做五,全都不管了。
那些宫务也很麻烦,尤其还要和下面那些皇后属官们斗智斗勇,那些皇后属官,都是阉人,阉人没有根,心思坏的很。元茂和她说过的那些话,用来指他们简直毫不过分。
如今她在这儿出不去,那些属官也没办法拿这些事来烦她。
乐得清闲。
法真已经过来,给她传授养生的法门。
白悦悦见法真那么一派仙风道骨,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豁达样子,心里有些好奇。
“我听说曲阳子道长曾经在外云游了很长一段时日”
“家师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兖州有过官位,不过人微言轻,后来就辞官修道去了。这几十年走了不少地方。医术也是在那个时候精深的。”
白悦悦听了小会,不耐烦正襟危坐,干脆两条手臂都压在凭几上了。
“没有路引也能到处行动么”
国朝还是不希望民人到处走,实行的还是秦汉那套,乡人若是看到生人,必须要上报给里正的。
“家师是方外之人,何况有医术傍身,在外行走的时候,也遇上过贵人重病,请家师过去医治的。所以也能得一些方便。”
白悦悦点了点头,满脸的了然,“那曲阳子道长在外面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法真说有的,挑了一件给人治虚病下鬼针,结果被往生之人警告的。
面前的皇后,说是皇后,一国之母。年岁也渐渐的起来了,稚气也在眉眼里逐渐褪去。但是从性情到做派还是一派的孩子气。
皇后的性情算是温和,对宫人黄门们很是和善,宫人黄门做错了事,也是一笑而过。至于动用刑罚,法真到皇后身边的这些时日,没有看到一起。
皇后这里的宫人黄门也明显比别处更显得轻快许多。
比较她曾经看过的许多动则喊打喊杀的贵族,皇后的性情已经算得上十分柔和。法真言语带上了几分给孩子说故事的耐心和口吻。皇后不爱听佛经,一听就要睡觉。但是对这些神鬼志怪却很喜欢。
“我要是哪日出宫去了,那我不想做没头发的比丘尼,就去做女冠。”
这话听得法真发笑,她是不会把皇后这话当真的。皇后虽然是皇后,但是年纪不大,这个年岁的少女有那么些许的不合实际的想法也是平常。
“如今殿下先把身体养好,殿下的体寒是年幼的时候积累下来的,积少成多。若不仔细调养,恐怕损伤就大了。”
白悦悦听了,心领法真的这一片好意。
这时候外面来了一个黄门,替天子传话。
白悦悦听了黄门的来意,还没等黄门把要传的话说出来,就抬手制止了他。
“既然有话说,他自己来就好了,又不是隔着几里路。陛下抬抬腿的功夫,就能见面了。何必还叫人在其中传话。何况福德殿陛下又不是没有来过。”
这话当即就送到了元茂的跟前,元茂手里的笔一顿,当即在黄麻纸上留下了个豆大的墨点。
他皱着眉头看纸张上的墨点,“皇后知道了”
中常侍在一旁道,“应该没有,若是殿下知道了,恐怕不会这么平静。”
元茂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他知道中常侍说的对。
“其实臣觉得,陛下和殿下见一见也好。如今殿下正在养病,不能出殿。陛下去渐渐也无妨。”
有话说开了就好,夫妻见见面说说话,除非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不然基本上也能水暖冰融。
元茂却没有顺着中常侍的话去做,“待会吧。朕这里还有事,实在没有空闲和她掰扯。”
中常侍见状弯了弯腰,“另外,高阳王妃想要求见皇后。”
高阳王妃是皇后堂姊,也是女侍中。她求见是理所应当。
元茂想起了王徽,皇后称病不出,就已经有人想要在其中调拨离间门,促成废后。即使他把王徽提了出来,做了那只杀鸡儆猴的鸡。但既然有一个王徽已经跳了出来,那么和他一个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让她来见皇后吧。和家里的姊妹们说话也好。”
元茂道。
见了之后,外面关于皇后将要被废的传闻也能不攻自破。
惠宁满揣着不安进宫。外面关于皇后的传闻都要闹翻天了。还有人上了她家的门来打听。
