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武威王世子没开口,元茂也料到他会说什么。
无外乎就是说白悦悦的坏话,他人在养病,但对前面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中常侍把皇后和宗室之间的交锋一五一十,毫无全都告知他。
宗室想要趁着他养病的这个机会,扩大宗室的权势。也看代天子理政的皇后不顺眼,觉得那是个绊脚石。
宗室想要的权势,恰好是要从他的手里去拿。
这就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君主大权这个东西,他绝不可能下放给臣子和宗室。
元茂记得以前白悦悦和宗室合不来,也算是彼此都有原因。此生她也不是前生那么任性,对宗室们也颇为尊敬。结果宗室们看着也没有好上多少。
看来还是宗室的错更多一些。
“陛下”
武威王世子看着天子兴致勃勃的看着那边皇后在跑马,忍不住出声,“妇人监国,恐怕不是吉兆啊。”
“朕如今还未完全痊愈,还得再休养一会。休养的这段时日里,必须要静心。”
“可是殿下也不必出来代理朝政。”
天子转头过来,笑问,“那世子觉得应该如何”
天子对宗室朝臣一向是宽容的,对于进谏也会认真听取,武威王世子顿时心里生出了希望,“陛下应当在军中挑选几位可靠之人,一块处置大事。皇后乃妇人,妇人处置军国大事,实在是不应当。”
元茂点点头,面上的笑越发浓厚,“那么世子心里可有人选。”
还没等武威王世子回答,又听天子道,“是不是有你,还有江阳王那几个”
天子说到后面,已经勃然变色,口吻异常严厉。
武威王世子下意识的抬头,撞见天子看他的眼神极其尖锐。顿时武威王世子双膝一软,马上跪在了地上。
元茂面上方才的笑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盛怒。
“如今的要事,是将北狄单于给朕打得趴下,让他们从此之后不敢南下牧马。你们倒好,一个两个放着正事不做,全都来争权夺利了”
武威王世子听到元茂口里的“你们”霎时间冷汗都流下来了。
嘴里道,“陛下明鉴,臣等实在不敢有这等的妄念”
“不敢”元茂点点头,“那便最好。”
“若算辈分,皇后应当是你的晚辈,当然朕也是你的晚辈。”
元茂的口吻骤然一变,比起方才的严厉,温和了许多,若是仔细品咂,还有那么点温情脉脉。
武威王世子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头上的天子道,“其实照着平常百姓家的规矩,朕和皇后都该叫世子一声堂叔,而且不管什么事都让你做主。”
这会武威王世子已经汗如雨下了。
“但是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没有做堂叔的盯着侄媳妇的事喋喋不休。更何况我们家还和平常人家不一样。”
武威王世子听出了天子的言下之意,天子根本就没有半点让皇后回去的意思,不仅如此,还让他们这些宗室,不要再在此事置喙。
武威王世子不甘心道,“陛下,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皇后乃是出身太后娘家,太后当年所作所为,宗室至今不敢忘记。陛下病中不起的那几日,皇后出面主持大局,言辞里对长乐王等颇为倚重,臣等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更何况,陛下现如今还无子,实在不利于社稷。皇后统御后宫,原本就应当甄选嫔御充裕后宫,繁衍子嗣。”
元茂静静的听着,“你说的那些,朕早就知道了。朕还知道,皇后一开始在朕身边守着,还是渤海王提议,皇后才出面。”
他将武威王世子后面那句话丢掷在一旁不管,面上露出点好奇,“朕听说你和他们关系也不错,怎么和他们的行事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只是发现皇后不是他们以为的是个好拿捏的妇人,不仅不好拿捏,还难以对付,这才想着将人给赶回去。
武威王世子还要说话,元茂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言语,其实接下来也没什么好听的。来来回回不过就是自己一颗心全都是为朝廷着想。
这种姿态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这种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下面的人才把姿态摆出来,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今日日头不错,适合跑马散心,你也试试。”
元茂又道,“对了,长乐王得了一女,虽然是个女孩,但也是喜事。皇后很高兴,说等回洛阳后,让王妃抱到宫里亲自看看。”
武威王世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叫人牵了马过来,让武威王世子去跑马。当然不能在这片地方,这里是宫眷的马场,得去别处。
武威王世子就这么被几句话给打发走了,临走的时候,牵着天子给他的马,一步回头。
元茂让人给他也牵了匹马,翻身上马之后,就径直往白悦悦的方向去了。
白悦悦已经绕着马场跑了好几圈,见到元茂在马上过来,立即拉了拉手里的缰绳,调转方向向他过去。
“不是身体还没好么,怎么骑马了。”
“只是骑马,又不是带兵打仗,这又有什么要紧的。”
元茂看她脸颊上红扑扑的,发鬓旁还有汗珠。
“把汗给擦了。”元茂指了指自己的发鬓,“汗水在肌理上,又见风,小心到时候寒邪入体。你自小身体不好,虽说这几年好了不少,但还是要小心。”
白悦悦听他说的话,把发鬓的汗珠给擦拭干净。又叮嘱他,“那你骑马小跑一会就行,可千万不要和我一样。津血同源,现如今你还气血双虚呢。”
但凡男人听不得被说虚,尤其这个虚还是她说的。
元茂又想起曲阳子诊脉之后的意味深长。
难道他真到那个地步了
白悦悦见元茂坐在马背上,有好会没有动静。
“方才我看到武威王世子在,怎么现在不见了。”
“让他走了。”元茂持着缰绳,驱马和她并排,“和个嘴碎老妇一样,不停的说长道短。时人常说妇人长舌,我看男子也不多让。”
“是不是说我如何了”白悦悦问,见元茂没有立即回答,点了点头,“我就知道。”
元茂正要安抚,见她毫不在意,“你不生气”
“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左右不过是觉得我没有落入他们的圈套,又不听他们的摆布,所以不满。要真的说来,应该高兴才对。我就喜欢看他们看不惯,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元茂听她这话,也不由得和她笑。
“我以前觉得是悦悦和宗室互相争执不下,现在才知道他们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白悦悦嗔怪,“难为你才知道。”
元茂醒后,中常侍将他昏睡那几日的事,事无巨细全都告知他知道。
他对宗室是宽仁的,可病了一场发现除却自己那几个亲近的弟弟,其余的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
他不在了没关系,重要的是下任皇帝是谁。
“要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元茂突然问。
白悦悦满脸奇怪的望着他,元茂笑道,“我既然问了,自然不会忌讳。”
“没想过。”
白悦悦甩着手里的马鞭,“我那时候都没还来得及,只觉得你应该不会有事,你才二十出头,那么年轻的年纪,又有那么多得事没有做。怎么可能会死”
元茂沉默了下,随即笑开,“你说的对,朕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朕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是不会死,也不可能死。”
“朕还没有儿子呢。”
白悦悦哎了一声,只见着元茂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她的身上,在这个艳阳天里,她莫名的后背发凉。
她嘴唇动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元茂下巴向前抬了抬,“陪我到前面走走。”
白悦悦应了一声,或许是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行动里多少有些缓慢。
元茂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女官,她让那些女官宫人去和那些北狄贵女一起去玩。只剩下几个人,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我一直都还记得那个孩子。”
元茂突然道。
白悦悦啊了一声,满是疑惑,“孩子”
元茂眼神在她脸上流转了下,神情说不出的古怪,过了小会他看向远处,“忘了,忘了也好。”
其实他羡慕她,所有不好的事,如何痛苦也统统忘记了,继续开开心心的过下去。而不是把苦痛全都压制在心底,说实话他很喜欢她这样的本事,也很羡慕。
他也想有,只是她的本事像是天生的,他就算想学,也是一筹莫展。根本就半点都学不到。不过好在她在他身边,和她在一块,他也跟着一块快乐起来。那些曾经的苦难和痛楚也不会在他的眼前浮现了。
白悦悦想要问明白怎么回事,元茂却不肯说了。
战事还在继续,然而单于却派了使者过来,说是愿意向魏国臣服。
元茂出兵的理由便是因为北狄南下劫掠,现如今单于表示臣服,似乎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草原上。
白悦悦看着手里这份国书,起身领着一众宗室去了元茂那里。
穹庐内在元茂的卧榻前放置了一面屏风,将帝后和宗室隔绝开来。元茂把手里的国书看了,嗤笑了两下,“这还真是打得好主意,想要朕离开,然后他好腾出手来对付内乱。”
长乐王等人站在素屏外,“单于还说,愿意和我魏国和亲联姻。永结为秦晋之好。”
“谁和他秦晋之好。”
元茂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北狄公主还是让单于自己另外找婆家吧。至于这国书,朕绝对不会接受。这几十年来,北狄屡次南下劫掠,就算一时服软,等到过上那么十年,又会故态复萌。不能再这么继续拉扯下去了。”
“告诉使者,北狄若是想要和魏国和好。也不是不可以。将从魏国劫掠走的所有人口,粮草等物全部归还。朕很有耐心,就在这儿等。”
元茂说完,诸王称是。
等外面的宗室走了,元茂看她,“明明你拿主意和我要定下的也差不多,偏生又来找我。”
他闭上眼,一头歪在她的膝上。
“那可不行,你是陛下。这等大事,还是得你来做主的。”
明明不过是处置了一件事。和他以前堆成小山的公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尤其,单于还要送个孙女给你,要是不问过你的意思,那岂不是成了我故意不让别的女人靠近你了”
元茂听后,将她的手捧到自己嘴边,轻咬了她的指尖,又抬头起来,“那你舍得么”,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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