惠宁一想起那些贵妇言笑带刀的模样,心中便是老大的不适。一个两个似乎已经笃定皇后完了,全都上她这儿来幸灾乐祸。
贵妇说话,倒也没有和市井似的那么直白,但是话语里绵里藏针暗藏机锋。这可比那些直白的话语厉害多了。
还是前几日王徽撺掇天子废后被贬,那股势头才被狠狠的刹住。
惠宁直接被领到了福德殿,原本所有的担心在见到皇后本人之后,全都没了。
她入殿的时候皇后正在教小宫人认字,见到她来了,让人给她赐座。
惠宁借着这片刻的功夫,好好端详白悦悦。
一段时日不见,眼前人并没有和宫外传闻那样,凄凄惨惨,反而面色红润。连带着脸但都比之前要红润了些。
“殿下没事就好。”惠宁口吻里满是庆幸,她对上白悦悦不解的目光,原本在那些贵妇那里受的一口气,此刻全都撒了出来,“殿下不知道,这段时日里,外面多少人正等着看殿下出麻烦。”
白悦悦人在福德殿,元茂不准她出去,她也不大吵大闹,只要见着有机会就怼他。自己在福德殿依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外面的人进不来,自然外面的事也没人说给她听。
惠宁将那些贵妇都记着,贵妇们说话都是表面锦绣,实在的错处拿不住,但惠宁也就记住了。
白悦悦听着,她笑了下,“那些人也真是,就算我被废了,太后也会让家里其他人来做皇后。我就算倒了,白家还在。”
她说完了又道,“这笔仇我记下了。”
白悦悦又去看惠宁,“姊姊这段时间门受委屈了。”
惠宁摇头,“我原本就是皇后的女侍中,仔细算也是殿下身边的人,自然应当为殿下分忧。”
她脸上露出笑,“见得殿下无事就好,前几日王徽怂恿陛下废后,结果被赶出洛阳。恐怕这辈子都难回来了。”
留在洛阳朝廷,和在地方上,那可是完全不同。就算是宗室,在外面做刺史做的久了,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和朝廷疏远了。更何况还是外臣。
也是此事,让好些公主贵妇给吃了一惊,知道天子完全没有废后的意愿。一时间门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很是慌乱奇怪了一阵。又到她和其他姊妹那里打听。
脸上是要比之前好看许多,那股藏在言语神情里的幸灾乐祸倒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但虞宁已经记住了,仔细将那些贵妇公主一一全都说给白悦悦听。
白悦悦听虞宁说的那些公主贵妇,面上沉了下来。
她和那些公主还有贵妇,从来没有任何交恶。她们对她也始终恭谨,没想到她还没怎么样,一个两个全都等着她落下来。
“我知道了。”白悦悦面色一收,她握住虞宁的手,“什么时候把外甥带到宫里给我看看,听说这时候的孩子可好看了。”
虞宁浅笑,“殿下喜欢孩子,生个不就好了。陛下恐怕正想着能和殿下有个皇子呢。”
白悦悦脸差点都没扭到一快,他们那一堆事乌糟糟的扯不清楚。别提生孩子了。
送走虞宁,白悦悦坐在坐床上。
她坐了小会,让宫人拿来纸笔,将虞宁说过的那几个人全都写了一遍。
白悦悦放下笔,将写着名号的那张纸拿起来,轻轻的吹了吹。
元茂入夜之后,让黄门抱着枕被过来。
自从发现他独自就寝不得安宁之后,他也就不和自己过不去。
中常侍那儿已经从宫人那儿知道皇后入睡,和天子一道从太华殿过来。
宫人们手脚极轻,把枕被铺好就退下了。
元茂躺在她身边,闭眼小会突然听到身边有声响,元茂翻身睁眼一看。原本应当睡熟了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这会正直勾勾的盯他。
两人侧卧着,四目相对,元茂翻身从卧榻上弹跳而起。
然而白悦悦劈手就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呲着牙笑,“我说怎么早上醒来,有股别致的松香。原来是陛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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